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身上肩負着多少希望的時候,你就能面對任何事情。
———題記
今天,江若雪心情很是複雜。
她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她知道也許會有這麼一天,她也一直在苦苦維護着那個世界。然而,當見到那個天仙一般的女人開始,所有的一切,都開始崩潰了。
假的,終究是假的,夢,終究只是夢,她的師兄,與夢裡的那個男人,生生分裂,一個死了,一個消失了。
她構築的世界,只是鏡花水月,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不堪一擊。她的任何哲學理論,都支撐不起那個脆弱的世界。
若雪是個灑脫之人,雖然很痛,痛得很深刻,恰是這樣,她反而釋然了。
人的一生,不只有愛情。
更何況,夢,終究會醒。
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因爲,有人說,她是一個拓荒者。
工作展開了,她突破了幾個點,頑固不化的羅邦成,桀驁不馴的問題少年趙山河,她也相信,她的熱情與真誠,能暖化這片思想荒蕪的大地,沒想到,卻莫名其妙地遭遇了一場石頭雨。
有人要殺她!
她當時很害怕,一生之中,不曾遇到這種驚險的場面。
但回到學校,看着一個個朝氣蓬勃的孩子,她忽然不怕了。
行得正,站得穩,她怕什麼?
這是讓她爲之驕傲的事業!
她準備報警,讓派出所的人來處理這事,卻被鄭勇果斷否決,一者,黑燈瞎火的,一時間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儘管他們心知肚明,是誰可能要加害他們。
二者,若真是葉公平所爲,那讓派出所的人來處理,也是白搭,因爲,他們敢堂而皇之在山上開賭,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派出所的人知道這事,且視而不見,這其中,必然有貓膩。
三者,這事若報警處理了,有可能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學校人心惶惶,誰還敢來上學?動員工作好不容易展開,到時候,功虧一簣,得不償失。
若雪索性不管了,交給上面那位處理,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連續三天,她走過盤山九個寨子,所獲甚大。
原來,她在古榕寨的事情都傳開了。
據說,羅邦成去了龍潭一趟,回來之後,竟然主動幫忙學校動員十里八鄉,以他的威望,很多人都響應了,連一向看其不順眼的趙山河,帶着十來個學生,也四處奔走宣傳。
這是兩個問題人物,還有什麼比他們的話,更有說服力?
他們,把若雪對他們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遍了盤山十八寨,這是一場思想的大洗禮,與世隔絕的鄉親父老,終於意識到教育的重要意義。
人才,纔是未來的核心競爭力。
也只有大量的人才,才能徹底改變家鄉落後的面貌。
江若雪,成了名副其實的拓荒者,她點亮了希望之光,爲大家打開了一扇連通未來世界的大門。
這三天,她無論走到哪裡,無論是苗寨,布依寨,還是最爲排外的仡佬寨,都收到熱烈歡迎。
原來,她果真很美,年輕,大方,知性,學識淵博。
原來,自己孩子,也有機會像她一樣!
這層層封閉的大山,仿若醒了過來,煥發出勃勃生機。
一如往常,若雪起牀,隨意洗漱一番,便去了學生宿舍。
在校的學生多了起來,比原本多了三倍。
更重要的是,那些孩子,與從前不一樣了,她從他們眼睛裡,看到了亮光。
每到一處,都有學生上來親切打招呼,和她說起他們發生過的趣事,有人說在山上烤嫩包穀吃,有人說,在小盤江游泳,還有一個小丫頭,因爲心愛的乒乓球拍壞了,窩在若雪懷裡嗚嗚大哭。
若雪感動!
這些孩子,有什麼心事,都第一時間跑來與她訴說,他們認可她了,把她當成了親人。
再一次來到會議室門口,若雪下意識停住腳步。
往日如菜市場一般的槽雜聲,已然聽不見了。
若雪欣慰一笑,推門而入。
所有教師都到齊了,挺直腰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早呀!”若雪走到正位,泰然坐下。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左右兩側的黃亮與楊春元身上。
“兩位,彙報一下情況!”
楊春元站起身來,道:“根據校長的計劃,我們所有老師,分批各個村寨動員,初見成效,很多家長都願意把孩子送來上學,到目前爲止,報名人數已經是去年的五倍有餘……”
“我們的主要動員對象,是今年和去年小學畢業的孩子,很多孩子,小學畢業後,都待在家裡做一些雜務,根本沒來上學!”
