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可不是糊塗之人,聽得二小姐這麼一說,不由多看了二小姐幾眼,眼睛微眯,笑着拍拍二小姐的手:“我的寶貝孫女,真的長大了。好好好,我這就讓人放了小四。”
老太太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身邊跟着的二夫人道:“老二,小四應該還在你那裡拘着吧?”
二夫人狠狠地瞪了自家女兒一眼,低聲答道:“是的,老太太。”
老太太揮揮手:“放了放了,既然小二沒什麼事了,就放了吧。”
“可是……”二夫人忙道,“老太太,雖說瑜兒這次逢凶化吉,但是事情的罪魁禍首仍然是小四那個死丫頭,要不是她唆使瑜兒賽什麼馬的話,瑜兒何至於受這麼天的罪,所以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二夫人一眼:“既然你這麼說,好吧,就罰小四回去閉門思過三天,罰抄拂經一百遍吧。”
二夫人知道老太太是存心要放過四小姐的了,自己說什麼也不管用。於是忍氣吞聲道:“是,老太太,媳婦回去以後馬上放了小四。”
二小姐這才鬆了口氣,趁大夥不注意的當兒,飛快地溜了走在後面的陳寶珠一眼。意思是說,我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從今往後,誰也不欠誰的。
陳寶珠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老太太拉着二小姐,二小姐攙扶着老太太,祖孫倆在衆人的擁簇下朝着內院走去。
二夫人死死地攥緊手帕,站在原地,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她好不容易纔得到這個把自己的眼中釘除去的機會,沒想到反倒被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手攪黃了。她自己的肚子裡生出來的女兒呀,怎麼胳膊肘朝外拐,反倒幫起外人來了?
跟在二夫人身邊的刁媽媽趕忙上前幾步,伸出手來。輕輕地按住二夫人不住顫抖的手,示意她耐住性子,稍安勿躁。
二夫人忍了好久,才把心中的不甘心忍了下去,轉頭對刁媽媽道:“你去把小四那死丫頭放出來,尋個大夫給她看看。”
且不說二小姐回府之後受到何等的禮遇,但這些似乎與陳寶珠無關。她的腳步滯後幾步,從衆人中退了出來。回頭望去,卻不見自己院子的丫頭前來接她,猛然想起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她們不知道受到怎樣的折磨呢,拘禁是肯定的了。
不過,在幾天前。就在她決意帶二小姐出走治病的時候,她已經留了後路給清鴛她們了,想必這幾天來,她們的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
陳寶珠笑了笑,雖然自己的貼身丫環並沒有來接她。但是她們跟她一起,挺過這段最難過的日子,在心底,她挺感激她們的。
刁媽媽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一個,在看到陳寶珠轉身朝四周打量的時候,她就猜到這位五小姐在想什麼了。她走上前來。臉上難得的露出笑容道:“二小姐,實在對不住,這些天你與二小姐一起失蹤了。二夫人以爲你們是被外人擄了去,說不定就是府裡的人與外人勾結做的。所以,爲了保證你們兩姐妹不出意外,就把……就把院子裡的丫頭暫且全部留在屋裡,不準外出。若是有什麼意外的話,也好第一時間盤問她們……”
陳寶珠當然明白刁媽媽說的是掩飾的話。話是說得好聽。說什麼是爲了保證她與二小姐的安全,說白了,就是找不到自己,而拿自己院子裡的丫頭出去而已。
想必自家院子裡的丫頭婆子一定受了不少苦了。
陳寶珠看向刁媽媽,淡淡道:“那現在呢?可以把她們都放出來了吧?”
