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在過去,而你,卻活在夢裡。
———題記
夜色迷離。
安城,東門,一道倩影踽踽而行。
一個人,一把琵琶。
不知何時起,楚靈已重新換了着裝,一襲紫色長裙,一如蒼茫的夜色,憂鬱而夢幻。
她,仿若天仙一般,不似來自人間。
楚靈一邊走着,一邊想着吳心蘭的話,不禁悲從中來。
她自認沒害過人,那些人都是她的朋友啊,何至於那般對她,處處嘲諷挖苦?言語比之其他人更加惡毒。
難道,生得漂亮便錯了麼?
難道,真如吳心蘭說的那樣,只是因爲她做到了別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這便是大罪了麼?
罷了!不去想了,該繼續的還得繼續。
不知不覺,她已然來到那如衆星拱月一般,被衆樓包圍着的孤樓之下。
貴族堂,到了。
忽然之間,她覺得樓頂那三個霓虹燈大字,格外刺眼。
她並不覺得後悔,只是此時,覺得有些累了。
聽說,今天來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曾幾何時,此人掀起安城風雲,是爲一霸,誰人聽聞他的名字,無不膽戰心驚,此人,名叫唐風。
想到這裡,楚靈搖頭,傳言而已,與她何干?
再不停留,楚靈徑直穿過員工通道,來到五樓,佳麗部。
佳麗部,她有獨立的化妝間,也是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化妝間。
藍衣對她很是重視,遠異於別人。
“一會兒找藍總談談,要不然阿媽那邊花費大,每晚只一場的話,只能勉強維持,還得掙一筆錢給阿媽做手術呢!”
低語喃喃半晌,楚靈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卻在她準備踏入房間的剎那,她的身影,僵在門口。
她的目光,盯着梳妝檯前,閃爍不停。
那裡,有一束紫色玫瑰,像是一個安靜的男孩,在等着她的歸來。
是誰?
怔怔地,楚靈一步步走進房間,纖手輕動,把紫玫瑰拿起來。
好香,一如她身上的味道,朦朧迷醉。
好美,一如她身上的顏色,端莊尊貴。
足足有九十九朵。
會是誰呢?
楚靈坐下身來,緩緩把玫瑰放下。
她一向喜歡紫玫瑰,這是她最喜愛的顏色,也是她最喜愛的花,更是她唯一喜愛的花。
但除了一個人,沒人知道她的喜好。
而那個男人,把她騙得乾乾淨淨,甚至連給阿媽準備的手術費都拿走了,雖然後來抓到人,可錢已經被他輸個精光,此人現在監獄裡。
那還有誰?不但知道她的喜好,還這麼唐突,一送就是九十九朵?要和她一生一世?
難道是那些客人麼?
也不可能,一是她有言在先,來貴族堂只爲走秀,卻從不應酬客人,剛開始有人給她送過各種各樣的禮物,都被她婉言拒絕,且,這個房間,一般人壓根不能進來,藍衣特意交代過此事。
“是藍總?”想到這裡,楚靈皺眉。
對於那個人,她雖然有接觸,但只是工作上的來往,並無深交。
且,她感覺得到,藍衣此人,深不可測,很是危險,她一向敬而遠之。
如果是他,這事就麻煩了。
卻在這時,她手機響了。
打開一看,果然,藍衣來電。
“喂?藍總,這紫玫瑰……”
“是我親自送過去的!”楚靈話沒說完,電話裡,藍衣便打斷她的話,“小楚,喜歡嗎?”
“藍總怎麼知道我喜歡紫玫瑰?”楚靈遲疑片刻,問道,“藍總,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
“哈哈!”藍衣大笑起來,“真巧啊!”
“什麼意思?”楚靈皺眉。
“有一個人,以前經常送人紫玫瑰,但人家又不喜歡,但他下一次買花,卻總是挑紫玫瑰!”
藍衣說道,“他常常感嘆說啊,喜歡紫玫瑰的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跑腿的……”
“能讓藍總跑腿的人,這個世上,怕是沒有吧!”楚靈苦笑。
“有!”藍衣說道,“下午我不是說過嗎?今晚,有一個人要來!”
“唐風?”楚靈驚呼一聲,站了起來,“你是說,這束花,是唐風送我的?”
“不錯!”看着笑道,“是我大哥,唐風!”
“怎麼可能!”楚靈搖頭,“我又不認識他,他爲什麼給我送花?再說,他又怎麼知道我喜歡紫玫瑰?”
“這你就得親自去問他了,大哥的心思,我可不敢去猜!”藍衣說道,“先這樣,你準備下,下一場就是你的秀,今天有很多外商大鱷進來,都沒有進白金包房,等着你的秀呢!”
“藍總,和你商量個事!”楚靈微頓片刻,繼續說道,“我想每天再加一場秀,但不是走秀,我想試試我的琵琶!”
“哈哈!好說,我一直等你這句話呢!”
藍衣想也不想便答應了,“這樣,出場費我翻一倍,如何?老規矩,三天給你結算一次,不讓你應酬,你來去自由!”
“謝謝藍總!”
楚靈放下電話,長呼一口氣。
如此算來,過不了多久,阿媽的手術費就有着落了,等阿媽好了,自己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唐風?”半晌後,楚靈再次怔怔地望着那紫色玫瑰花。
他開始有些好奇起來,唐風是怎樣的人?真有傳說的那樣厲害麼?
難道,三年前的那件事是真的?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打抱不平,甘願坐了三年的牢?