黃亮起身,不急不緩道,“校長說的對,他們不是不想上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家裡貧困,無法就學,而我們學校提供的條件,恰能滿足他們的期盼,只要放下架子,拿出誠意來,他們就能迴歸校園,現在趨勢很好,很多孩子,還沒開學都先回到學校了,而且逐漸形成良性循環,只是個別村寨……”
“哪個村寨?”若雪問道。
黃亮苦笑,攤攤手,道:“木葉寨,木葉寨有四百多戶人家,是十八寨中除了盤山之外最大的寨子,與三苗寨一山之隔,都是苗人,但兩寨情況完全不一樣,三苗寨好客,而木葉寨只有木家人和葉家人,現在的寨主,是木冠河,此人極爲難纏,昨天,我們老師準備去動員,卻被堵在了寨門口……”
“又是木葉寨!”若雪頭痛無比。
那個葉公平,就是此寨中人。
現在,又冒出一個木冠河出來了。
“是這樣的,校長!”楊春元解釋道,“此人的難纏之處,就是極爲排外……嗯,特別是漢族人,你沒來之前,我們老師就是在寨門口被打,這個木冠河不但沒有出來說一句話,反而帶着人,幫忙那夥賭徒圍攻我們,要不是黃主任是當地人,大家都出不來了!”
“哎!”黃亮嘆道,“四百多戶人家,我從盤山小學得了的名額,去年小學畢業的孩子,有一百二十六個,但全部沒來上學,整個寨子,只有葉家那對雙胞胎兄弟,葉興龍、葉興虎在讀,但他們已經將是三年級學生了,也就是說,去年今年,木葉寨,沒有一個學生來報名過……”
“這樣,木葉寨,我親自去一趟!”
若雪想了想說道,“其他地方,你們按計劃走就行,等動員工作差不多了,大家迴歸本職,再討論校務的具體問題!散會!”
“好!”所有老師收拾文件,先後出門。
最後,若雪叫住楊春元和黃亮:“楊主任,黃主任,等等!”
“校長,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二人不解。
若雪搖頭,頓了片刻,道:“辛苦二位了,若是在其他學校,你們本不必這樣,在家享清福,等着開學,然後上上課,處理一些校務就好,而現在暑假期間,還讓你們二老奔波操勞,若雪替那些孩子們感謝二位!”
“校長,你這麼說,老頭子我慚愧啊!”楊春元說道,“你沒來之前,我和老黃還鬥得你死我活,搞什麼派系,愧對這個職業啊,我們當時就是混吃等死,圖點好處,頤養天年,但你來了,老頭子我感覺不一樣了,有了激情,你說的沒錯啊,這不只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爲之驕傲的事業,老頭子我像是年輕了二十歲啊!”
“是啊!”黃亮動情道,“其實真辛苦的是校長你,什麼事你都親力親爲,遇到困難,也是你來扛,要說感謝,我們兩個老頭子才應該感謝你,我相信,整個盤山十八寨,也會感謝你,是你喚醒了大家啊!”
“以後我們一起攜手努力!”若雪輕聲說道,“兩位先回去,好好休息下,以後,還得多多有勞二老呢!”
“那我們告退了!”
兩個老頭子顫顫巍巍地走了,整個會議室,又只剩下若雪一人。
“小妹,小妹!”正在這時,鄭勇拿着手機,急匆匆衝進會議室。
“大哥,咋了?”若雪不解。
她很少見大哥這般模樣。
“思遠的電話,你最好接一下!”鄭勇正色道。
“思遠?陳思遠?”若雪更是迷糊了。
是那個人的兒子!那個他的兒子!
問題是,找她幹嘛?
難道……
目光一閃,若雪接過手機。
“漂亮阿姨,你還好吧!”電話中,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思遠,你……”
“前幾天,你打電話給阿媽,說遇到麻煩了,本來阿媽要親自下去處理的,可是,安城北門,青山職中那邊,發生兩起命案……一個學生,跑到青山去看望同學,由於是封閉式學校,這個學生偷偷翻牆進去的,被那些老師當成二流子追打,最後叫到辦公室,那些老師,不問緣由,讓這個學生跪着毆打,學生忍無可忍,推了毆打他的老師一下,老師的頭撞在一顆釘子上,死了,這個學生嚇壞了,當場跳樓自殺……”
“什……什麼?”若雪震驚。
“阿媽收到教育部的通知,去市裡開會了,可能三五天回不來,所以我給你打了這個電話!”陳思遠說道。
“你說……洗耳恭聽!”若雪沉聲說道。
此時此刻,若雪清楚,這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是一個絕世天才,不能以常人度之,他來電話,必有其很深的用意。
“你知道阿媽爲什麼會選你下去嗎?那麼多人中,爲什麼是你?”
若雪沉默。
“因爲,你不只是一個思想的拓荒者,更是推開希望之門的引路人,青山職中這兩起血案,就是鐵一般的證明!師者,首論其德,再選其才,第三者則是熱愛,阿媽選你,是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