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鐘,蕭寒默默的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很快便轉到一棟樓下,再次確認了一下地址,他不再猶豫,翻身上了樓。
手指在陽臺上輕輕一搭,人便輕飄飄的竄了上去,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以爲自己見到了鬼。這種完全違揹物理學的動作在蕭寒做來沒有絲毫困難。
眨眼間來到四樓的窗戶外面,蕭寒閉目傾聽半晌,確認屋中並沒有人,他單手按在窗楹上,內勁吐出,一聲輕微的響聲過後,窗戶已被他從外面打開。
如狸貓般溜了進去,按照當初葉楓的指示,他移開客廳中的那個快要散架的沙發,手指微動,一塊地板磚已被他掀了開來。
取出那張銀行卡,蕭寒不多停留,直接翻身下了樓,身形微閃,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清晨,太陽還未出來之前,蕭寒已經按照地址來到了這家花店門外。
“愛心花店”這四個字寫的不錯,對書法頗有了解的蕭寒在看到這四個字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應該是女孩子的筆跡。
他掏出一根菸,點燃後狠狠吸了一口,然後眯着眼睛盯着對面的花店。
時間還早,花店還沒有開門,蕭寒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外面等待,看他的神情,絲毫沒有不耐之感。
八點半,花店準時開門。一個女孩兒熟練的搬出店裡的花籃,她時不時的會擡起手擦擦額頭的些許汗水或是掠一掠鬢邊的髮絲,動作輕柔而舒緩。或許是感覺有些累了,她起身伸個懶腰,朝陽傾灑在她並不高的身形上,給女孩兒鍍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色彩。
蕭寒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心底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能夠讓人靜心的女子,看來自己的那位兄弟眼光不錯。
突然,他有些疑惑的皺了皺眉。如果記得沒錯,當初葉楓在說起這個女孩兒的時候曾提到過,她是一個盲人,但看女子熟練的動作,絲毫都不像是一個目不能視物之人,難道葉楓所言不實?
帶着這樣的疑問,蕭寒舉步朝着花店走去。
“先生,買花嗎?”
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蕭寒一怔,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隨後他確定,這個女孩兒的確是個盲人。
她雖然睜着眼睛,但眼珠子基本不轉,她是純靠着感覺在做事。明白了這一點的蕭寒心中委實有些驚異:一個盲人,竟然在做事的時候絲毫不顯慌亂,而且擺放的那些花籃井井有條,她是怎麼做到的?
最爲離譜的是,自己並沒有開口說話,這個女孩子是如何判斷出自己性別的?
可能是感覺到對方正在觀察自己,女孩兒有些不自然的斜掠了一下鬢角的髮絲,然後說道:“這位先生應該不是來買花的吧!”
蕭寒楞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一個買花的人,不盯着花看,怎麼會一直將注意力都集中在花店老闆身上?”
語氣雖然一如往常的輕柔,但蕭寒卻從中聽出了一股殺氣。他苦笑着搖搖頭,心說不愧是我那兄弟看上的女人,言語之犀利,讓人無法抵擋。
他不再繞彎子,直接開口說道:“我是葉楓的朋友,受他之託,來送東西給你……”
蕭寒邊說邊從懷中掏出那張銀行卡,鄭而重之的交給面前的這個女孩兒。
“密碼是你的生日……”
女子皺了皺眉,並沒有接這張卡,轉而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爲什麼不親自來找我?”
