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網的魁首究竟是誰?
這是每個人心頭都有的疑惑,蕭寒之所以決定今天攤牌,除了蕭天龍和山流之間的恩恩怨怨以外,其實最爲關鍵的是,不管是哪方面的勢力,都想弄清楚那個神秘的魁首身份,倘若這件事沒有解決,那即便是勝了蕭天龍,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只是有一點,不管是蕭寒還是蕭天龍心裡都清楚,天網的魁首現如今一定在場,換句話說,他一定就混在在座的這些人羣之中。
蕭天龍目光閃動,卻是將眼神投向了蕭寒,“你難道就沒有問題?”
“當然有。”
蕭寒深吸了口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哦,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從何時知道我就是你兒子的?”
“還記得那次毅行麼?”
“當然。”
“夏俊風和練飛雨是我的人。”
“原來如此!那這麼說,當初毅行途中所發生的那些兇殺案全都出自你手?”
“不錯,開始的時候我派人去找司徒,本來想讓他爲我所用,只可惜這個懦夫被若飛那一次殺破了膽,說什麼也不出山,只想做一個縮頭烏龜,既然這樣,我只好借用他的成名絕技殺了蒼雲門的人,然後又用夏家的鴻爪功殺了司徒家的一個嫡系子侄。蘇家家大業大,我當然也不能放過,所以我便用破軍棍殺了機關門的人——天龍訣由我所創,稍加改動便會似是而非——我本來想挑起這幾個門派之間的爭鬥,可惜事與願違,這些個傢伙竟然變得聰明瞭許多,當然,這也得力於龍四的判斷……”
蕭天龍有些淡漠的看了不遠處的龍四一眼,後者眼圈微紅,撇開了頭,似乎不敢面對蕭天龍的直視。
蕭寒點點頭,不再問他,轉而將目光投向了儒生。
“蕭叔叔,我想問你,當初毅行一事是不是你和蘇別離兩人共謀?”
蕭若飛神色漠然,聽聞此話後冷笑一聲,說道:“原本是想讓你在這些人中樹立威信以便將來爲你所用,卻沒想到是替別人做了嫁衣裳。”
“那個名叫水玲的小姑娘是你的人?”
“不錯,她是刺客聯盟的,也不完全算是我的人,這個女孩子身份模糊,來歷極爲神秘,若不是她天生有種化解劇毒的能力,我也不會派她去保護你。”
“那和她打鬥的那些人又是誰?”
“這你得問問周天海了。”
蕭寒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一下,他的聲音有些空洞:“你們都是大人物,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哪些人該被犧牲,哪些人能被利用,你們早都計劃好了,既如此,還要我這個傀儡做什麼?
儒生,你這輩子最念念不忘的便是恢復山流昔日的榮光,然後爲我父親報仇,爲此你不惜舍了妻女,在監獄裡一呆就是數個年頭;鋒刃,你背叛了我的父親,置他的生死於不顧,卻又費勁心力的照顧我,有着什麼樣的目的,我至今仍不甚明瞭;蕭天龍,好一個蕭天龍,僅僅只是一句無奈便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撇清……
你們都是大英雄,那我呢?充其量只不過是你們手中的一顆棋子。但你們都沒有料到,我這顆棋子最終也有不聽話的一天。蕭天龍,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我有一個朋友,是個國際刑警,名叫華祥雲,此刻是不是在你手上?”
蕭天龍皺了皺眉,突然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蕭寒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但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僅僅只是點了點頭。
“什麼兄弟,什麼情誼,全都是一句空話。鋒刃對龍一有恩,所以龍家的三兄弟真正效忠的對象永遠只是鋒刃,鋒刃,你爲什麼派龍二跟着儒生?四司中,刑司和禮司全都是儒生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他們也算是儒生的人,但無論是吳天傲還是孫天來,卻又和鋒刃走的極近,這是何故?龍四暗戀我父親多年——你們都別這麼看我,若不是蘇別離臨終前告訴了我這些,我至今仍被矇在鼓裡——所以對我父親的任何命令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你明裡是賣了鋒刃的面子去保護儒生一家,但又何嘗不是我父親的命令?