刁媽媽立刻點頭哈腰:“當然可以,即便二夫人沒有吩咐,老身也會把二小姐的人給放出來的。”
“那就好。”陳寶珠點點頭道,“我現在正要回去沐浴更衣,刁媽媽依着二嬸的吩咐把四姐姐放出來吧。”
“老婆子一定照辦。”刁媽媽忙不迭地點頭道,閃身讓陳寶珠走在前面。現在的陳寶珠,可是救了二小姐,還有救了伯寧侯府的大恩人,她可不敢怠慢。
陳寶珠順着熟悉的道路,走回自家院子,竹韻院。外出幾天,如果說對伯寧侯府還有念想的話,那就是清鴛紫蘭等人親切的笑臉。她們對她而言,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刁媽媽果然很會做人,沒有讓陳玉珠看到自己屋子裡的丫頭被囚禁的一幕。
院門大敞,四周潔淨如新,一眼望進去,可以看到院子裡的花圃裡的紫羅蘭開得正豔,鼻端處似乎可以聞到紫羅蘭醉人的香氣。
院子兩側,架起的晾衣杆上,晾曬的衣衫隨風自由飛揚,旁邊,是一條從外面接進來的,劈成兩半,去掉節頭,正好用來從遠處傳水進來的竹筒,裡面的水嘩嘩地流了進來,灌注在砌好的水池裡。何媽媽與小紅一人用木瓢舀水,一人用木棰拍打着盆裡的衣衫,兩人背對着陳寶珠,各做各的,忙碌個不停。清鴛與紫蘭不見蹤影,想必是在屋子裡頭。
陳寶珠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如果論忠心,怕是再難有比這個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對於自己那麼忠心的了。
不用想,陳寶珠也知道,這三天來,自己院子裡的丫環婆子的日子肯定是有多難過就有多難過。自己“拐”跑了二夫人的掌上明珠,二夫人不用說也對自己恨之入骨,找不到自己,肯定把一腔怒氣發泄到自家院子的這幾個丫頭還有婆子身上。
雖說自己說了三天必回,也給她們留了三天的口糧及後路,但是,在回來的時候,她去看過了,那條暗道的出口根本就沒有動過的痕跡。想必這些丫頭婆子鐵了心認定自己會回來的,所以根本沒有去想過退路。
她沒有想到,她們對於自己那麼的信任。
站在院子門口處,陳寶珠感動着,她清清嗓子,含笑道:“我回來了。”
院子裡的兩人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着陳寶珠,一瞬間愣住,眼裡閃着驚喜與不可置信的目光。
一個人突然從屋裡衝了出來,抱着陳寶珠“嗚嗚”地哭了起來。
陳寶珠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是清鴛時,不由笑了。
“傻丫頭,幹什麼呢?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清鴛鬆開陳寶珠,抹着眼淚道:“小姐,你可回來了,我們都擔心死了。”
陳寶珠笑着道“傻丫頭,擔心什麼呢?我不是說了嗎?三天之後,我必定會回來的。”
清鴛擦着眼睛道:“我們當然相信小姐。我們也相信,小姐說到做到,一定不會超過三天的。但是,但是紫蘭病倒了,我好擔心……”
“紫蘭病倒了?”陳寶珠猛然一驚。難怪自己回來了,紫蘭沒有出來接自己。
“紫蘭怎麼了,病得嚴重嗎?”陳寶珠擡腳就朝屋裡疾步走去,“快帶我去看看。”
清鴛緊跟着陳寶珠的身後,道:“這幾天二夫人派人盯得緊緊的,我們也不敢怎麼生火燒水沐浴,就着冷水洗了,然後……然後紫蘭就病倒了。”
說話間陳寶珠已經來到了裡屋,未看到紫蘭,就聽到一陣急促的咳喘聲,陳寶珠不由心中一緊。
她擡頭看去,紫蘭在一張長紫藤椅上躺着,身上蓋着薄薄的被子,臉色因咳喘而漲得通紅。看到陳寶珠,她的眼睛綻出驚喜的光芒來,有氣無力道:“小……小姐,你回來了?”掀了被子,就要起來。
陳寶珠忙上前一步,按住她道:“不要起來,你躺着就好。”
紫蘭目不轉睛地看着陳定珠,眼睛裡漸漸蓄滿淚水,“小姐……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陳寶珠心下酸楚,邊扶紫蘭躺下,邊柔聲道:“紫蘭,我回來了,沒事了,以後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燒熱水,再沒有人來刁難我們了。”
她的手停在薄薄的被褥上,心中又漫過一陣酸楚。自家院子哪裡可能一牀好的被子都沒有呢?看來二夫人一定派人前來搜查過屋子,然後把好一點的東西全部拿走了。
這樣的遭遇,她不會讓自己身邊的人再受一次這樣的罪。
紫蘭道:“小姐,我沒事,只是着涼了,用被子捂出汗就好了。倒是小姐,這些天受苦了。”
陳寶珠搖搖頭:“我沒事,我在西平王府是座上客,他們對我很好。”
西平王府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好的,況且自家小姐與他們非親非故的。紫蘭心裡面一驚,看定陳寶珠道:“小姐,莫非他們有什麼要求……”
看來這羣丫頭中,最心細的莫過於紫蘭了,什麼都瞞不過她。陳寶珠伸手替她掖好被角:“紫蘭,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抓藥,你這病,吃兩副藥就好了。其他的事情,等你好了以後,我再跟你細說。放心,西平王人很好,他沒有爲難我。”
紫蘭深深地看着自家小姐,直到從陳寶珠的眼裡看不到任何的憂慮,這才放下心來:“小姐沒事就好。小姐以後一定要爲自己多想想,可不能爲了別人做這樣驚險的事情了。”
陳寶珠知道紫蘭說這樣的話,是爲了自己好。她點點頭:“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
清鴛在一旁嘟着嘴道:“小姐,以後可不能丟下我們了。要是以後還會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話,小姐一定要帶上我們,那小姐身邊也有人照應着。而我們,再也不想離開小姐了。”
“好。”陳寶珠笑着應道,心裡覺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