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虎哥將日記交給昆謹的時候告訴過昆謹,不要把這個給童依琳看,但是昆謹幾經思考之下,還是將這本日記送到童依琳手上,跟陸震東有直接利益牽扯的是童依琳,昆謹並不覺得自己能在這件事上比童依琳做的更好。童依琳看完日記,到沒有多明顯的氣憤或者憤慨,只是捏着筆記本封皮的手硬生生掐出了青筋。
有些事情,在女性看來和男性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昆謹只能看到陳澄被丈夫出賣傷害的痛苦,身爲女人的童依琳卻能看到陳澄內心深處的痛苦和絕望。同樣是身爲女人的緣故,稍稍一換位,童依琳都能明白當年的陳澄內心到底壓抑着多深多大的傷痛。
昆謹還下不了牀,日記是他讓齊晟帶過來的。齊晟當了一回傳書的鴻雁,沒想到傳的卻是這樣苦大仇深的東西,整個人窩在病房的沙發裡有些委頓,童依琳將日記本放到一邊,對齊晟說道:“你怎麼看?”
齊晟在沙發裡動了動,說道:“你要想搞死陸謙餘,就找個報社,一天放一片陳澄的日記,想玩兒大的我還可以給你找個編劇編成劇本拍成電視劇,保證三月之內讓全世界都知道陸謙餘是個出賣自己妻子的人渣,變態,讓陸家從此在A市成爲過街老鼠。”
“或者呢?”童依琳靠着牀頭,淡淡地問道。
齊晟想了想,然後笑了笑說:“或者,留下來,把這個當成你手裡一個出其不意的武器,出其不意,一擊制勝。”
童依琳當然明白齊晟的意思,這本日記,不管對於陸謙餘還是對陸震東來說,都是不可小視的存在。童依琳跟陸震東之間的關係岌岌可危,而這本日記,將會成爲她手裡最趁手的武器。
“夠冷血的。”童依琳輕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說齊晟還是在說自己。
齊晟望着一旁的窗戶說道:“你不狠心別人會,而且心比你更狠更冷,走到勢不兩立那一步後,誰不冷血誰就活不下來,情勢所迫罷了。”
這邊童依琳等人因爲陳澄的一本日記而思慮萬千,外面徐明手上的兩個跟童家有關的案子進展也是頗爲喜人。童天成的綁架案因爲王四的死一度陷入了僵局,而王四的案子在昆謹暫時擺脫嫌疑之後也停滯不前,王四死前一個月的行蹤都完全成迷,搞不清楚他最後跟誰在一起,鬧不明白他爲什麼會死在廢區,這段時間徐明的頭髮都被他自己撓掉了不少。
皇天不負有心人,徐明的人最終還是找到了知情人,告訴他們王四死前半月曾經在市郊某個工廠出現過。徐明馬不停蹄地前去調查,因爲臨近A市,又是處於上風處,所以市郊的幾個大型工廠都是輕工爲主,知情人所說的那家工廠是一家電子設備加工廠,初步瞭解下來並沒有什麼不對勁,幾次走訪下來工廠的人也說完全沒有見過王四這個人。
本以爲調查又要
陷入僵局,但是徐明卻在市郊的混混那裡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這家工廠,在這一片基本上沒人敢找麻煩,因爲這家工廠背後的老闆是道上的大人物。
本來就是閒聊套出來的消息,再往下那羣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小年輕就怎麼都不肯說了。哪怕徐明拿出了警員證也沒辦法再得到更多一點的消息,無奈之下,徐明只能回到市區再想辦法。工廠的股東名單雖然拿到手,但是既然是背後大老闆,那位大人物肯定不可能直接真身上陣。如此幾番人際關係排查下來,徐明也在好幾天之後才隱約確定了那位大人物是誰。
因爲沒有真憑實據,徐明也只能暗中調查,牽扯到A市黑道,徐明辦事不得不多加了幾分小心。童家已經夠引人注目的了,出了一個十分能拉仇恨的童依琳,童家跟童氏幾乎已經到了已有風吹草動就有大批記者涌上門的地步,如果再讓人知道童家的案子跟本市黑道有關,不管這個消息最終是不是真的,徐明都確定A市又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而徐明之所以會特地到醫院去警告童依琳,也正是因爲自己調查到了這個可能跟王四案有關係的大人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大人物雖然在道上舉足輕重餘威猶在,但是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不透風的牆呢?在徐明確定大人物就是工廠背後大老闆之後,猛然發現這個大人物隱約還跟陸震東聯繫緊密。
陸震東,童依琳的未婚夫,跟童依琳的關係在徐明看來算得上撲朔迷離。童依琳這個女人太厲害,認準了目標就咬死了不放手,誰都沒辦法阻止她。K市工廠大火一事有人要阻撓她調查真相,她就能豁出命去更K市那幫人硬扛,似乎沒有什麼是這個女人不敢做的,沒有什麼是她要顧忌的。
