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的這些天,拿破崙一方面忙着對自己的軍隊進行重新訓練,並編寫新的作戰大綱,因爲“波拿巴的小甜瓜”對作戰方式帶來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首先,在如今任何橫隊、縱隊統統在“小甜瓜”出現後立刻就變成了明日黃花,因爲裝備着“小甜瓜”的散兵對他們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在以前,一個散兵,向着隊列開火,一槍過去,最多打倒一個人,而隊列反擊也能打倒他。在大多數時候,散兵都比列兵值錢(散兵要有一定的自主戰鬥力),所以,算起來,威脅也還有限。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一個“小甜瓜”扔過來,帶來的殺傷可不是一發子彈能比的。依照“軍隊技術研究所”的數字,每一枚“小甜瓜”,在爆炸後平均都能有三十多個鑄鐵碎片,每一個碎片在二十到三十五米內都有相當於一顆子彈的殺傷力。(因爲裝填的共和一號炸藥性能不穩定,所以小甜瓜的殺傷半徑的變化也很大)
這樣一來,一個散兵扔過來的“小甜瓜”,就可能導致幾個人乃至十幾個人的傷亡。更何況,投擲一枚“小甜瓜”,比發射一顆子彈,在速度上可要快多了。在裝填一發子彈的時間內,散兵們可以丟過來數以十計的“小甜瓜”。如果一支軍隊還死板的使用密集的隊形,那麼,他們一旦遇上一小羣裝備了“小甜瓜”的散兵,就會被打得潰不成軍。
所以,幾乎所有看過“小甜瓜”在戰場上的表現的法軍將領,無論是南邊的拿破崙,還是北邊的儒貝爾,都認識到,自打有了“小甜瓜”之後,散兵就必然會成爲戰場上士兵作戰的主要方式。但是到底如何高效的使用裝備了“小甜瓜”的散兵,大家卻還都不知道,所以,原本負責過“紅軍”的建設的拿破崙,受命研究一種高效的使用散兵作戰的方式,並編寫出一套用於指導整個法軍今後的作戰的作戰大綱。
除了這件事,拿破崙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和全家人一起對口供,一起統一口徑,免得讓約瑟夫知道了土倫港外發生的某些事情。說實話,上面沒有把他的軍團調回去,而是讓他們在南方一方面鎮壓地方,一方面研究新的戰法,倒是真的讓拿破崙鬆了一口氣。
期間拿破崙和約瑟夫也有一些書信往來。當然,因爲約瑟夫現在特殊的狀況,所以他和任何人的通信,都必須經過“救國委員會”的檢查。並且要在得到了“救國委員會”的三位委員的簽名的情況下,才能發出。除此之外,他每發出的一封信件,都會在救國委員會作爲重要機密文件存檔備查。而裝着他的信件的保險櫃據說還是當初國王陛下的手藝呢。
當然,給約瑟夫的回信也是如此。在這樣的情況下,約瑟夫當然不可能在信件中和他的那些不靠譜的弟弟們談論政治上事情,哪怕他其實非常想告誡拿破崙,在如今這樣的時候,他一定要慫一點,再慫一點,老是慫一點,波拿巴家族就得救了,但是他卻半個單詞都不敢提,甚至就連用隱語都不敢——羅伯斯庇爾是個不錯的律師,而律師們最擅長的就是咬文嚼字。
所以約瑟夫給拿破崙寫的信件,一般來說只能是給幾個普通的問候,然後主要的內容就是對戰術細節的一些討論。
雖然穿越前,約瑟夫並不是學軍事的。但是在穿越過來之後,尤其是這幾年中,他一直都在負責軍事方面的工作,如今的約瑟夫,即使沒有穿越帶來的知識上的福利,他也已經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專家了。而約瑟夫還有後世的見識作爲參考,所以他的意見自然就越發的有價值了。就連聖鞠斯特看了,也讚歎不已。
約瑟夫躲進“軍隊技術研究所”,很大程度上是爲了能躲開如今混亂的局面,尤其是這一段時間,當外部敵人被打垮之後,雅各賓派內部的各種矛盾也都冒了出來,局面混亂得一塌糊塗。
卡諾下令讓約瑟夫到戰爭部來向他彙報工作,很大程度上,也是想要了解一下約瑟夫對如今的局面有什麼看法。
據說兩個人在戰爭部的辦公室中討論了很久,至於他們討論了什麼事情,兩個人都以涉及重要機密爲由,守口如瓶。不過在此之後,卡諾就很少在涉及政治的問題上發表什麼意見了。
卡諾不再在涉及到政治的事情上發言了,卻帶來了另一個結果,那就是在整個的“救國委員會”中,他的地位反而又似乎上升了。甚至於整個委員會所有的成員,包括羅伯斯庇爾,都有點怕他了。因爲如今卡諾雖然不再就政治問題發言,但他一開口,肯定就只有一個話題——要錢!
