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普之所以要求和楚風下這一盤棋,爲的就是要證明傳言裡面所言的這個陸青就是李辰。
其實他聽到李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的名字怎麼和自己的兒的名字一模一樣,他當時跟沒有想過這個李辰就是他一直所盼歸的兒,否則他早就去洛陽將這個兒扯回蜀地了。
直到墨家巨大婚的那天,他去參加婚禮的時候,聽到藍平喝醉酒的醉話,得知李辰的名字的由來,他纔有了一大半的肯定,這個李辰就是自己的兒。
他隱隱地記得當天……
那日藍平大鬧了林墨白的婚禮之後,被人拖了出去,她自己獨自坐在院裡對着月光喝得大醉。
喝醉酒的她坐在月光底下,摔着酒罈,指着天空罵道:“楚風,你這個混蛋,你是大混蛋……你總是喜歡騙人……你和小黑一樣都喜歡騙人,你既然那麼喜歡騙人,爲什麼不騙我騙到底,你就告訴我,你只喜歡我一個人不就可以了嗎?爲什麼不對我做這樣的承諾……這樣我就不會受小黑的欺騙了……”
乍聽這個叫做“楚風”的名字的時候,李普覺得十分的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突然間他腦裡響起了當年救那個孩的時候,那個孩曾經對自己說過這個名字。
李普當下就搖手示意左右先退下去,他慢慢地靠近藍平。
藍平看到李普走過來,不由說道:“李叔叔。你來這裡做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聽到藍平這話李普連忙說道:“沒有,藍丫頭,你可別誤會,別誤會……”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藍平沒好氣地看着李普問道。
李普連忙說道:“你嘴裡說的那個楚風叫什麼?他是什麼人?”
“楚風就是楚風。他是什麼人?他就是一個騙……”藍平喃喃地說道,“開始他和我小黑認識的時候,告訴我們他叫楚風,可是轉眼就成了夏國的逍遙侯,名字也換了,竟然叫什麼李辰……”
聽到兒的名字的時候,李普呆住了。他連忙說道:“你是說,楚風就是李辰?”
“沒錯。楚風就是李辰……李辰……那個一肚陰謀詭計的傢伙,那個騙,雲清,你是一個騙……”
李普聽到藍平呢喃的罵聲。心裡卻如同驚濤拍岸一般。
他可是沒有忘記,當日救那個孩的時候,那個孩告訴自己他的名字就叫楚風,而自己給他取的名字就叫李辰。
李普驚駭過後,纔看到藍平說道:“藍丫頭。那個李辰怎麼騙你了?”
“他就是一個壞人,一個騙……”藍平喃喃地說道,她確實喝多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神已經開始迷離了,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了。
李普再問她李辰如今在何處的時候。她來來回回就這兩句,李普也問不出什麼來。他尋思着等着藍平酒醒了之後再問藍平關於楚風的事情。可是等第二天他再想去問藍平關於楚風的事情的時候,藍平人早就不見了,問旁人,旁人也不知道她上了哪裡去。
楚風看着李普的眼神迷離,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手中的白遲遲不肯落下,他不由咳嗽了兩聲,然後說道:“李先生,改你落了。[ ~]”
李普的記憶被楚風打斷了,他緩過神來,然後看着楚風正一臉微笑地看着自己,他不由也笑了笑,然後說道:“人年輕的時候夢想多於回憶,而老的時候回憶就多於夢想了。呵呵……”
他說着目光落在了棋盤上,將手中的白落了下去。
“有些回憶是值得珍藏的。這樣很好。”楚風笑着說道,“有些回憶卻不堪回首,不想也罷。”
“是啊……”
“好好下棋吧!別忘了你的賭注。”楚風衝着李普輕輕一笑然後說道。
兩個人不再說話了,而是將注意力都放在棋盤上了。
黑棋在六十三招的時候形成了一個大飛,在右上角形成大模樣,而白棋在六十四招的時候深深吊入,這都不是以守代攻的風格,而是要快速地展開大規模的戰爭了。
白棋六十六和黑棋的六十九形成交換。
這絕不是一計好手,李普心中不動聲色地惋惜:如此一來,黑棋多了一條的後路,對白棋中央治孤不利。看來,自己所擔心的事情還是出現了。好一招暗度陳倉之計。
楚風雖然以前從未和李普下過圍棋,也不太瞭解李普的棋路是什麼樣的,這就是爲什麼他剛剛開始的時候是用穩紮穩打的方式,這是他要試探出對方的習慣的棋路,好對症下藥。
如果他要贏棋的話或者很容易,可是他此刻不想要贏棋。而是想要和棋。
要想下成和局那可是不那麼容易了,贏棋往往要比刻意下成和局要難得多。這是下棋的人都知道的道理。因爲要下成和局的話,不僅是你要計算你的棋路,你也要爲對方考慮棋路,給對方一個和棋的退路。
白棋又在右邊交換,爲了白棋七十四的跨段。這是李普的一貫招法:只要你不聯着,我就有刀。很顯然這個李普的棋路也是很具攻擊性的,不過他的攻擊對楚風來說,還是顯得有些嫩了。此刻楚風只要用一招刺,就可以粉碎他的刀,讓他自顧不暇。
可是一旦楚風用刺了,那麼白棋就會死上一片。到時候,想要和棋,那就是太難了。可是如果不用刺的話,那就只能用擋了。
只是用擋的話,那麼自己在右邊的棋路繼續下下去就有些艱難了。
罷了,艱難就艱難吧!
