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心裡不再有芥蒂,夏沐瑤的心情好了,身體也很快恢復了。
呼爾赫也儘量在繁忙軍務之餘,帶着繼兒玩耍。小孩子天性好動,尤其繼兒又對刀劍之類十分喜歡,所以很快便和呼爾赫玩成一團。
有時候,繼兒跟在呼爾赫身後,學着呼爾赫的樣子,揹着手走路,夏沐瑤從後面看去,父子兩簡直一模一樣。
“小世子跟燕王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燕玲在一旁看了,也不由覺得好玩,小聲跟夏沐瑤道。
夏沐瑤聽了這話,心裡不知多開心了。事實勝於一切,那趙元廷再詭計多端,都改變不了血脈這回事,繼兒和呼爾赫的神態簡直是太像了。
所以,夏沐瑤自嘲地對自己暗道:“夏沐瑤,往後莫要再杞人憂天了,這麼好的日子要珍惜纔是。”
幾日後,呼爾赫帶領大軍再度攻城,許是經過周密籌劃,又或許是因爲大康新徵召的士兵本身就缺乏持久的戰鬥力,大康一直堅守的城,終是被攻破。
經過幾個時辰的廝殺,大康漸漸抵抗不住,棄城而逃,退守十里處。
八百里加急軍報幾日後便遞到了大康皇城,以張雅嫺爲首的新朝有些慌了,當即召集大臣緊急商討對策。
“若是先皇還在,便好了。”朝堂上,有大臣如此感概道。
張雅嫺與自己的心腹之臣交換了一下眼色,卻都沒有言語。
這位大臣之所以有這番感概,是因爲當初張雅嫺串通心腹大臣,假傳趙元廷沙場戰死的消息,國不可一日無主,七日後,趙意便登基爲帝。張雅嫺與其兄和其黨羽輔佐其左右。
而事實上,大康的朝政已經由聚義莊把持。
但聚義莊左右江湖事尚可,面對一片江山,統治起來到底是缺乏心懷與謀略,如今的大康,民心不安,風雨飄搖,多個地方都出現匪患以及逆黨。
就連遠在燕城的甄裕也想趁機再回大康,做一番大業。
故而,當前方戰敗的軍報傳來,無異於對這個新政雪上加霜。
“你們一個個拿着朝廷的俸祿,如今朝廷有難,竟都是些沒主意的嗎?”張雅嫺看着滿堂一籌莫展的臣子,不禁怒道。
張雅嫺自輔佐趙意之後,面上多了戾色,也多了蒼老之色。她做了皇太后才知道,原來治理一個國家並非易事,想過去趙元廷每每以朝務繁忙爲由不去後宮走動,她只以爲是趙元廷的託辭,現在才知,趙元廷雖然有不喜歡她的一部分原因,更多則是因爲他真的沒時間。
即便是身子閒下來了,腦子卻也永遠閒不了。
所以,很多個深夜,張雅嫺是想念趙元廷的,既想念又恨他,恨他爲何不給她一點希望,她哪怕看到趙意繼承皇位的一點希望,都不會走此一步。
而如今是騎虎難下。
“我朝最有名的大將便是先皇,用兵之術無人能出其右,可惜天妒賢能……”剛剛那大臣沉吟了會兒,又道:“先皇有沒有可能並未戰死?皇太后也知,這一路山高路遠,消息有誤也是有可能的,若能尋得先皇回來,大康江山還有的救。”
張雅嫺聽了這話,心裡一緊,雖然那大臣說的委婉,但是她知道,趙元廷並未戰死的消息定是被他探聽了去的。
“大膽東西,未有救國良計也就罷了,竟然還口出誑語,迷惑衆臣,來人,將他拉下去,沾了。”張雅嫺當即怒道。
立即有大內侍衛進來,將那臣子拉下去。一路只留下那臣子的喊冤之聲。
如此一來,朝堂之上,再無人肯進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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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康軍隊一敗,便一瀉千里,節節敗退。
北胡大軍十日內連下兩城,戰報傳回大康皇宮,朝堂上下皆開始慌亂。
“皇太后還是要儘早拿出個主意,否則這樣下去,北胡越戰越勇,大康的江山恐要不保啊。”終是有老臣看不下去,跪在朝堂上,聲淚俱下地求道。
張雅嫺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她又何嘗不想有個法子能抵抗得了北胡,但是目前的情況來看,大康的兵力不是北胡的敵手,與鄰邦借兵怕是也來不及了,她還能怎麼辦?
如果連她仰仗的聚義莊都敵不過呼爾赫的大軍,她能怎麼辦?
