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餘杭的大街上四處張燈結綵的。百姓們早就忘記了外面的戰爭,都一個個面帶笑容走上大街上看花燈。
實際上,節日喜慶的氣氛確實能夠感染一大部分人,使這一大部分的人暫時放下心頭的焦慮和不安。就連世家的子弟和姑娘們,也在這個晚上出來,看熱鬧。
山越人曾經圍攻過餘杭城,只不過餘杭城畢竟是一個大的城市,城牆堅固,也不是山越人可以攻打得進來的,餘杭城裡的世家們除了損失田裡的糧食,在城裡的資產並沒有損失多少。
這就使得世家人心雖然心痛地裡的糧草,倒也沒有因爲心疼糧草而吃不下飯。
在一片繁華的街上,穿插着各式人等,有世家的子弟,也有貧苦的百姓,還有一些來往的商販,當然也有維持秩序的軍人。
在人羣當中,一個壯實的漢子跟着一個三十多歲的書生,也混跡在人羣當中。
“軍師,今天晚上可真熱鬧,快比得上我們壽春了。”那個漢子忍不住說道。他身材魁梧,站起來就像是一座山峰一樣,比普通的南方人要高了一個頭。而他前面走着的書生和他比較起來,顯得瘦弱得多了。
在餘杭城裡的最高酒樓裡的吉平正在享受這天的繁華街景,希望就這喜慶的氣氛,能夠將心中的焦慮不安給沖刷去。無意當中,他就看到了挺拔在人羣當中的壯漢了。還有那個壯漢身前的那位白面書生。
這個壯漢身上有一股子殺氣,這種殺氣可不是普通人家的護衛所有的,應該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將軍纔有的。而那位白面書生。更是沉穩從容,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氣質。這氣質自己應該見過的,沒錯,是在丞相方知的身上見到過的。
“父親,你在看什麼?”吉星看到自己的父親正目不轉睛地看着高樓下、燈火輝煌之處,他忍不住問道。他說着也看了下去。當他看到高大挺拔的壯漢的時候,忍不住說道:“好一條漢子,這廝應該是一個有武藝的人。”
吉星說着就拿起他手中的大刀就要往樓下而去。卻被他二弟吉暉拉住了。他說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去?”
“去找人切磋一番!”吉星說道。他說着就要擺脫吉暉的手,可是他剛想走,卻發現方纔在看熱鬧的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到了他的身邊,他吃了一驚。然後說道:“父親,讓孩兒下去會會他!這廝是一條漢子。”
“會會他?就憑你的武藝還不是他的對手?”吉星毫不客氣地說道。
聽到這話,吉星當下很不高興地說道:“父親,你怎麼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孩兒不相信打不過他!”
看到吉星這副樣子,吉平忍不住說道:“不要胡來。有些人不是你可以惹的。”他說完這話。看向二兒子說道:“暉兒,你去將他們二人請上來,就說我請他們喝兩盅。”
吉暉聽到這話,不由抱拳說道:“是父親。”
其實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徐蘇和壯得嚇人的無言。
無言聽說徐蘇要帶自己去餘杭,當下高興了好幾日沒有睡覺。他是最喜歡看熱鬧的了。如果不是楚風交代他,要寸步不離地跟着徐蘇的身邊。保護徐蘇的話,以他的心性,肯定像個小孩子一樣去看冰糖葫蘆,去看花燈,去看燈謎,去看糖人,去看別人耍雜技了。
“軍師,你看,糖人,糖人……”無言看到有人在吹糖人,他當下忍不住大聲叫道。他說着就要去看熱鬧了,可是看到徐蘇沒有看向自己,而是目光落在了一處天藍色的花燈上了,他也不由停了下來。
乖乖地回到了徐蘇的身邊,當好一個保鏢的職責。
這隻天藍色的花燈真的很好看,而且是嫦娥奔月的花燈。他記得許多年前,他曾經收到過這樣的一盞花燈,是嫂子送給大哥,大哥轉送給自己的。
那盞花燈是嫂子做的。
自從自己成家了之後,就整日地奔波在外,已經了一年多的時間,沒有去看過嫂子和侄兒了,雖然明知道自家的夫人會照顧好他們的,可是還是會忍不住想念嫂子和侄兒。
這種愛,是不被允許的。
因爲知道不被允許,所以一直深埋着,不敢說出來,只怕一旦說出來,那麼自己的嫂子就會將自己看成是等徒浪子。
哎……
“軍師,你嘆什麼氣?”無言很不明白地看向徐蘇問道。
徐蘇連忙說道:“沒什麼。只是看到了花燈,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無言忍不住說道,他的腦子不由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情。他的童年是灰色的,當然,那是遇到了那位變態的南平的太子之後,他的童年纔是灰色的。他曾經的童年也是歡樂的。
