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還在繼續,天色卻驀然昏暗了起來,不約而同的,交戰雙方逐漸停下了手,此時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着五六個人,全是譚智的手下。孫靈海這邊的一個官兵身上雖然掛了彩,但傷勢並不是很重。
在天地相接的地方,一團濃重的黑雲由遠而近,裹挾着無數的沙塵,就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般,朝着這邊席捲而來。黑龍的速度似慢實快,短短的幾個呼吸間,氣溫驟降。有風從遠處吹來,辨不清是什麼方向,但吹在人身上卻不像起初那樣熱浪滾滾,而是清涼起來。
嚮導魯雲臉色煞白一片,蕭寒隱隱的聽到這傢伙有些神經質般的碎碎念,嘴裡嘰嘰咕咕的,竟是一句也聽不懂。
不過看其虔誠的神情,估計應該是求神保佑之類,蕭寒在失笑的同時卻也不由得心驚,撲面而來的是沙暴。
這裡的沙暴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沙塵暴,裡面除了沙塵之外,竟然還隱隱的有電閃透出,站在極遠的地方,你都能感受到大地微微的顫動。也不知道里面裹挾了什麼東西,這股風暴竟然是黑色的,所過之處,半尺厚的沙粒全都被捲上半空,隨着時間的推移,這股沙塵也愈來愈龐大。
在這種毀天滅地的力量之下,人類還不如一隻螞蟻,即便是蕭寒和狐公兩人修爲再怎麼高,也不敢自負的以爲自己就能夠對抗這種力量。
照這種速度來看,根本要不了兩個小時,衆人將直接暴露在這股力量面前。站在這裡的都是聰明人,根本沒人去刻意提醒,他們幾乎是同時停下手。譚智面色蒼白,眼中隱隱的流露出一股絕望之色。
恐懼從每個人心中升起,此時此刻,逃命變成了某種本能。蕭寒一手拉着孫淡月,招呼也不打一聲,轉頭就跑。
孫靈海笑罵道:“這小子,也沒說等等我……”
衆人齊齊發一聲喊,沒命的狂奔。蕭寒如今對飄渺七星步已經完全融會貫通,孫靈海只能勉強看清楚前面的那道影子。
在這種情形下,各人的修爲便清楚無誤的顯示了出來。蕭寒和狐公齊頭並進,兩人偶爾還會低頭輕聲交談,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未競全力。尤其是蕭寒還拉着孫淡月,而狐公則帶着那個名叫魯雲的嚮導。
張三緊隨在他們身後,不過看神情,似乎也並不顯得如何緊張。再下來便是孫靈海和小王,這兩個人從奔跑開始就較上了勁,誰都不服誰,兩人發了狠的比拼,但和蕭寒等人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
留在最後的是和孫靈海一起來的那三個軍官。這三人神情冷峻,不過眼中並無絲毫慌亂,有的卻是濃濃的驚異之色。
在整個邊防軍中,包括孫靈海在內,他們幾個都是其中的佼佼者。那個名叫王霸的傢伙就不用說了,雖說和孫靈海打個平手也算是變態,但和前面幾人相比,這個人也只能稱爲平常。
其實讓衆人尤其是孫靈海感到驚異的仍是蕭寒。這個青年人看着並不如何強大,身材也只是勻稱,但誰都不會料到,一旦爆發,他竟然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當初蕭寒還在高中時,孫靈海和蕭寒有過一次交手,那也是蕭寒第一次受傷吐血。
隨後,在雙陽時兩人又有過幾次簡單的碰面,但言談不多,迫於孫淡月的面子,兩人也不可能老是拳來腳往。在蕭寒上大三那年,孫靈海便被調入邊防軍中,然後便是沒日沒夜的訓練。憑藉孫天來從小給他打好的底子,很快他便在邊防軍中嶄露頭角,成爲軍中搏擊訓練的佼佼者。
本以爲憑着這麼多年的艱苦訓練,蕭寒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所以這次蕭寒來春城,孫靈海口頭上雖然沒說,但心下卻存了比拼的心思。直到剛纔,他看到蕭寒拉着妹妹的手,瞬間就竄離原地數十米時,他才意識到,前面的這個青年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毛頭小夥子,自己在苦練的同時,對方也沒有停下絲毫腳步,甚至早就遠遠的超越了自己。
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蕭寒的對手,孫靈海心中並沒有產生任何怨懟或是嫉妒,只是高興。他知道妹妹對這個人情根深種,而且父親一直認爲蕭寒的人格品性均屬上上之選。他相信父親孫天來的眼光。將妹妹交給這樣一個男人,應該不算辱沒了她。
作爲山流中的禮司,孫天來和周天海一樣,並未將蕭寒的真實身份透露給自己的子女,所以孫靈海壓根就不清楚蕭寒的底細。他所知道的僅僅只是蕭寒明面上的身份及背景。
四司口風極嚴,即便是再怎麼親近之人,對於蕭寒的身份也只是有所猜測。孫靈海常年呆在邊境,又如何能知道這些?看着妹妹一臉的陶醉,他心中的那點不快也早就煙消雲散。