世間真有這般英雄人物?
要是,她之前的那個男人也是這般,該有多好。
想到這裡,楚靈不由得臉色發燙,猶如嬌豔欲滴的葡萄酒一般,美豔動人。
“靈兒,你想什麼呢?”深吸一口氣,楚靈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該出場了!”
對着鏡子,楚靈微微一笑,隨後,揹着琵琶,走出房門。
……
大廳,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唐風一人,自斟自飲,周圍的一切,仿若與他無關。
他一直在想着林浩天的話,但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他坐牢的三年裡,藍衣對母親照顧有加,無論是生前生後事,都做得盡心盡力,不管林浩天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做出來的,往往比說出來的更有說服力。
況且,一個是抓自己坐牢的警察,一個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他更相信後者。
林浩天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分化他們兄弟的感情,至少,讓他和藍衣心裡產生隔閡。
更重要的一點,藍衣是他的好兄弟,如果連這都信不過,他還能信誰?就算藍衣真如林浩天所言那般,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唐風,做人很失敗。
此時此刻,唐風不願多想,一份工作而已,做好本分就好了。
щшш ▲тTkan ▲C O
實際上,這段時間,陸續有人過來打招呼,有各個部門的經理,還有以前跟着他的一些兄弟,但他都是淡然處之。
他知道,這是藍衣的用意,想徐徐圖之,其目的還是讓他慢慢接受有關部門的管理權,他也理所當然的以爲,藍衣這是好意。
“當!”
正在這時,一縷空靈的聲音傳來。
剎那間,全場寂靜,整個大廳,隨之黑暗。
忽然,舞池上,出現一束光。
那束燈光之下,是一道紫色的倩影。
她抱着一把琵琶,坐在一張椅子上,燈光下,她如幻似夢,猶若謫仙降凡塵。
萬衆矚目!
瞬間,她成了所有目光的焦點。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仰望着她的絕代芳華。
“當……”再一縷琵琶聲飄過,空氣也隨之流動起來。
“好美的女人!絕代無雙!”唐風擡頭,望着那道朦朧的倩影,不由得呼吸一窒。
卻在這時,她的手指動了,加快速度,行雲流水一般,在弦上飛揚,猶如一隻精靈在跳舞。
一時間,琵琶聲不覺於耳,歡快、高昂、奔放,仿似萬馬狂奔,熱血沸騰。
人羣激奮!
這時,節奏再變,變得更快了,更加熱情,宛若龍鳳和鳴,煥發勃勃生機。
“金蛇狂舞!”唐風心神一震,驀地站起身來。
沒想到,如此場合,竟然有人在演奏聶先生的金蛇狂舞,而且還演奏得如此酣暢淋漓,讓人如癡如醉。
一個人,一把琵琶。
要知道,這首曲子,得大型樂隊演奏,且得用多種樂器才能把那種歡快昂揚的場面表現出來,而她,盡憑一把琵琶。
當真是絕世才女!
“噹噹噹……”
忽然之間,舞池之上,她的手,停止舞動。
全場安靜了!
“轟!”
只是沉寂半晌,濃烈的掌聲響起。舞池上的那道倩影,也隨那一束燈光的熄滅而消失不見。
等大廳的燈光再次亮起時,衆人面面相覷,在回味中慢慢坐下。
“精彩,痛快!”唐風滿上一杯酒,一口吞了個乾乾淨淨。
“一個人喝酒,不累麼?”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傳進唐風的耳朵。
“嗯?”唐風眉頭一挑,驀然回首。
燈火闌珊處,一道倩影,抱着一束紫玫瑰,姍姍而來。
“是她!”唐風心裡再是一震。
慢慢地,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臂間,那不是他買的紫玫瑰麼?
以往,他都有一個習慣,每天買上一束紫玫瑰送人,可惜那人,不喜歡紫玫瑰,但他依然買,哪怕放在家裡,心裡也是高興。
今天來安城,不知爲何,他去了那家花店,看到這束玫瑰花,剛剛九十九朵,他習慣性買了下來,他記得是放在藍衣的辦公室裡,怎麼會出現在她手裡了?
在唐風的疑惑中,她已然來到他面前。
“看你這模樣,像是什麼都不感興趣一樣,怎麼,對現在的生活很失望?”
“沒有期望,哪來的失望?”
“你三十不到吧,怎麼這樣死氣沉沉的呢?多久沒碰女人了?”
“你的樣子,倒是很像渴望被男人碰一樣!”
兩人的對話,語速極快,一個人剛說完,另外一人便接了過來,仿若他們認識了很多年了一般。
“咯咯咯,有意思,對了,我叫楚靈!”
“唐風!”
“我知道是你!”
“哦?”
“有些人天生與衆不同,哪怕他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喝悶酒,同樣是焦點!”
微微一頓,她說道,“風哥,這花,我很喜歡!”
“這花……”
“不用解釋,趁現在心情好!”
“額……”
“你像是活在過去!”
“爲什麼?”
“你不是說了嗎?對未來沒有期待!”
“而你,卻活在夢裡!”
“爲什麼?”
“你也說了,你喜歡紫玫瑰!”
兩人說着,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忽然之間,楚靈臉色微紅,稍稍頷首。
“風哥,我還有一場秀!”半晌後,楚靈擡起頭來,那靈動的眸子,直視唐風,輕聲道,“你願意的話,等我!”
不待唐風回答,她已然轉身,沿着來時的包房走廊,小跑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