他的父親是山中的獵戶,母親是一位紡紗的織女,日子過得十分的平靜,十分的和諧。他最喜歡的事情是每天晚上父親從山裡回來手裡提着各種各樣的禮物,還有給自己採摘的山果。
過年的時候,母親給自己做的新衣服。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日之間毀了。
母親被殺了,父親也被殺了,而自己卻被抓到了那個變態太子的宮裡,當了他的……想到這一切,無言此刻還是有恨的。
“無言?你爲什麼……”徐蘇發現無言的面色當中帶着仇恨,就連拳頭也握起來了,一副恨不得要吃別人的肉,喝別人血的摸樣。
無言恨南平皇室裡的人。
就算他知道那位後來死的周堅太子和以前折磨他的太子不是同一人,他也恨。他闖進太子東宮的時候,一連殺了幾十個人。
都是東宮裡的太監和宮女,還有一個是身懷六甲的東宮太子妃。他甚至想要找出來,當年去殺害他父母的那些士兵和將軍,總之太子衛隊裡的人,他都沒有放過。
無論是不是同一批人,他都沒有放過。
那一夜,他殺得很痛快,也很解恨。
殺戮完了之後,他是深深的虛脫和悲傷。
這種悲傷,他深深地埋在了心裡,就連自家的大哥也沒有告訴。沒想到深埋的仇恨,竟然被軍師的一句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給勾引出來了。
“無言,你怎麼了?”徐蘇看到無言竟然不理會自己,當下又忍不住問道。
無言這個時候纔回過神來,他連忙笑着說道:“軍師,沒事,我沒事。”
徐蘇本想多問什麼的,不過看到他竟然說沒事,他也不好多問了。在楚風身邊的人,沒有幾個人的內心是沒有他們的秘密的。每一個人都有一段感傷,隱藏在心裡的。
“走吧!”徐蘇說道,“我們到前面的西湖邊上看看。”
無言點了點頭說道:“是!”
就在他們兩個人想要離開的時候,一個身穿勁裝的青年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這個人雖然沒有無言高大魁梧,可是一看也是一個練武之人。
徐蘇說道:“不知道這位兄臺爲何攔住我們二人的去路?”
那個勁裝青年連忙抱拳說道:“兩位,我爹有請兩位上樓閣一敘。”
徐蘇看了一下這個勁裝青年,身形挺拔得像是一棵松樹一般,還發現他的虎口上有厚厚的繭子,而拇指的側邊上也有厚厚的繭子,就判斷出來這人是一個擅於使弓弩的軍旅之人。徐蘇本來還打算不要驚動城裡的守軍,好好地在餘杭城裡勘察一番的,如今看來不驚動他們是不可能了。
不過也難過,自家所帶的無言是什麼人?身材這樣魁梧挺拔,而且還有一股子殺氣,一看就知道是軍旅之人了。
“不知道你爹是何人?”徐蘇問道。
其實這個勁裝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吉暉,只是吉平只是讓他下去請人,並沒有交代吉暉告訴來人他的身份,所以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先生和這位壯士請上樓,自然就知道我爹是何人了。”
吉暉看到徐蘇面露猶豫,而徐蘇身邊的無言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他連忙說道:“兩位請放心,我爹不是惡人,他請兩位上去,並沒有惡意的。”
徐蘇看了一下旁邊的無言,這纔想起來,無言是一個不太懂事的人,就算自己看他,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意思的,自然也不可能做到用眼神和自己交流。他不由苦笑地想到,不知道自己爲何要要這廝跟着自己?
“還請領路吧!”徐蘇當下也不客氣地說道。
吉暉當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請徐蘇和無言上樓了。
一上就是三層樓。到了樓頂,徐蘇看到了一位身材挺拔,國字臉眉毛濃密,薄嘴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圓桌上看着自己,而他的身邊站着另外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的人的雙目似乎帶着敵意。不過看這他的目光的角度,他帶着的敵意不是衝着自己的,而是衝着自己身後的無言的。
“請。”吉平看到徐蘇和無言兩個人上來了,當下笑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他然後紛紛酒館的小二上好菜好酒。
徐蘇自然不客氣,坐了下來,然後仔細地打量了吉平一番。
吉平自然也毫不客氣地打量着徐蘇。雙方偶爾的目光交匯,都發現對方的目光是那麼的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