白棋八十四小尖。黑棋八十五小角,雙方由剛剛開始的大刀戰一下轉入小規模的持久戰。
楚風細細地算了一下,到目前爲止,自己只是領先了白棋九目。除去貼目的話,自己只領先對方一目半。這樣的距離是很好控制的。
不過,這李普不是省油的燈,他有些招數也楚風看得暗暗心驚,所以楚風也不敢掉以輕心,因爲盤面上的爭奪還在繼續,如果對方突然間殺出一個怪招出來,或者是讓自己防不勝防的招數出來。那麼自己的計劃就很容易破產了。
看到楚風一次又一次放任自己的失利,給着自己扳回失利的機會,李普不是笨蛋,他覺得楚風不可能會犯那麼低級的錯誤。[ ~]那麼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楚風想要和自己下和這盤棋。
他擡頭看了一眼楚風,嘴角露出了微笑。
而楚風無意當中看到李普的笑容,自然明白李普發現了自己的意圖。
李普望着楚風,心裡暗暗笑道:“你想要下和局是嗎?”
可是這世間那麼存在那麼美好的事情呢?這一場戰鬥。只存在兩個結果,要不就是我輸了,而且是全盤皆輸,要不就是我贏了。
白棋落了下來。
這落在了中盤上。
落之後。李普看了一眼楚風,嘴角露出了難以捉摸的微笑。這種微笑帶着一種血腥味的殘忍。給人一種狡詐和陰險的感覺。
楚風看着這一招。愣住了。
他不得不愣住,因爲他沒想到李普竟然會給自己來這麼一手。
好一招盛氣凌人的大飛刀。殺氣十分的厲害。可是也就是這樣的一招大飛刀,只要黑棋的攔腰截斷的話,那麼白棋將自己的敵後根基地暴露在了敵人的刺刀之下。這樣一來,白棋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滿盤皆輸。
可是如果自己不攔腰截斷他的這招大飛,那麼等待自己的結果就是自己會輸。
因爲一旦他這招大飛紮穩了腳跟,和他身後的這片白相連,那麼就會將自己的大龍在中盤攔腰截斷,自己首尾不得相顧。那麼到時候,自己就會因爲這一個婦人之仁,而使得自己輸掉整整二十目。
二十目的差距很大。尤其是在棋局進入到中盤的時候,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扳回來了。所以,這一次自己不能放任這二十目的差距不理會。
楚風面臨了一個抉擇,殺和不殺的抉擇。
殺了的話自己會勝利,不殺的話自己會失敗。
楚風手中舉起的黑,遲遲落不下去,他盯着棋盤在看,擰着眉頭在看。他要找出破解的辦法,必須找出這樣的一個辦法,否則的話只有他輸或者自己輸這兩個選擇,沒有第三個選擇了。
可是這兩個選擇都不是他想要的。
“這世間沒有那麼完美的事情。”看到楚風陷入苦思的時候,李普笑了,他說道,“你的路只有兩條,沒有第三條。”
他的話楚風沒有聽到,因爲楚風的腦裡都是棋局,一旦楚風整個人陷入棋局的思考之後,就算外面的世界發生多大的變化,他都感覺不到的。他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手中的黑被他舉起來,可是卻不落下,雙目緊緊地定在棋盤上。
李普也發現了楚風的神情似乎沒有被自己所言的話所動,他不由愣住了。好一個專心尋求出路的孩,可是問題是這個世間哪裡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有的,一定有的……我一定可以找到的。”楚風自己對自己說道,他的目光落在棋盤上,腦裡在飛速地運轉着,盤算着各種下法最後得出來的結果。
他在尋找一條路,一條和棋的路。
突然間,他的目光落在了左上方的白棋上。仔細一算,他露出了微笑。這次,他找到了和棋的路了。
黑落了下來,直接渡過,追求穩妥。
看到黑沒有攔腰截斷自己的大飛刀,李普皺眉頭了。
這個陸青真的是李辰嗎?那個圍棋裡充滿了陷阱,充滿了陰謀詭計,喜歡殺戮,喜歡血腥的李辰嗎?
如果不是他的話,那麼他絕對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的。可是如果是他的話,他又怎麼會如此婦人之仁呢?
在生和死的抉擇當中,他爲何這樣的選擇。
難道他是想讓自己退讓嗎?