蕭寒心中嘆了口氣,狠下心說道:“他……已經不在了,他讓我告訴你,讓你忘了他……”
說完這番話的蕭寒再也不理面色大變的女子,強行將手中的卡塞到女子手裡,然後逃一般的轉身離開——他無法面對女子傷痛欲絕的神色。
欺騙這樣一個瞎了眼的女孩子,此誠非蕭寒所願。只不過臨行前葉楓如此叮囑於他,他也不想辜負了友人所託,所以儘量眼不見心不煩。
一直到離開花店很久,蕭寒心中仍覺得有些沉悶。當初夫子讓他接觸的那幾個人,若是他所料不錯,遲早應該都會出獄,但夫子並沒有做過任何保證,他也就不敢隨意對這些人胡亂承諾。
尤其是葉楓,兩人接觸時日雖然不長,但早已經將對方視作生死之交,在未來還不能完全確定的情況下,他只有照着對方的話來做。
“以後葉楓這小子出來了,我一定要臭罵他一頓,辦的這叫什麼事兒……”
蕭寒心中腹誹了幾句。
經過這件事後,他沒有了任何心思去遊覽雙溪。原本在他的計劃中,在辦完葉楓交給自己的事情後,他還想着去看看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但經過這麼一鬧,別說是遊玩,竟然連吃飯的心思都沒了。
打車匆匆趕到汽車站,蕭寒隨意上了一輛開往冰海的大巴,對號入座後,他突然覺得一種說不出的疲累感朝自己襲來。
這段時間他儘量不去想在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事,不去想未來的路應該怎麼走,但總有些時候,這些思緒卻會莫名的跳出來,牢牢的佔據住自己的大腦,想趕都趕不走。
自己竟然是山流的創始人夜帝蕭天龍的兒子,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點的蕭寒在初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被驚傻。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經常會聽人提到當初的山流,無論是誰,在提到這個組織的時候都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景仰,對於夜帝蕭天龍,幾乎所有人的評論都是這個人有大能力,爲人豪爽大度,但對蕭寒而言,從未謀面的蕭天龍其實是一個極爲模糊的陌生人。
不管是儒生還是三龍四司,他們都渴盼着蕭寒儘快成長起來,好挑起重振山流的重任。但在蕭寒心中,他從來都不曾想過自己要成爲一個地下組織的首腦。
都說性格決定命運,自己原本就不是一個英雄,更不是一個梟雄,雖然很多時候他也能夠做到殺伐決斷,但當真正遇到某些人命攸關的事情時,他往往都會顯得遲疑甚至是猶豫。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不管是儒生也好,三龍四司也罷,對於強加於自身的這種責任都讓蕭寒有些莫名的反感。這並不是什麼叛逆心理,他也早就過了那個叛逆的階段。嚴格說來,蕭寒其實是一個非常向往自由的人,而這種無形的約束卻讓他感到有些沉悶甚至喘不過氣來。
當初蕭大鵬和儒生的那番對話蕭寒並不知情,但從小看着蕭寒長大的蕭大鵬無疑非常瞭解兒子的性格。他知道,對於蕭寒來說,不見得喜歡儒生替他做出的安排,儘管這種安排顯得如此理直氣壯天經地義。
人在思考某些問題的時候,時間總是會過的特別快,不知不覺中,冰海已經近在眼前。蕭寒隨手拿起搭在靠椅上的外套,揉了揉眉心,順着人羣下了車。
看着天色還早,他略一考慮,便朝着大謙實業走去。
在門口的時候碰到了一臉焦急的張重,這個五尺高的漢子此時正滿頭大汗的往外狂奔,若不是蕭寒閃避及時,兩人肯定會狠狠的撞在一起。
“發生了什麼事?看你着急忙慌的,被狗攆了?”
蕭寒笑着開了句玩笑。
“啊?蕭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趕緊跟我走……”
看到蕭寒時,張重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他不由分說的拉起蕭寒的手臂往外狂奔,距離公司門口不遠處,正停着一輛黑色的別克商務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張重一臉的凝重之色,蕭寒不由得收斂了笑容,沉聲問道。
“你還不知道,就在剛纔,席總髮生了車禍……”
蕭寒吃了一驚,急聲問道:“她人現在怎麼樣?”
“還不知道,人已經被送進了醫院,現在正在搶救……”
蕭寒皺了皺眉,直覺這裡面有問題。
“好好的,怎麼會出車禍?誰撞的她?”
“肇事者已經逃逸,不過有路人在第一時間就報了警,警方現在正在調查出事地點,想來不久之後,那個路段的監控錄像應該就能被調出來……”
張重神色之間有着掩飾不住的憂慮。
這輛公司的商務車被張重開出了賽車般的感覺,即便是蕭寒這樣神經堅韌的人一時間也有些心驚肉跳。這種速度一旦翻車,肯定是個車毀人亡的下場。
側眼看了看張重,蕭寒知道這個曾經的同窗兼好友對席舒雅並不僅僅只是下屬對上司的感覺,從他無意中所流露出來的某些跡象判斷,他對那個受了重傷的女子恐怕早已是情根深種。
癲狂一般開車來到醫院,張重拉開車門,也顧不上招呼蕭寒,直接向着手術室那邊狂奔而去。
蕭寒看着張重的背影搖了搖頭,接着他雙目中寒光一閃:有人正在不遠處窺探自己。
如今若是真有人想監視蕭寒而不被他發覺,除非對方的修爲要高出他太多層次,否則很難奏效。
這幾年來,對於天龍訣的習練他從來都不曾放鬆過,他的六識比尋常練武之人不知要高出多少,警覺性也是大異於常人,又兼習練了天龍訣中最高深的七竅玲瓏心,旁人的一舉一動很難瞞得過他,更別說對方也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