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得光的事情,未必都是壞事!犯罪之所以稱之爲犯罪,只是因爲沒有某些人等的授權,私自決定去做某件事情,比如殺人!
———題記
風悠悠,夜蒼涼。
安城,燈火輝煌。
卻有一棟老房子,窗口,有昏黃的燈光。
這是步行街,北通一中,南接小十字,一到晚上便安靜寂寥。
夜逐漸深沉,步行街上,所有的店鋪紛紛關門,已經沒有幾個人。
卻有一道倩影,一身疲憊,走到老房子樓下。
眠眠回來了!
沒有人想到,一中連續發生三宗命案,而犯罪嫌疑人,卻住在不遠處的步行街。
風繼續吹,眠眠長髮飄飄,她矗立張望,望着窗口那昏黃的燈光。
裡面有人?是誰開的燈?
警方麼?若是劉星語發現她的藏身處,怎會大開着燈,讓她警覺?早已經無聲無息地佈置天羅地網,等着她鑽進去了。
那會是誰?房東家麼?
也不是,房東一家人常年居住省外,不曾回來。
一時間,眠眠立在樓下,躊躇不前。
這時,眠眠的電話震動起來,打開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想了想,眠眠按下接聽鍵。
“別愣在那裡了,你想被人發現呀,是我在家!”電話中,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眠眠頓時驚喜,收起手機,往樓上跑去。
來到門口,她頓足半晌,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
“思遠!”眠眠呼喊,此時,已然滿眼淚花。
房裡,沙發上,有一個小男孩,才五六歲大,卻生得劍眉星目,玉樹臨風。
看到眠眠,他放下手裡的盒飯,站起身來。
“姑姑!”小男孩開口,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如沐春風。
“思遠!”眠眠狂奔而去,將小男孩摟進懷裡。
“亂了,頭髮亂了!”許久,思遠終於從眠眠懷裡掙脫出來,略微慌亂地看了眠眠一眼,摸着鼻子,嘀咕道,“女人怎麼都這樣,都把我當瓷娃娃,太可怕了!”
“咯咯咯!”眠眠笑了。
託着下巴,她細細打量着思遠。
真帥,越來越是喜歡。
和那個人的輪廓,簡直一摸一樣,就連一言一行,也是如出一轍。
這是那個人留下來的唯一骨血,也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思遠,你怎麼來了?”半晌,眠眠問道。
思遠看錶,瞥了眠眠一眼,道:“你遲來了半個小時,再不來,我就走了!”
“你……”眠眠語塞。
“這怪嚕飯,是我在怪嚕老七炒的,果然不錯,我炒了兩份回來,快吃吧,一會兒冷了!”思遠說着,重新擡起飯盒。
“你阿媽呢,她知道你來我這裡麼?”眠眠沒有半點胃口,繼續問道。
“她要是知道我來這裡,那還得了啊!”思遠奇怪地看了眠眠一眼,姑姑最是疼他了,大多數時間,阿媽不在家,都是姑姑陪着他。
可是,太……
“你……”眠眠無奈,思遠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噓,新聞開始了!”思遠擺擺手,目光落在電視機上。
畫面中,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在一個年輕女子的邀請中,泰然坐下。
“今天,有幸邀請到教育局長王先生,來我們的節目組,王先生,您好!請問,您對今天早上一中發生的三宗命案有什麼看法?”女主持人問道。
“毫無疑問,這是謀殺案,哪有幽靈一說!”西裝革履的男子說道,“後來李豔玲在南馬後巷被襲擊,已經證明了這點,我說的是,一中是百年名校,每年都有很多才子佳人考上重點大學,爲社會培養人才,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包括李豔玲在內的四個受害者,都是一中的學生,他們成績優異,文明善良,雖然私底下我不認識他們,但就像其他學生一樣,他們是我的家人!”
“混賬!”眠眠大怒,盯着電視機侃侃而談的中年男子,握緊拳頭。
“姑姑,你的脾氣,應該收斂一下了!”思遠放下飯盒,目光炯炯,盯着電視,仿若變了一個人。
“可據我所知,這四個受害者不像您說的那樣,文明善良!”主持說道,“他們在學校橫行霸道,欺壓農村來的學生,特別有一個人,叫餘歡歡,爲此跳樓身亡,對此,您怎麼看?”
“這餘歡歡,也是一個成績優異的學生!”中年男子說道,“她跳樓身亡,我對此很是遺憾,不過,這個學生在學校裡,向來獨立獨行,不合羣,她跳樓,也許是因爲其他原因,並非是受到欺壓,要知道,一中一向講包容,有容乃大!再者,學生之間,有點言語糾紛,是很正常,不必小題大做!”
“小題大做?”女主持人反問,“據我所知,餘歡歡生前時常遭到毆打,甚至被打得躲在廁所裡不敢出來,這是言語糾紛,小題大做麼?您身爲教育局長,對於一中老師,乃至校長聽之任之的做法,他們應該負怎樣的責任?又如何去改善校園凌霸存在的環境?”
“你!”中年男子臉色鐵青。
“對於今天一中這三位死者,全市掀起一股激烈的風潮,不過,所有的貧苦市民,都站在兇手那一邊,更有甚者,視這個兇手爲英雄,對此,您又怎麼看?”女主持人字字珠璣,盯着中年男子,繼續追問。
“這很不幸!”中年男子說道,“所以這就是我上這個節目的原因,毫無疑問,安城,已經墮落了,需要重塑思想,建立積極的普世價值觀!”
