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裡的水快冷卻時,我才起身,仔細拭乾那些殘留的水漬,將新的息肌丸置於臍內,換上乾淨的紫色宮裝,姍姍走至梳妝鏡前,宮女的梳妝鏡,是極爲儉樸的,但,仍能讓我從那方銅鏡中辨出我此刻的樣子。
細細上了蕊粉,並淺淺用了些許胭脂,髮髻按宮規盤起,但並不用絹花,我素來不喜這種假花,而是和在南越後宮一樣,僅用幾枚珍珠隱於髻間固定。
雲紗復打水進屋,看到我,怔愣了半晌,才道:
“墨瞳,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我微微揚起下頷,在銅鏡中望着她,脣邊嫣然一笑:
“我當然是墨瞳,也只會是墨瞳。”
起身,我往屋外行去,對她又道:
“好好當差,別胡思亂想。”
雲紗還是驚愕地望着我的容貌,道:
“墨瞳,我突然有些擔心,怕你很快就會離開我。”
“呵呵,怎麼會,宮女到二十五歲,得了恩旨纔可以出宮。”
“你知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她嘆了一口氣。
我邁出門檻的剎那,輕聲:
“你不必爲我擔心。”
隨後,我走出屋外,徑直回到主殿。
順公公,襲茹見到我時雖仍舊驚訝,不過,已沒有最初看到時的那種愕然。
小德子伺立在殿門口,笑得卻是有幾分的深意。
這張臉,只要不被澹臺姮看到,我還是安全的,而她,應該不會入宮爲妃,一旦成爲景王的側妃,我和她,就再不會見面。
攝政王正從內殿走出,眸光冷漠地睨着我,隨後,不發一言,步出殿外。
“墨瞳。”內殿傳來玄憶的喚聲。
我攏了攏心神,復進殿內。
“奴婢參見皇上。”
入得簾內,我俯身行禮,他竟知道我回殿,那麼,他該是一直注意着軒窗外吧。
只有那處,纔可以看到從後殿往前殿的必經之路。
臉微微染上紅暈,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平身,這些絡子,你交於宗仁府即可。”
“是,奴婢遵旨。”
我微微擡眸,蓮步行至案前,纔要端起托盤,他卻欺身近前,暖暖的呼吸讓我不禁把螓首低下。
“你本來準備瞞朕多久?”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柔柔響起,臉頰畔因這份柔暖,剎那更是嫣紅一片。
“皇上,奴婢告退。”我不習慣這樣近的距離,更不習慣他此時所說的話,悵惶間,我突然又想逃。
他的手恰在此時勾起我的下頷,迫使我正視他明媚的眸華。
而我,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容貌倒映在他的眼底,或許,他看到的,僅是那人吧。
“你是怕朕賜你一死,還是怕朕識破你真實的身份?”
真實的身份?這句話,讓我的心,稍滯了一滯,但,旋即恢復如常,我的真實身份,他們不可能知道。他所說的真實,不過是相對於景王的籌謀而言。
“皇上那晚就說過,倘若,奴婢沒有這張臉,您一定會即刻賜奴婢一死。所以, 奴婢並不願意,用這張臉,來換得所謂的生。”
“你那晚出現在傾霽宮,又和着朕的簫曲吟唱那首曲子,所想要的,難道,不就是接近朕嗎?”
“不是。”我堅定地吐出這兩字,眸華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