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儀見凌陽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熟了的樣子,於是從旁邊拿起一袋看不出牌子的劣質姨媽巾,輕手輕腳繞過凌陽,想要去外面的衛生間,處理一下個人事務。
沒想到凌陽聽見響動,從淺度睡眠中清醒過來,正好看到楚婉儀下地穿鞋的動作:“你要去做什麼,要拋棄我一個人逃走嗎?”
楚婉儀心懷鬼胎,一時亂了方寸,隨口應付道:“我,我想去洗澡……”
“什麼?大半夜的去洗澡?”凌陽失聲道:“你要是說去上廁所的話,我倒是能毫不猶豫的相信,不過你要是想去洗澡的話……”
凌陽擠眉弄眼道:“你是不知道女人洗澡的規矩,看來我必須好好給你上一課啦!”
凌陽緊了緊身上的被子:“當年織女下凡,在一條大河波浪寬裡洗澡,邂逅了放牧的牛郎,演繹出一段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每年七夕相會不說,還給我們創造了三天的法定假日;趙靈兒在仙劍河裡沐浴,遇到了李逍遙,兩個人上演了一出轟轟烈烈的仙劍奇俠傳,爲後人所津津稱道;最近聽說花千骨也是因爲在外面洗澡,遇到了守候一生的東方,還和一個殺什麼阡陌的死人妖,糾纏出一段虐心的三角感情;當然,豬八戒遭遇七隻蜘蛛精的故事,只是一個意外而已,不用太過介意!綜上所述,這些故事都是在告訴女人們一個深刻的道理:在家裡洗澡永遠沒機會!”
凌陽不顧早已火冒三丈的楚婉儀,自顧自得意道:“按照你現在在旅館公共浴室裡洗澡的行爲,就十分符合女人洗澡的亙古至理,且洗且珍惜吧,我一會兒就跟過去……”
凌陽正白話得口沫橫飛,冷不防楚婉儀已經把一條破抹布捲成一團,不由分說塞進了凌陽嘴裡,恨恨道:“你果然還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真的是要去衛生間一趟,只不過一時口誤,就引出你這麼多瘋言瘋語來,怪不得以前許醫生對你動輒打罵,真的是沒有冤屈好人……”
凌陽呸呸幾聲,吐掉口中的髒抹布,突然驚喜道:“你居然連許冰的事都想起來了?看來你這會兒是真的好了,害的我還擔心你會留下後遺症……”
楚婉儀一時恚怒,提起許冰之後,這才驀然回想起,似乎正是由於自己的緣故,才貿然拆散了凌陽和許冰的一段大好姻緣,一陣愧疚涌上心頭,幽幽道:“許冰她,去了哪裡?我聽說她已經在縣城的醫院裡辭職,你們,再沒有了聯繫嗎?”
凌陽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又點點頭。
楚婉儀不想再繼續這樣沉重的話題,趕緊拉開門閂走了出去,只剩下凌陽一個人,在黑漆漆的房間裡,安靜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同一片星空下,華國國內的某個城市裡。許冰結束了一天的辛苦,正坐在牀上,一隻手拎着一瓶烈性香橙伏特加,瓶子裡酒液只剩下小半。另一隻手裡拿着的手機,微信上凌陽的暴走漫畫人物頭像,已經很久沒有閃爍過。
許冰在微信的對話框裡,輸入了一行小字:你現在過得好不好。隨即又搖搖頭刪除掉,猛灌了一大口酒,隨手關掉檯燈,把一個毛茸茸的玩具熊抱在懷裡取暖,輕聲呢喃道:“人生最大的偏執,就是始終愛着一個並不愛自己的人,在錢多多的眼裡,我到底算作是什麼呢?”
烈酒入喉,許冰的眼眶卻爲之一熱,大顆的淚珠,噼裡啪啦掉落在毛絨玩具的身上,漸漸沾染溼透。許冰這才知道,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自己現在一樣,慢慢喝掉一瓶冰冷的烈酒,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流成了一顆一顆的熱淚。
與此同時,凌陽輕輕敲打着自己的膝蓋,許冰臉龐的輪廓,曾經的嬌嗔薄怒,清晰地浮現在凌陽的腦海,同樣輕聲呢喃道:“我現在所經歷的道路,定然會對你造成致命的危險。你只是一個外表堅強,內心卻無比柔弱的女孩兒而已,我又怎麼忍心,把你拉進江湖的泥淖裡,整日提心吊膽,一個不小心,便永世難以翻生。”
凌陽敲擊自己身體的力道越來越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化解掉深深的心疼:“都說時間能沖淡一切,但是這麼久過去了,爲什麼我的心裡,你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楚;我明明可以自欺欺人,再見到你的時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微笑談起曾經的過往,好像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可是我爲什麼始終在逃避你,而你,又選擇了沉默呢?”
凌陽從來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對於感情上的糾纏,也從來只是當成一場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遊戲。不過在這樣的一個夜裡,身處異國他鄉的一個荒涼小鎮裡,驀然想到許冰,一顆心,還是揪緊得隱隱作痛。
只是過了短短的幾分鐘,在凌陽的心裡,卻彷彿已經走出了很遠的心路歷程,一路上沒有間斷過許冰的身影,許冰的一顰一笑,甚至暴怒揮拳的模樣,似乎只是在昨日一般。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凌陽的思緒。凌陽知道房門沒有落鎖,如果是許冰回來的話,一定會直接推門進來,只有外人才會試探或禮貌地叩門。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旅館裡的服務人員,定不會前來問詢,計凌陽警惕起來,輕輕走到門前,猛地將房門拉開,一隻手迅若閃電地卡在來人的咽喉上。
來人猝不及防,被凌陽掐住了喉嚨,只來得及劇烈地咳嗽半聲,便被凌陽拉進房間,死死按在牆壁上:“你是誰?大半夜的跑到我這裡來,到底想幹什麼?”
凌陽按下牆壁上的電燈開關,藉着二十五瓦鋅鍍燈泡的昏暗光亮,看清來人是一個身體佝僂的小老頭,已經被自己卡得直翻白眼,於是稍稍放鬆手上的力道,抽出刀子,壓在小老頭的脖子上,惡狠狠道:“說!千萬別和我耍什麼花招,我這把刀子可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