山流雖大,但內部派系林立,相互之間勾心鬥角,這樣的組織,竟然能夠成爲神州第一大幫,想想還真是搞笑。天網又怎麼樣?即便是沒有天網,山流遲早也會分崩離析,既如此,我還費力維護這些幹什麼?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請恕我有不當你們玩具的自由……”
蕭寒越說聲音越冷,等說完這番話後,他竟是拍拍身,轉身就想離開。
“少主,有什麼事慢慢談,不管怎麼說,在座的這些可都是你的親人……”
不知何時,人司於天窮幽靈一樣出現在蕭寒面前,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終於出來了……”
蕭寒和蕭天龍幾乎在同時說出這句話,其餘人盡皆一愣,於天窮也是一臉的惘然,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蕭寒和蕭天龍,問道:“少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寒搖搖頭,“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稱我爲‘少主’,心機不可謂不深。其實自我當上山流的龍首以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若是按照天網的實力,在鋒刃和儒生盡皆不在的情況下,應該能夠很快的滅了山流,但它遲遲沒有動作,爲什麼?
隨後我才意識到,天網魁首的目的不僅僅只是滅了山流,而是想將其納入自己的勢力。但只要兩使三龍四司這九個人還活着,他就永遠都做不到這一點,而唯一能夠完全掌握山流勢力的人,無疑也就在這九人當中,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
自夜帝失蹤,山流的實權其實全都由這九人所掌控,而要想將這些勢力全都納入自己手中,除非其餘幾人全都死亡。
想明白了這節,我就開始有意識的調查,一段時間過去,我知道自己是沒有能力完全查清這件事,不說別人,僅僅只是儒生一個人,要想調查他,比登天還難,我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去想其它的辦法,所以纔有了今天的攤牌。
我不清楚你們九人之中誰纔是天網真正的魁首,我只相信一點,是誰誰就會自己跳出來,因爲今天這樣的機會百年不遇,若是能借此將山流中所有的高層全都一網打盡,那這個隱藏在暗處的人將會名正言順的掌控山流中的一切。
當我得知財司周天海叛變以後,我第一時間便懷疑周天海就是天網的魁首,經過和我父親的一番談話,我們又否認了這種判斷,因爲用他的話來說,周天海沒有這麼大的格局。
今天設這個局,最大的目的便是吸引這個幕後黑手自己站出來,但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你,於天窮,山流中的人司。”
蕭寒一口氣說完這番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於天窮,對方也同樣看着蕭寒半晌,隨後嘴角竟然露出一絲微笑。
“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夜帝血脈,竟然強大若斯。我苦苦籌謀了數十年,沒想到竟被你一個黃口小兒看破,厲害!沒錯,我便是天網的魁首,我姓裴,單名一個鷹字。”
“裴鷹?”
這是一個極爲陌生的名字,在座的沒有一個人聽說過這個名字,當然,蕭天龍除外。
“我明白了,我說爲什麼你會有織羅這種奇毒,爲什麼對我又會如此瞭解,原來你竟然便是那個很多年前判離離宮的人,難怪,難怪,不是說你早就死了麼?”
“若非我詐死逃生,祭祀那個老傢伙又豈會放過我?我逃出離宮時,大祭司打了我一掌,幾乎廢了我半生的修爲,無奈之下,我隱匿蟄伏了數十年,隨後便創立了刺客聯盟,緊接着又派人給離宮送信,詐死以逃生,接着便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流落江湖。
隨後,你創建山流,我便趁勢混入,一步步爬到四司這個位置。不得不承認,在組織和管理上,你的能力遠不是我所能具備的。我一方面努力替山流招攬人才,另一方面卻也暗中學習你的操作方法,天網由此而來。
蕭寒說的沒錯,我的本意並不是想徹底消滅山流,而是欲將其納入自己的組織之中。如果事情順利,今天你們發生火拼,山流中所有的高層死傷殆盡,周天海又掌握着山流一半以上的財力,我們兩個聯合,山流將會是我的囊中之物,只可惜我多少急躁了一些,以致功敗垂成。”
“既如此,那當初狼牙傭兵團在圍攻我的時候,你完全可以不用出手相救,你幹嘛還要多此一舉?”
開口的是蕭寒,得知人司於天窮便是天網的魁首後,他首先冒出來的便是這樣的疑問。
“當時時機還不成熟,而且我也清楚,除我之外,龍二也一直在暗中跟隨,若我不出手,他一定會有所懷疑,在那種情況下,我不得不先救下你……
蕭寒,你和蕭天龍不愧是父子,兩人都是同樣的自信,同樣的大意。你們明知今日便要攤牌,卻並未帶多少人過來,我理解你們的心思,生怕帶的人多了會驚嚇到我,你們不想打草驚蛇,但正是因爲你們的過分自信,今日之事,在座的恐怕很難活着出去。
實話告訴你們,你們在外圍安排的人都已被我剪除,而在座的各位也已中了‘織羅’,如今雖然情況超出了我的預料,但結果卻仍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們……不可能!”
