聽了楚風的描述之後,無相就正躺在牀上,面向屋頂,因爲無相是沒有眼睛的,容貌又被毀得亂七八糟,楚風根本看不出他是什麼表情。
不過看他久久不語的樣子,應該今天和自己下棋的人不是什麼善良之類。當然這一點自己在棋盤上已經是很清楚了。
“他一身白衣裹着?”無相問道。用腹語術說話的他,說話的聲音此刻竟然有一絲顫抖和不安。
“恩。人很慵懶,可是容貌俊美,卻面有陰翳。”楚風說道。
“他叫白梵。”無相說道,“他本是一個孤兒,很小的時候被寺院收養,出家爲僧。十七歲因爲天資聰慧,成爲西陵國出名的聰明人。由於收養他的寺院是一個小寺院,平日裡見到的權貴倒也不多。”
“直到東征王打獵時經過寺院,剛巧借宿在寺院裡。從百姓的嘴裡聽說了白梵的事情,他就此留意到了白梵。”
聽到這話,楚風不由說道:“不用說,那個東征王肯定就把白梵請回去當謀士了。不過,這出家人不是說了斷塵緣,六根清淨什麼的?這個白梵怎麼肯當東征王的謀士?據說,這個東征王好殺戮……這麼一個佛家弟子……”
“東征王看上的人,哪裡由得那個人同不同意?他七次求賢,鬧得寺院不得安靜,寺裡的方丈又不是笨蛋,自然不敢再收留白梵,只得把白梵逐出佛門。”
“白梵出了佛門之後,自然沒有佛寺敢收留他,也沒有人敢要他,他只得跟隨東征王,可是白梵畢竟是佛門弟子,他心存善良,更存傲骨,也正是因爲如此,白梵跟隨東征王前兩年時間,並沒有爲東征王獻過什麼計策。直到第三年……”
聽到這裡,楚風終於明白白梵爲什麼裹着一身白了,想必是有一種處於潔身自好的意思了。他不由說道:“能讓一個和尚屈服,尤其是一個性子如此熾烈的和尚屈服,那唯有情字了。”
“想必是那東征王使用了什麼手段,破了這位潔身自好的小和尚的色戒了。卻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楚風忍不住問道。畢竟這個人長得和師父太像了,他不知不覺想要關心這個人的一切事情。
“東征王有一女,名惜月。惜月郡主的生母在生產惜月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而東征王因爲思念所愛,對惜月如掌上明珠。而東征王府的人見到這位郡主,沒有一個敢得罪她的,自小就養成了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喜歡捉弄人的性子。”
楚風聽到這裡,心裡忍不住想到:“又是一個傻小子和野蠻女友的故事。”
“不會是那個惜月公主見到白梵,覺得他容貌俊美,而且談吐得體,又對自己拒之千里,她心裡怨恨,然後報復他吧?每天都給這個白梵找麻煩?”楚風忍不住說道。
聽到楚風這話,無相忍不住說道:“確實如此。只不過,促成他們姻緣的是一樁意外。”無相說到這裡,特意將“意外”兩個字咬得特別緊。
“難道是《天龍八部》裡的夢姑和夢郎的故事?”楚風忍不住自言自語說道。
“夢姑夢郎?天龍八部?”無相顯然沒有聽過這樣的故事。
“沒事,就是一個和尚被人綁架,那個人爲了使那個和尚破戒,就將那個和尚關在黑暗的冰窟當中,並且將一個容貌很美的女子也關在了冰窖當中,當然除了給他們一張被子之外,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是沒有的……”楚風毫不在意地說道。
無相聽到這話愣了,他曾經也是一個出家人,只不過不是和尚而是道士,如今聽到這話,不由說道:“何人如此惡毒?”
“沒事,沒事……那個小和尚雖然破了色戒,但也是姻緣天定,他以後的生活很是幸福,卻不知道這個白梵是不是也有這個小和尚這般好運了。”楚風揮手毫不在意地說道。
“那白梵和惜月郡主的事情雖和這不同,卻也差不多。那惜月郡主爲了捉弄白梵,故意將他騙入冰窖當中,想要將他綁在冰窖當中凍個三五個時辰,誰知道卻被王府當中的人暗害,將冰窖的門給鎖上,一鎖就是半個月,所幸的是冰窖當中除了冰,還有冷藏的瓜果和生肉。”
“孤男寡女相處一個冰窖,肯定少不得相互依偎取暖,就算一兩天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半個月過去了,肯定也會發生什麼事情了。”楚風忍不住說道。
無相說道:“那白梵破了色戒之後,就似換了一個人,整個人雖然說不上狠毒,可是卻也不在爲善。”
“惜月郡主成了他的妻?”楚風看向無相問道。他很想知道這個白梵有沒有這樣的好命。
“東征王李繼當下就奏請天子將惜月公主賜婚給了白梵。可惜的是惜月公主不比白梵,白梵雖然不是寺院裡武僧,可是也受過寒,吃過苦,也頂得了半個月的嚴寒。可是惜月郡主卻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苦?婚後沒到一年,就撒手西去了,只留下一個女兒。今年應當七歲了吧!”
聽無相說這些,楚風忍不住問道:“無相,你說這些,似乎不完全是從別人的嘴裡知道的,否則你不會如此感慨的。那個白梵,是不是和你有過什麼交情?”
“交情?”無相搖了搖頭說道,“也許曾經的敵人,此刻也會成爲朋友吧!”
這話無相說得很無奈,楚風心裡也頗爲感慨,在這亂世當中,哪裡有什麼永久的朋友?只要有相同的利益和相同的目標就是敵人了。
“無相,我感覺白梵很陰翳,他的心裡肯定有很多讓他痛恨的東西。一個人如果痛恨的東西太多了,他的目光和眼神都是不同的。”楚風忍不住說道,“我曾經認識一個人,他待我很好,他的和白梵很像……我真希望,他不要那麼痛恨我。”
楚風說道最後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是悲傷的,可惜的是無相卻看不到。
無相知道楚風說這話明顯是在安慰自己,他不由笑了。
“無相,你好好休息吧!別亂動,我等一下煮好東西再叫你吃。你這個身體禁不起你的折騰的,否則你不出三年肯定百病纏身。”楚風把無言當兄弟,卻把無相當成了知己朋友了。
楚風走後,無相躺在牀上嘆氣,這些日子,他已經逐漸習慣了失去光明的生活,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的心境才逐漸變得寧靜了。他彷彿已經沒有生死的概念了,若不是心中還有一些東西放不下,他只怕也不想留戀這個世間。
“三年的時間,已經足夠改變某些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