K市的事情上,別人不知道但是徐明是看在眼裡的,童依琳如今的手腕要干預他這樣一個小小的刑偵大隊隊長實在是太容易了,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做刑偵的,如果不是心中有點堅持和原則是不可能在這樣一個位置上一干近十年的。徐明在行政官務上不通,還堅持着一點看似特別理想卻又特別理所當然的正義,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不可能放任童依琳這個潛在的威脅發展。
但是童依琳會不會給他這個面子,徐明從醫院出來之後也不敢給自己打個包票。如果不是因爲跟案件牽扯過深,徐明十分不想跟童依琳對立。
徐明順勢查到了自己頭上這件事,六爺那邊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在道上混到他這個份兒上,哪個層面上的人都得看着給他點面子,更何況他在系統內也很有幾個釘子。六爺並不擔心徐明能把他怎麼樣,徐明現在的能力還影響不到他分毫,如果不是上面想要藉機樹典型殺雞儆猴,一般的人還真動不了他分毫。但是就算他有恃無恐,陸震東那邊他也不得不顧忌。
六爺對陸震東,說是補償也好,說是寄情也好,總之從他開始對陸震東施以援手的時候,他就不可能放任陸震東不管了。陸震東是陳澄最愛的兒子,是那個女人一輩子都放不下的記掛,光這一點就足夠六爺對陸震東另眼相待。
“六爺,需要讓那邊的人給徐明使點絆子嗎?”阿浩見六爺坐在太師椅裡怔怔地失神,便輕聲問道。
六爺一回身,端起放在桌上的紫砂茶壺放在手裡摩挲,緩緩說道:“那邊的人先不要動,去把我們跟陸震東聯繫的尾巴收拾乾淨,告訴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有人管不住我不介意出來立立規矩。”
阿浩點頭應是,他是六爺的心腹,六爺打定了主意要護住陸震東,那他拼死也會完成六爺的命令。阿浩站在六爺身後,身板挺直面容肅靜,宛如一柄挺立的長槍。六爺突然問道:“你不好奇我爲什麼要幫陸震東嗎?”
“六爺做的事自有道理。”阿浩回道。
六爺笑了笑,問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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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浩幾乎立刻就說出了答案:“十八年。”
六爺像是被阿浩這麼迅捷的反應逗樂了,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着反問道:“記得這麼清楚?”
阿浩垂首說道:“八歲那年我爸爸去世,六爺就將我接到身邊來了。”
六爺微微一怔,想起了舊事,阿浩的父親當年是跟着六爺從最底層一起混出來的兄弟,一起受過傷流過血,最困難的時候一個饅頭分兩半,可惜到底是刀口底下混出來的日子,阿浩的父親當年被仇人當街砍死,血淌了半條街,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幫他叫一輛救護車。阿浩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得知這個消息更是連半個月都沒撐住就跟着離開人世。
就這麼短短几天的時間,阿浩父母雙亡,被六爺接到身邊照顧。而六爺將阿浩接到身邊照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阿浩的母親跟……陳澄,是同一天死的。阿浩的母親去世是意外,而陳澄……準確來說,確實被六爺給逼死的。
那張虎哥送過來的舊照片一直被六爺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想到阿浩的事情,六爺忍不住將那張就照拿在手裡,視線反反覆覆在照片上的人像上留戀,可惜一張時間久遠的照片實在給不了他多少慰藉,反倒是將心裡頭那點酸澀放大。
六爺後來也曾想過,如果他跟陳澄的相遇不是那麼糟糕,哪怕陳澄依舊嫁給陸謙餘,只要他們不是在那麼不堪的情況下認識,都好過現在太多。不是他到了這個年紀還來文藝憂傷一把,一個人如果不經歷過失去永遠不會明白遺憾這個詞有多麼讓人痛苦,年輕時總覺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以爲自己無所不能也不會在意什麼兒女情長,但是有句話卻說得好,不相信愛情的人終將被愛情拋棄,感情這種東西如果講道理,那就不叫感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