“我要提醒各位,‘平等手榴彈’當然很好,但是,如果放任現在的情況繼續下去,很快我們就沒有手榴彈用了!你們必須儘快的給我拿出一個方案來!”卡諾吹鬍子瞪眼睛地朝着羅伯斯庇爾打開了吹風機。
“怎麼了,卡諾將軍?”羅伯斯庇爾微微的向後靠了靠身體,好讓自己距離卡諾的嘴巴遠一點。
“怎麼了?活見鬼!”卡諾將一份文件“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如今我們的硝石和苛性鹼的庫存,低到了什麼程度!上上個月,我就和你們提過這個問題了,你們說你們會想辦法解決的;上個月我又一次提醒你們了,您們還是沒解決。活見鬼,這樣下去,很快我們的軍隊就必須使用冷兵器作戰了!我告訴你們,這個問題不能再拖延了,任何拖延,都是在叛國!”
硝石和苛性鹼(氫氧化鈉和氫氧化鉀)都是炸藥生產的重要原料,法國國內並不太產這些東西。但這些東西對於法國來說,卻都是不能沒有的。其中硝石主要來自法國人的傳統盟友——土耳其。在它的控制區域內,有不少的硝石礦。
而苛性鹼,法國人以前使用的氫氧化鈉主要來自西班牙,而他們所使用的氫氧化鉀則主要來自波羅的海地區。如今這些物資的輸入都出現了問題。
因爲在土倫丟掉了半個法國艦隊,所以法國喪失了在地中海的制海權,英國人,西班牙人,甚至還有意大利人的海軍切斷了法國和其傳統盟友土耳其的聯絡,硝石運不進來了。革命政府的應對之道便只有靠走私了。但是走私數量有限,根本支持不了戰爭中巨大的消耗。
至於苛性鹼,也是隻能依靠走私。走私這些東西,數量有限不說,價格還高得離譜。而且那些走私商人根本就不接受指券,而只肯要真金白銀。這又加大了經濟壓力。
“卡諾,你不要急,我們已經採取了一些手段了。”羅伯斯庇爾說,“我們下令全法國進行堆硝,不過你也知道,靠這個產量有限,而且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生產出來。但這已經是目前我能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好吧,這樣的話,你告訴我,你們現在建設了多少個堆硝場?預計的產量能有多少?”卡諾說,“這關係到下一步我們對軍隊的建設,如果產量能有保證,我們就能生產更多的‘小甜瓜’。否則,我們就只能壓縮,甚至暫停這些東西的製造。”
“我們只能儘可能的努力。但是卡諾,你知道,我們不可能無中生有。”羅伯斯庇爾回答道。
卡諾不說話了,他知道羅伯斯庇爾他們在這件事上確實是盡力了。他們甚至都派出專門的隊伍,到每一個村莊,去收集農民們牆腳和牲口棚中的硝土,以及廚房中的爐灰(這個可以用來提純鉀鹽)。並允許農民用這些東西來抵償一部分的稅務了。
“從根本上來說,我們還是必須重建海軍才行。”卡諾最後這樣說道。
“是呀,我們需要重建海軍,但是這可不容易,重建海軍需要的東西,我們缺得更多。”
“我建議,我們應該設立一個‘物資管理委員會’,統籌管理這些重要物資。並且重新開始和中立國家的貿易。”巴雷爾說道,“我們應該暫停航行法,並且用硬通貨和外匯以及其他物資和那些中立國家進行貿易。”
“硬通貨?我們哪裡有那麼多的硬通貨?”羅伯斯庇爾道。
“沒收那些叛國者的財產,除了金錢,還有各種奢侈品,藝術品,還有他們需要的各種其他的東西,比如說葡萄酒或者其他的東西。反正他們的貨船不可能空着回去,我們可以以貨易貨。”巴雷爾回答道。