李普擡頭望着楚風,他要從楚風的臉上看出一個所以然來。可是此刻楚風的目光都落在棋盤上,那麼的專心,那麼的專心,專心得讓李普看不出一絲其他的表情。
自己不會退讓的。
李普拿起了白,落在了棋盤上。一瞬間,就將他的飛刀連了起來。白的飛刀是赤v裸v裸的屠龍刃。瞬間,挺進了黑棋的腹地。
毫無疑問地,楚風的這一次退讓。讓李普輕鬆地拿下了二十目的差距。
“這麼多的差距,如今棋局已經是中盤了,你覺得你能夠扳得回和局嗎?”李普把殺死的黑撿了起來,放入旁邊的棋婁蓋上。然後對楚風說道。
楚風擡頭看了一眼李普,然後說道:“只要我想要得到的東西,沒有我的得不到的。李先生,棋局還沒有結束!”
“是嗎?”李普輕笑地說道。他不相信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出一個和棋來。就算是文侯林青在世,這樣的棋局。絕對不可能和局的。
不過,李普的那份自信很快就消失了。隨着楚風的右手的黑落在左上放的白棋的哪一處佔領的小腳上。
楚風的左上方就是李普的右下方。白棋右下方瞬間膨脹起了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慄的危險。這絕對不僅僅是表象,更是深入的危險。
方纔自己只顧着殺死黑棋的腹地的,完全忘記了這一處的危險。看來。自己還是大意了。不過,就算是現在發現了。只要挽救的及時,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斷”。
白棋落下一招斷。想要切斷楚風的挺進之路,將楚風的殺戮之刃截斷。可是楚風早就料定李普會來這麼一招。
所有的招數都被他在腦裡計算過了一遍了,面對李普來的這麼一招。楚風馬上給他來了一招刺。
看到楚風的這一招刺,李普的眼睛瞬間睜大了,他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怎麼可能會這樣。
李普呆呆地望着棋盤,一聲不吭,他也在盤算着該怎麼樣取得勝利。
“想要挽救你的這一小片白,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因爲你的活眼已經被我佔據了。”楚風看着李普說道,“你不可能再能做出另外一個活眼來了。這一片白,死定了。”
又下了三十來手,棋局結束了。看着和棋的結局。李普心裡噓唏不已。
“我有些累了。”李普站了起來對楚風說道。“今天我們就談到這裡吧!”
看到李普要離開,楚風忍不住站起來,一把拉住了李普的手,說道:“我們誰也沒有輸,誰也沒有贏。”
“不,你贏了。”李普說着就要將楚風拉住他的手給掰開,卻發現楚風的目光是那麼的溫和,就像是兒看父親的那種溫和,一時間他竟然不捨得分開楚風的手了。好一會兒,他說道:“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談,我有些累了。”
楚風說道:“我讓人準備了東廂房,你和大力、千金他們就暫時住在東廂房,你看如何?我只想能夠見到你……”
李普點了點頭。
楚風當下吩咐外面的小廝進來,將李普請到了東廂房去休息。
楚風在李普走了之後,自己披了一件外套,到外面去吹吹風了。而祝安等人想要跟着楚風,卻被楚風揮手示意不用跟隨,因爲楚風只想一個人好好地吹吹風。
“主公,外面下雪。”祝安忍不住提醒道。這夜已經深了,而且外面還下着大雪,他真的擔心自家的主公會被這寒夜的雪凍壞了。
楚風搖了搖手說道:“沒事。我需要冷靜一下。”
“是。”既然自家的主公都這麼說了,祝安還能夠說什麼呢,只能讓丫環和小廝們都不要跟着,放任楚風一個人到花園裡走走。
天早已經黑了,寒冬的也總是來得特別早,而且又特別的漫長。
因爲下着雪,楚風披着厚厚的斗篷,戴着帽,一個人乘着一把傘走在花園裡。
花園的花草,早就因爲寒冬的來臨而凋敝了,只有青松還蒼翠,不過在這樣的雪夜裡,青松的蒼翠早就不見了,只剩下一片雪白。
地上的雪很厚,楚風踩在上面,都沒過了腳踝。
吹着冷風,藉着雪地的微弱的反射的雪光,可以看到大地一片雪白。
淮南算不上是北方,應該算是南方,可是這個時代和後世的一年四季的反常的天氣不同,這個時代的冬天就是冬天,夏天就是夏天,如同一個很遵守紀律的軍人,絕對不會無視秩序,更不存在插隊現象。
楚風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花園後面的湖邊,因爲下雪,湖上早就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雖然不知道這冰塊是不是可以承受一個人的重量,也不知道人在上面是不是可以溜冰,不過,此刻的冰塊的是可以承受住楚風的輕功帶來的體重的。
只見楚風輕巧躍身飛起,幾個起落,踩在冰面上,如同燕般輕巧地落在了湖心亭裡了。
湖心亭掛着一盞燈,這燈光在黑暗的夜裡,顯得那麼的孤單和無助,還隨着北風在不停地搖曳,似乎只要一場大風就可以將它吹滅了。
就在楚風呆呆地盯着那盞搖曳不停的燈看的時候,在楚風的耳邊有這麼一個聲音說道:“有時候,希望就像是這盞掛在風中的燈,看起來滅了,實際上它還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