孫靈海在想着這些有的沒的事情,蕭寒和狐公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凝重。從腳下大地震顫的頻率來看,這股風暴越來越貼近自己。回頭望去,灰濛濛一片,根本分不清天地,可見度不過三米。在這種情況下,衆人若不能儘快逃離這場沙暴,估計倖存下來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城牆,蕭寒還以爲自己是眼花,轉頭望向狐公,卻發現老頭子也是一臉的疑惑。張三快步衝了上來,看到面前的情景後,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早就聽聞拉幹沙漠中有一座廢棄了很久的古堡,沒想到傳說真的存在。趁着風暴還未來臨,咱們趕緊進去吧……”
“不行啊張先生,這是鬼蜮,活人進去了以後就出不來了……”
還不等張三說完,一旁的魯雲就叫了起來,連連擺手。
“故老相傳,這片沙漠存在了至少上千年。當初奎王和魯王在這裡打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這些人因爲遠離故土,大部分又是累死渴死,所以心有怨念。傳說就連這片沙漠都是那些冤魂造就的。他們心繫故土,只有附着在活人的身上才能走出這片沙漠,而鬼蜮便是他們聚集的地方。有傳言說過去數十年裡曾有人到過這片鬼蜮,但不見一個人出來過。鎮子上有個傢伙成天瘋瘋癲癲的,自稱進去過鬼蜮,但誰都沒法確認。即便這件事是真的,那人不也瘋了?
幾位,咱們還是繞道走吧!”
孫靈海等人恰在此時趕了上來,魯雲的前半段話他根本就沒有聽清楚,只是聽到這個嚮導正唧唧歪歪的勸說衆人要繞遠路,他心中騰的一下子冒出一團火。
“還繞個屁的路,眼看都火燒眉毛了。若是再繞下去,咱們這幫人都得死在這裡。”
魯雲只是搖頭,“死就死吧,反正就算是死我也不進鬼蜮,誰知道里面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若真是有陰魂作祟,咱們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他一邊說一邊後退,蕭寒使了個眼色,狐公頭也沒回,一伸手就將魯雲拉回原地,然後二話不說,夾起他就朝着城牆走去。
不理會這傢伙帶着哭腔的大喊大叫,蕭寒等人一路沉默着越過城牆。正如剛纔孫靈海所說,沙暴眼看着就追了上來,此刻若是有半分猶豫,幾人恐怕會死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一絲。
至於魯雲剛纔所說的什麼神啊鬼啊之類的,蕭寒壓根就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事情,世人說的也多,但從不曾聽聞有誰親眼見過鬼,大部分都是別有用心之人所放出的謠言。而且,此情此景之下,就算真的有鬼,他們也只能和其打打交道,總不能站在外面等死吧。
衆人剛一踏進城牆,魯雲的叫喊聲戛然而止,待到蕭寒低頭查看時,才發現這傢伙竟然已經被嚇暈了過去。
說來也怪,進入這道用土築成的城牆以後,衆人耳中竟再也聽不到狂風的嘶吼,就好像這堵牆有隔音效果一般。
城牆內是大小高低不一的土木型建築,青瓦泥牆,有極少的地方竟然長着一些小小的綠色植物。幾人隨意推開一扇屋門,裡面空空如也,除了滿屋子的塵土以外,竟然連一樣傢俱都沒有。那扇房門經年失修,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微風吹過,窗戶上飄浮着的一塊舊布“呼嚕嚕”作響。除此而外,這裡沒有任何聲音,安靜的叫人心悸。
蕭寒鬆開拉着孫淡月的手,展開身形。他這次是全力施爲,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已經不見了蹤影。
軍官羅建看的咋舌不已,心說自己這次差點看走了眼,原來這些人中,竟然數這小子的修爲最高。孫靈海對此已經有些麻木,不過看蕭寒的身形,多少有些眼熟,卻是想不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
蕭寒以衆人爲中心繞了一個大圈,回來後他面無表情的朝狐公搖搖頭。意思表達的很清楚,這裡根本沒人。
“若是我記得沒錯,來的時候咱們應該是從這裡過來的,即便是剛纔跑路的時候有所偏差,但距離應該不會超出太多。這座古城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爲什麼來的時候咱們絲毫沒有看到?”
站在孫靈海旁邊的另一個軍官問道,語氣中有着不加掩飾的詫異。
衆人都是搖頭,蕭寒和狐公兩人對視一眼,均自看出對方心中的疑惑。
“總不可能是憑空冒出來的吧?難不成真是鬼建的?”
小王在說完這句話後笑了起來,轉瞬發現其餘人一臉的陰沉,才明白自己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不管怎麼樣,既然來了,咱們總得在這裡先避一避再說。大家找一個大點的屋子,收拾一下,先吃點東西……誰在那裡?”
狐公神情一凝,剛想有所動作,對面屋子後面轉出一個人來。
蕭寒瞳孔微縮,這個人他是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