一直自信滿滿的人司突然間驚叫了一聲,在他面前,一個松鼠樣的小動物正被蕭寒握在手中放血,小傢伙顯得極爲痛苦,但卻沒有絲毫反抗,任由前肢的血液一滴滴流入到酒杯中。
“用酒稀釋,然後給每人喝一杯。”
蕭寒沉聲吩咐了一句,白狐影子一樣閃身出現,然後照着蕭寒的話給每人服了一杯血酒。
“既是離宮中人,應該認得此物,這便是混沌變,這世上唯一能夠剋制織羅之毒的,唯有它的血液。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可說?”
裴鷹仰天大笑,“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混沌變最終還是落到了你的手裡。就算解了他們的毒又能怎麼樣?外面全都是我的改造人,你們修爲雖高,但今天可還有不少女眷,大不了咱們來個魚死網破。”
“又要讓你失望了,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已是千門的宗主,就在咱們談話的這當口,千門中人在蘇洪冰、小方和葉楓的帶領下,早已和你的那些手下幹上了,現在想必已經差不多了……”
“少主,門外一百三十七個改造人已被拿下,正在等待您的發落。”
說這話的正是蕭寒的手下“不敗將軍”,兩人一臉的興奮,連帶着語氣都有些顫抖。
蕭寒不動神色的點點頭,“如何?”
“哼,我裴鷹縱橫天下幾十年,又豈會輕易認輸?來吧,我倒想看看新一代的夜帝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般厲害。”
“你是離宮的人,用不着我來出手,自然會有人收拾你。”
蕭寒指了指門口方向,裴鷹霍然轉頭,然後渾身一顫,垂下頭去——門口站着的正是離宮的大祭司。
“你們兩個是乖乖的跟我回去還是想再試試我的身手?”
大祭司緩緩問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哀樂。
“哪敢和您動手,我這就跟您走。”
一向沉穩內斂的蕭天龍此刻竟然變得有些孩子氣,他苦笑一聲,趕緊站起身,快步來到大祭司身邊。
裴鷹臉上神色數變,最終仍是乖乖低下了頭,朝着門口的兩人走去。
“蕭寒,等這裡事了,你務必要來離宮一趟,有關夜帝的傳承總得進行下去。”
大祭司說完這句話,再也不看衆人一眼,攜着蕭天龍和裴鷹的手漸行漸遠。
“這就完了?”
儒生和鋒刃面面相覷,其餘人等也是神情各異,“我還特意從軍中調來了‘隱刺’,沒想到卻全然沒能派上用場。”
鋒刃有些苦笑,接着又轉頭對着蕭寒說道:“你這臭小子,連我都騙了。你老實告訴我,今天的這個局是不是你和大哥兩人早就設好了的?”
蕭寒撓撓頭,“是也不是,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您就別刨根問底了。”
“你幹什麼去?”
看着蕭寒頭也不回的出了內廳,儒生和鋒刃兩人喊了一聲。
“今天是我的大婚之日,我當然要去見見新娘子,這還用問?”
儒生一個閃身來到蕭寒面前,“新娘子?那我家的瑤瑤怎麼辦?”
“瑤瑤?這又關瑤瑤什麼事?您總不會認爲我和她……”
“反正我不管,瑤瑤既然喜歡你,你怎麼着也得給她一個說法,要不然,休怪我翻臉無情。”
儒生一下子變了臉色,蕭寒瞠目結舌,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一襲白衣的周若萱也走了過來,她神情不善的盯着蕭寒問道:“還有我呢?”
蕭寒一下子覺得頭疼無比,剛纔的輕鬆勁兒早就不知跑去了何處,看着儒生和周若萱兩人殺人般的眼神,他大叫了一聲,撒腿便跑。
“哈哈……”
震耳的笑聲從院子裡傳來,儒生和鋒刃對視了一眼,不着痕跡的看了看如殭屍般神色木然的周天海,兩人都是搖了搖頭。儒生再也不理會其他,轉而大聲說道:“今天是蕭寒大喜的日子,你是不是可以破例喝次酒了?”
鋒刃笑道:“理當奉陪。”
至於蕭寒的死活,在座的衆人再也沒人去關注他了,所有人心中倒都有一個疑問,一代夜帝,總不至於死在這幫女人手裡吧?如果真是那樣,倒也應了那句古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正是:蕭蕭夜雪伴寒冬,翩翩少年雪中行。惟願紅顏常相伴,不求富貴功與名。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