“安城有四十萬人,有百分之九十爲餘歡歡抱不平,您的意思是說,安城有三十六萬都已經墮落了?或者說,人們想爲受到欺壓的弱者討個公道,就是墮落?”主持人站起身來,寒聲問道。
“我說的不是大衆墮落,我說的是殺害那幾個學生的兇手,只有懦夫,纔會像老鼠一樣躲陰溝暗角里,犯下冷血罪案,他嫉妒那些比他幸運的人,特別是功成名就的人!”中年男子冷聲道,“其實他的內心十分脆弱,所以只能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自己過得不好,就報復社會!”
“難道,您認爲,這幾個人的死,與之前餘歡歡的遭遇,沒關係麼?還有您以爲,餘歡歡該死?”主持人問道。
“查案那是警方的事!”中年男子耐着性子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思想教育很重要,想要過好日子,靠得是自己的努力,走極端,只會作繭自縛!”
“那餘歡歡被霸陵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了?”
主持人逼問,“您的意思是說,被欺壓必須要忍氣吞聲,這纔是對的,反抗暴力,就是錯的了?王先生,您一直閃爍其詞,沒有正面回答我問題!”
“你胡說八道!”中年男子忍無可忍,站起身來,指着女主持人,“我要封殺你,我要封殺你!”
“你好大的威風,話不投機,就要封殺我?很是抱歉,你封殺不了我,我的執照,完全合法,我的問題,也是得到相關部門的授權許可,要封殺我也輪不到你,你也許忽略了,我姓吳,叫吳清清,來自龍潭!”
……
“咔!”思遠按了遙控器,電視關了。
他走到眠眠面前,抓着眠眠的手,低聲道:“姑姑,我在呢!”
“呼……”許久,眠眠長呼一口氣,心情才平復下來。
“電視上這一幕,是你安排的吧,吳清清可是一直都對你言聽計從!”
“其實,這個教育局長有句話說得沒錯!”思遠擡起頭來,看着眠眠,“安城是墮落了!”
“嗯?”眠眠皺眉。
“姑姑別想多!”思遠笑道,“墮落的其實就是他們這些衣冠禽獸,而非芸芸大衆!自己墮落了,才總是說別人墮落!”
“你阿媽勸我,叫我不要亂來,她會爲歡歡討個公道!”眠眠說道,“爲什麼你不勸我,反而幫我?”
“你心意已決,我勸得住嗎?”
思遠苦笑,“阿媽總是說,我還小,其實我什麼都懂,這些年,她一直不提父親的事情,其實也能猜到一二,你做的,和我父親做的,不都是差不多麼?見不得光的事,未必是壞事,犯罪之所以稱爲犯罪,其實就是少了一個正義之名,沒有得到某些人等的授權,私自去做某些事情,比如殺人!有些人殺人,是英雄,比如林浩天,把吳用殺了,他成了英雄,而你也是殺人,同樣是討個公道,卻成了罪犯!”
“所以……”眠眠欲言又止。
“所以想要做大事,必須得從 政,這樣就有了正義之名,有法律的保駕護航,就可以把那些害羣之馬肅清!還安城一個朗朗乾坤!”
思遠說道,“我猜測,阿媽,包括死去的父親,也不想我走這條路,但世上貧苦之人萬億衆,又有幾個人能以正當的手段,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的?要根治這個問題,那必須處在那個問題的中心!”
“思遠,你素來有大志,比你父親有出息!”眠眠撫着思遠的頭,擔憂道,“你幫我,會不會牽連你?”
“我不幫你的話,你早就被抓了!我已經失去一個姑姑,不想再失去另外一個!”思遠搖頭,“但有些細節你做得不好,你太急了,顧欣死了,你應該等幾天再下手,我知道劉偉心臟不好,楊芳膽小,但你不應該一下子就殺了他們……
還有,李豔玲趾高氣昂,自負無比,我知道你撞了她的車,她必然追去,但你和她打鬥個什麼勁?一槍殺了得了,乾乾淨淨,不留痕跡,你的槍,是從廈門那夥毒販手裡得到的,而那夥人已經死了,就算查到出處,也查不到你身上,偏偏……”
“不那樣做,難解我心頭之恨!”眠眠咬牙。
“前面就算了!”思遠苦澀,“你去找韓在新的時候,直接解決他就是,幹嘛等着劉星語來?還當着她的面殺人?如果你按我的計劃走,他們就算某天抓了你,沒有充足的證據,他們也起訴不了你!你不是唐風,你背後有阿媽,她不會看着不管……”
眠眠聞聲,默然。
她何嘗不知道思遠的意思?可她不能!
從她決定復仇的那一天起,她已經知道,沒有回頭路可走。
她不想遮遮掩掩,牽連任何人,更何況是她最心疼的思遠?思遠聰明絕頂,世間罕見,當有遠大前程,她願意扛下所有的罪名,就像那個人一樣,以死換生!
“你想成爲他!”思遠輕嘆一聲,走回自己的位置,把書包掛在肩頭上,“可你連他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世上,只有阿媽知道,所以她一個字也不說!”
“你,你要走了嗎?”眠眠不捨。
“阿媽去公安局了,被劉星語請去問案,所以我才能跑過來,時間也差不多了!”
思遠說道,“明天五一二,你知道的,阿媽每年都要去四川,我也要去……
這裡是父親以前住過的地方,能藏得了一時,但不是長久之計,我給你尋了幾處,鑰匙地址,我放在抽屜裡,記住了,別在一個地方,待三天以上,劉星語一個女孩子,能坐到刑偵隊長的位置,不是運氣偶然,你要隨時變換住處!等事情結束,我會安排你去國外……”
“小遠……”眠眠呼喊。
思遠回頭,微微一笑,隨後邁開腳步,不停地揮手,消失在幽暗的走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