“巴黎公社可能會不高興的。”康蓬說。
這是自然的,因爲這樣做意味着很多的物資都會被用於以貨易貨的外貿,而法國此時能夠用於外貿的東西並不多。別看巴雷爾在舉例的時候說的是葡萄酒,但大家都知道,僅靠葡萄酒,根本就是杯水車薪,真正有意義的其實只能是他後面沒有說出來的那個“其他東西”。
至於這個沒有說出來的其他東西是什麼,大家的心中其實都有數,能夠大量的貿易的其他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糧食。
今年糧食獲得了豐收。巴黎公社所代表的無套褲漢們都以爲糧食的價格會有所回落了。但如果將這些糧食大量出口,那就幾乎是在人爲的製造饑荒了。巴黎公社的支持者都是最窮的那一幫子人,他們也肯定是在這個政策中受損最嚴重的一批人。所以可以預見巴黎公社會對此非常不滿的。
“是的,他們會不高興的。如果我們這樣做,那就會導致有人捱餓。甚至可能有些人還會因此被餓死。巴黎可能還好,畢竟我們會更照顧巴黎一些,但是在外省的農村,可能真的會出現種糧食的人,在豐收年被餓死的慘劇。但如果我們不這樣做,我們在經濟上就會完全崩潰。經濟上的崩潰也會變成軍事上和政治上的崩潰的。到那時候,我們死的人會更多,飛出的代價也會更大。”巴雷爾說道。
“這件事情,我覺得必須去做,哪怕冒着風險。”羅伯斯庇爾說,“至於巴黎公社的反應,我想我去和埃貝爾談談,他們應該能夠理解共和國的困難。”
羅伯斯庇爾雖然這麼說了,但是大家卻並不認爲他真的能說服埃貝爾他們。尤其是卡諾,他甚至立刻就想起了約瑟夫在向他“彙報工作”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物資,尤其是戰略物資的匱乏,將是下面最難以解決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解決,共和國此前獲得的勝利都將失去意義。但是要解決這些問題,就只能依靠和中立國家的貿易。共和國缺乏硬通貨,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只能依靠易貨交易。而共和國唯一能夠大量提供的貨物,也只有糧食。這樣一來,就一定會損害到農民和城市底層的無套褲漢的利益。他們肯定不會答應的。
於是救國委員會就一定會和巴黎公社發生衝突。埃貝爾這個人有不小的野心,他只怕早就覺得他沒有獲得應有的地位了。
呵呵,建立共和國,依靠的是巴黎公社的革命;砍掉國王的腦袋,靠的還是巴黎公社的力量;最後山嶽派擊敗沼澤派,靠的也還是巴黎公社的支持。
然而,在勝利後,巴黎公社什麼都沒有得到。救國委員會是整個國家最有權勢的機構,是國家權力的核心。但是,巴黎公社的代表,一個能進入這個機構的都沒有。你說埃貝爾他會甘心麼?
他肯定不會甘心,他肯定會試圖利用這個機會,利用無套褲漢的不滿,在發動一次革命,將如今救國委員會中的那些人全部送上斷頭臺,然後建立巴黎公社對法國的直接統治。不過拉扎爾,我想如今的情況和布里索派的那些人還在控制着國民議會的時候不一樣了。那時候,國民議會並不團結,什麼有效的措施都採取不了。但是現在的救國委員會可沒那麼好對付。你等着看就是了,會有一場好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