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了短暫的月光並困住它,我讓月亮爲我畫了這幅相。
———題記
輕風徐徐。
安城,西水湖畔,一片桂樹林中,草地上,兩道身影並肩而坐,身旁,一束紫玫瑰,一把木琵琶。
“真好!”她輕聲開口。
“真好!”他點點頭。
是夜,很是靜謐。
湖水滔滔,花香撲面。
他們安靜地坐着,仿若在傾聽大地的脈動,仿似在傾聽湖水拍岸的旋律,又像是在傾聽彼此的心跳聲。
這片桂樹林,這片綠草地,此時此刻,屬於他們的全世界。
慢慢地,兩道身影向彼此靠近,自然而然,他們靠在一起。
這時,遙遠的天邊,一輪明月衝出雲層。
月光皎潔,如同一面輕紗,鋪灑而下,她的臉,清麗無瑕。
“呀,終於看見月亮了!”
她輕呼一聲,那靈動的眸子驚鴻一瞥,看到他剛毅的臉,她的臉頰,不覺閃過一抹紅暈。
忽然,她擡起雙手,對着月光,比劃起來。
瞬時間,那兩隻瑩白如玉的手掌,隨着纖纖手指的纏繞,形成兩道影子,從容優雅,仿若是一對戀人在相擁,輕踩着舞步。
他悄然退到身後,拿出相機,對着月光,對着她的背影,按下快門。
“咔!”
隨着一聲輕響,一張照片從相機裡掙脫而出。
那是一道紫色的倩影,月光下,她纖手舞動,長髮飄飄,宛若人間精靈,空靈出塵。
他拿起照片,對着那道苗條的背影,時間,仿若就此定格。
他癡了。
怦然心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許,是從她彈奏的那一曲金蛇狂舞開始,也許,是從她小跑離開留下的那一抹笑容開始,也許,是從方纔她不經意間的那一點紅暈開始……
不知何時起,他已然愛上了她,爲她癡迷。
也許,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深深愛上了她。
“風哥,你在幹什麼?”一道清脆的聲音,如同百靈鳥一般,打亂了他的思緒。
不知何時,她已然來到他身邊,看到他手裡的照片,水靈靈的大眼睛,不由得一怔。
“我想,要是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多好!”
沉吟片刻,他拿起一隻筆,在照片背面,寫下一行字:“我抓住了短暫的月光並困住它,我讓月亮爲我畫了這幅相。 ”
“風哥,你……”她看着他,輕咬着下脣,想說些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她很想哭。
多少年了,無論遇到什麼事,她都一個人扛,多少心酸與委屈,她只能藏在心中。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男人,海誓山盟,卻是個騙子,把她的積蓄擄得乾乾淨淨。
每個人,對她都有各種各樣的目的,沒有一個人,真心爲她着想。
她一直孤獨而堅強地活着。
她也渴望,自己無助的時候,有一個人站出來,爲她遮風擋雨,然而,在那種煙花之地,他見識過太多人了,這種渴望,變爲奢望。
現在,有一個男人,就在她身邊,時時刻刻想着她。
他沒有太多的言語,但她感覺到了,真真切切。
僅一張照片,她已能感受到他的情深意重。
想到這裡,那修長的眼睫毛,再也承受不住眼中溼潤的重量,兩滴晶瑩奪眶而出。
他笑了。
很是溫柔地,他伸出手來,撫去她臉上的淚水,認真說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沒人敢欺負你,包括我自己!”
“風哥……”她顫聲說道。
這時,他已然俯下頭來,捧着她的臉,對着她嬌豔欲滴的紅脣,深深吻下去。
身子微微一僵,卻只是片刻,她便反抱緊了他。
湖水滔滔,輕拍着堤岸。
月光下,草地上,桂樹林中,她低聲呢喃,衣帶漸寬。
季節仿若變幻,此時的西水湖畔,春色滿園。
……
“真是絕配啊,不用我牽線搭橋,他們就勾搭在一起了,好!”
貴族堂,六樓,一間辦公室裡,有一個魁梧的男子,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晃盪着一杯紅酒,臉上時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其旁,站着一個女人,低着頭,偷偷打量他一眼,試探問道:“藍總,請他來就算了,爲什麼還要把那麼多重要部門交給他,那可是……”
“得……”他擺擺手,目光隨意一瞥,從她身上掃過,她的頭更低了。
輕呡一口灑,他嘆聲道,“因爲他是唐風,是我哥啊!”
她聞聲,微微擡起頭來,霎時間,眼睛裡閃過一抹驚懼之色。
剛剛擡起的頭顱,立馬又低了下去。
她心裡顫慄。
此時此刻,從他那笑眯眯的臉龐上,她甚至不敢去揣摩他話裡的意思。
她深刻明白,對於一個上位者而言,不喜歡別人一點都不懂他的心思,也不喜歡別人把他的心思摸得乾乾淨淨,相對來說,其更忌諱於後者。
若是誰都能把他的心思猜透,那還談什麼威信?
而藍衣,恰是這樣的一個人。
此刻,就算她心裡明白,也必須裝糊塗,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深知眼前這個男人有多可怕。
三年前,唐風的打人的事情,就是她一手安排,而她之所以敢這麼做,讓唐風坐了三年的牢,就是因爲得到眼前此人的授意。
一邊和你稱兄道弟,視爲手足,一邊卻暗中捅刀子,恨不得把你弄死。
大哥?簡直是笑話!