“廢物,都是廢物,滿潮堂的大臣,關鍵時候竟無一人可用的。”張雅嫺氣惱的將手邊茶杯扔了下去。
茶杯在大理石地面摔碎,發出一聲驚天脆響,所有的臣子忙跪倒在地,惶惶不安。
這大康的江山,怕是不保了。
待退了朝,張雅嫺去了趙元廷之前住的宮殿,那裡的一切,都還保留着趙元廷之前的模樣,她走在其中,才體會到當日趙元廷留戀思瑤宮的心情。
睹物思人,是世間最痛苦的事。
她想向趙元廷示威,她想告訴趙元廷,沒有了他,她也一樣可以做這片江山的主人。但是她失敗了,她做不到。
她能做到的,只是將思瑤宮損毀殆盡。
“二爺,您讓我怎麼辦?”終於,張雅嫺無力地癱倒在趙元廷的寢殿裡,潸然淚下。
張雅嫺在寢殿裡沉思了許久,終是召見了自己的兄長,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她要派人去請趙元廷施以援手,趙元廷沒有死,這一點朝中大部分的臣子後來都知道了,之所以沒有敢說出來,不過是攝於聚義莊的威名,而如今,連大康江山都恐怕不保,要個皇位又有什麼意思呢?
張雅嫺的兄長沉思良久,搖了搖頭道:“去求趙元廷,即便是可以擊退北胡,但是我們照樣是死路一條,你以爲篡位一事他便不會追究了嗎?”
張雅嫺閉上眼睛,長嘆一聲,“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便沒有出路了嗎?”
“只能從民間再多抓壯丁入伍,能抵擋一時算一時。”兄長沉聲道。
張雅嫺沒有言語,算是默認,因爲她也終是沒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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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廷退居西南,卻每日都對北胡與大康的戰況瞭如指掌,北胡攻了一城又一城,趙元廷不由冷笑,他知道,這大康是守不住了。
他也料到新朝定會從民間廣抓壯丁入伍,如此一來,民間怨聲載道,官逼民反,大康便要土崩瓦解了。
趙元廷日日在盤算着,何時出手最爲妥當,一來讓北胡措手不及,二來,可以直接打入皇宮,收回自己的皇權。
但是趙元廷知道,呼爾赫也定會對他有所防備的,所以,他與呼爾赫之間,仍是一場硬仗。
待北胡大軍漸漸挺進大康中心位置時,趙元廷果斷帶兵從後方包抄過去。
趙元廷大軍一動,北胡的探子便得知了風聲,呼爾赫將北胡大軍分成兩處,一處應對趙元廷,一處應對大康。
同時,呼爾赫也早已往元京發去八百里加急軍報,請求北胡王支援五萬大軍。
基本上,趙元廷圍堵呼爾赫大軍時,北胡的援軍,也很快便到了。
這真是一場空前的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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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冬天了,再過些日子便是年關了,這場仗真不知還能再打多久。”軍營裡,夏沐瑤坐在大帳裡,一邊哄着繼兒,一邊對燕玲道。
“是啊,奴婢今兒個又聽那衛兵說,趙元廷的大軍又來了,這仗怕是又難打了。”燕玲嘆了口氣道。
聽到燕玲說起趙元廷的名字,夏沐瑤的目光警示地看了她一眼。
燕玲看了看繼兒,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對着夏沐瑤一臉抱歉地低下了頭。
好在繼兒專心玩着手中的木劍,並未聽到燕玲口中提到的趙元廷的名字。
夏沐瑤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卻一起身,便感覺一陣眩暈,她扶住椅背,對燕玲道:“快扶我去牀上,我有些頭暈。”
燕玲忙上前,將夏沐瑤扶到牀上,緊張地問道:“王妃,您沒事吧?您等着,奴婢這就去請軍醫來。”
夏沐瑤頭暈暈的,沒有力氣,本來想說不必了,卻話未出口,燕玲已經跑出了大帳。
軍醫很快就到了,爲夏沐瑤診過脈,忙彎身對夏沐瑤道:“恭喜王妃,您已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了。”
夏沐瑤呆住了。
燕玲聽了,歡喜地蹦過來,“奴婢恭喜王妃,賀喜王妃。”
夏沐瑤無力地笑笑,這個時候,她並不覺得有了身孕有何可值得恭喜,這隻會令呼爾赫分心,消磨他的英雄氣吧。
“你先下去吧,我的狀況先不要告訴燕王,等我自己跟他說。”夏沐瑤對那軍醫吩咐道。
軍醫應了,轉身下去了。
“可惜現在行軍打仗條件太苦了,也沒什麼好東西給王妃您補補身子的。”見軍醫離開,燕玲不禁犯了愁。
“粗茶淡飯最養人,你沒聽說過嗎?”見燕玲一臉愁容,夏沐瑤不禁笑了。
“那是說的我們這樣的普通人,王妃您身嬌夠貴,自然要用好的。”燕玲一本正經地反駁着夏沐瑤。
夏沐瑤輕輕搖了搖頭,“生而爲人,能差多少呢?只不過命不同罷了,若是你成了王妃,也是一樣的。”
聽夏沐瑤這樣說,燕玲嚇了一跳,忙擺手道:“王妃您可不敢再說了,奴婢哪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