更可怕的是,唐風出來了,卻一點也不知情,他們仿若一如從前一般,依舊是好兄弟。
且,藍衣還放話出來,讓唐風接手貴族堂衆多實權部門,故意弄得人盡皆知,這是爲何?
難道,他變了麼?懺悔了麼?要彌補唐風?
不是!絕對不是!
直覺告訴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必有所圖,但她不願深想,不敢深想。
她知道他的事情太多了,若再不表現出忠誠謙卑一點,她難有立身之地。
“說了你可能不信,我真當他是我哥!”
藍衣眼皮微擡,盯着翻滾的酒液,輕聲道,“我把他母親,也當成我自己的母親了,以往那些日子,真是痛快啊!”
她沒有回答,此時,她的眼光,只能看到自己的腳尖。
“可是……”他自顧地說道,像是數落家常一般,“人人都只認爲我是他的小跟班,打手,那些庸人,看我壯實了點,還以爲我是頭豬呢,其實,我自己也有一腔抱負,他在,我永遠出不了頭!”
“這人吶,總是要做出選擇,他進去的時候,我也很心痛呢!可是,我不得不做啊,時代在變,他那套早就過時了,動不動講什麼道義,哎!”
他說着,發現她一言不發,隨口問道,“你在幹什麼?擡起頭來!”
“沒有,沒有!”她急忙說道,依言擡起頭來,但目光總是閃躲,不敢直視於他。
“不用害怕,我不會害你!”他伸出一隻手,輕撫着她的臉,溫柔地說道,“你幫我這麼多,又生得這麼漂亮,我怎麼捨得害你呢?”
“藍總……”她顫聲說道。
此時,她絲毫不懷疑,臉上的那隻大手,隨時可能往下移,突然把她的喉嚨捏碎。
他也是這般對唐風的,一口一句大哥,最後,唐風坐了三年的牢,就連唐風的女人也……
想到這裡,她頭皮發麻,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恐懼到極致,仿若,輕撫在臉上的不是手,而是一隻寒森森的利爪。
“既然你問爲什麼,那我直說了!”忽然之間,他笑了,收回手掌,慵懶地坐回沙發上。
“我這個大哥啊,他是條龍,現在龍出生天,困是困不住的,得引導!”藍衣悠悠說道,“對他來說,拐彎抹角的那套不行,還不如直接點,這樣他反而不會有所懷疑……再說,都是我們的人,就算交給他,能如何?”
“我知道了!”她說道。
“你不知道!”
藍衣搖頭,“他雖然關了三年,聲望不但沒有絲毫不減,反而讓很多人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人家雖然坐牢,可是爲了一個女人抱打不平,是英雄呢!你沒看到嗎?以前那些兄弟,剛纔個個都火急火燎去找他呢,那我算什麼?”
“特別是一些老傢伙,搞金融的一些可惡老傢伙,等着他出來呢!”藍衣說着,話鋒一轉,變得冷冽起來,“我們這裡,始終是偏狹之地,搞這行能有多少賺頭?還擔心某些人隨時來查封,能混得了一時,但不是長久之計,在那些老傢伙眼裡,無論我做得多好,他們都覺得我不入流……”
“所以,只有一條路可走,進軍房地產!”藍衣凝聲說道。
“什麼?”她大驚。
“這就需要我這個大哥了,那些老傢伙只認可他而不認可我!”藍衣咧嘴一笑,“你猜,大家要是聽到了我把很多部門的管理權轉交給他,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會想……”她沉思片刻,說道,“藍衣這個人多講義氣,值得深交……”
“還一點,風哥就不會懷疑,三年前那件事,與你無關,而且以他的性格,他的聲望、人脈、資源,都會被我們所用,等到一定的時間,他沒用了,那該怎麼處理,藍總儘可隨意……”
她說着,聲音越來越低。
剛剛,過於忘形了。
藍衣此人,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他的大局觀,能順應時代潮流,看得見大勢,更重要的一點,是他的洞察秋毫,能把握每個人的優點缺點,而加以利用。
這就是手腕與魄力。
在他面前,她必須表現出一定的才幹,但不能過於自得,也不能過於俯首帖耳。
“還有一點你沒說,刑偵隊那些人,特別是那個林浩天,最近盯我很緊,大哥要是和我在一起,還幫我管理這麼大的生意,還有很好的份額,他們會怎麼想?”
藍衣大笑起來,“他們會想,一丘之貉,都不是好東西,這樣以後大哥就別想有任何退路了,只能跟我一道,想白都白不了,風哥可是風雲人物,要是有什麼事,警方都會第一時間找上他……”
“藍總就不擔心那兩個人?”她試探問道,“要是唐風……風哥知道真相,我……”
“聽說,他小倆口去泰國旅遊了?也不知道這些人腦殼是裝的什麼,那麼髒的地方,個個都有想去!”藍衣站起身來,輕拍着她的肩膀,俯下頭來,在她耳邊,低聲道,“既然他們喜歡出去,那就讓他們永遠別回來了,養了他們三年,對得住他們的了,嗯,記住,找外人去辦!”
“我知道了!”她輕輕點頭,轉身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他擡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對你這麼好,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