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倒還都好,我只怕兵臨城下之時,趙元廷又會將顧兒作爲人質了。”呼濯看了眼臥房,小聲對呼爾赫道。
呼爾赫沒有說話,關於趙元廷認爲顧兒是他的孩子這件事,他誰都未曾說過,暗地裡,呼爾赫也曾推斷過這個孩子有沒有可能是趙元廷的,但是日期太接近,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證顧兒一定是他呼爾赫的孩子,所以,萬一顧兒是趙元廷的孩子,趙元廷是不會用他來做人質的。
但即便顧兒是趙元廷的孩子,呼爾赫也不會放任不管,畢竟,那還也是夏沐瑤的孩子,爲了夏沐瑤,他必須將那孩子帶回她的身邊。
見呼爾赫不語,呼濯只以爲他也有此憂慮,忙又寬慰道:“我也只是胡亂猜測,料那趙元廷也算是梟雄,應該不至於如此卑劣。”
“但願吧。”呼爾赫淡淡說道:“只要莫再令瑤兒傷心便好。”
呼濯無奈地點了點頭,卻仍是憂心忡忡。
***
晚膳只有呼濯,呼爾赫,夏沐瑤三個人用,多婭更習慣在自己的房間裡用膳。
何況今日呼濯也在,她見過呼濯幾面,對這個放蕩不羈的男人有些牴觸,他實在太放肆了,她還從未見過這麼不講禮節的男人。
“多婭呢?”呼濯見多婭沒來,竟還開口問了句,那個女子總是半低着頭,他連她的模樣還沒看準過。
“姐姐不喜熱鬧,在自己院子裡呢。”夏沐瑤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呼濯一眼。
“我再未見過比她更沉悶的女子了,這性子倒適合去庵院裡待着,青燈爲伴孤寂一生。”呼濯似有感概地搖了搖頭。
呼濯的話雖然刻薄,卻也有些道理,夏沐瑤暗暗嘆息一聲,沒有言語。
呼爾赫也沒有言語,他對多婭本來就從未關注過,她是活潑還是沉靜,是美還是醜,都與他無關。
“對了,我前日去了趟戲園子,聽說允靈嫁給一個富戶做了小妾?”呼爾赫卻忽然想起這碼子事來。
“嗯。”呼濯點了點頭。再未多言語一句。
夏沐瑤聽了,卻是一愣,想到允靈從安公子身邊到呼濯身邊,又從呼濯身邊回到戲園子,最後卻是與人爲妾了,也不知這算不算得是好的歸宿。
思及此,夏沐瑤便愈發覺得呼濯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了,像允靈,像洛離,像曾經過往的那些女子,他即便不能娶她們爲妻,納成侍妾也是好的,反正他也養得起,而他卻任她們輾轉飄零,身世各異。
最近,又聽聞他府裡新進了兩個歌姬,也不知那個洛離如今有沒有備受冷落。
唉,女人啊,若遇不到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真是悲慼。
如此,更襯托出呼爾赫的好來,夏沐瑤扭頭笑眯眯看了他一眼,目光裡有嘉許之意。
一旁的呼濯掃了一眼,也笑了,心裡暗道,臭丫頭,若是你看得上我,我又何嘗不對你一心一意?
***
三日後,呼爾赫一早從軍營回來,便指揮着下人和精兵,從別院搬回藩王府。
夏沐瑤帶着還兒,坐在馬車裡,輕聲問他:“還記得藩王府嗎?”
還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們現在就要回藩王府了,還兒高興嗎?”夏沐瑤對還兒說着,語氣頗爲感概。
還兒又點了點頭。
看着還兒可愛的模樣,夏沐瑤不由笑了,而後將他摟在懷裡,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下。
待到了藩王府,夏沐瑤將還兒抱下馬車,轉身去找呼爾赫。
呼爾赫騎着高頭大馬,不一會兒便來到他們母子身旁,翻身下馬,從夏沐瑤懷裡接過還兒,指着藩王府氣派高大的門楣道:“好孩子,我們到家了。”
夏沐瑤則往多婭的馬車旁走去,見多婭下了馬車,便道:“姐姐,這裡便是藩王府了,往後我們便住在這裡。”
多婭擡頭望去,不禁驚異於藩王府的宏偉,待隨着夏沐瑤走進藩王府,錯落有序的庭院在微微山坡上一路展開,如一幅畫卷一般,靜謐的靜水湖,鬱郁蒼蒼的樹木,典雅的庭舍,簡直磅礴。
夏沐瑤一邊走,一邊將府裡的建築指給多婭看,哪裡是騰衝院,哪裡是溫泉屋,哪裡是膳堂,哪裡是浣衣房,哪裡是倉庫,哪裡是下人的庭院都一一指給多婭看。
多婭一邊聽着一邊點頭,這藩王府着實有些大,她且要好生記着,不然往後出門散步興許還會迷了路,那就讓人笑話了。
夏沐瑤將多婭送到她居住的庭院,而後又帶着她熟悉了一下週圍的環境,走到騰衝院門前時,便道:“這裡是我和燕王住的地方,姐姐往後得空可以來找我。”
騰衝院的庭院裡,呼爾赫正在教還兒打拳,還兒還小,學的東倒西歪,惹的呼爾赫不斷朗聲笑着。
夏沐瑤在門外看着,不由也笑了,對多婭道:“燕王看着威嚴,其實也是孩子氣呢。”
多婭的目光只掃了呼爾赫一眼,便垂了下來,輕聲道:“看到你們一家其樂融融,姐姐打心底爲你們高興。”
夏沐瑤聽了這話,心裡一嘆,便往前指着,告訴多婭那裡是什麼地方。
多婭跟在一旁聽着,卻再也未聽到心裡,剛剛呼爾赫大笑的面容令她恍惚,剛剛那個男人與自己六年前見到的那個男人,還是同一個人嗎?
***
重新搬回藩王府,呼爾赫簡單擺了一桌午宴,請了呼濯,哈廣,安公子等人來。
安公子一如既往,一身月白色長衫,俊秀的面容毫無表情。
而呼濯卻帶了他新進納進幽臺的歌姬,那歌姬年歲不大,笑容甜美,一雙眼睛不大安分地四處看着,對藩王府的壯闊暗暗讚歎。
哈廣褪去一身戎裝,少了軍人的剛硬,但氣質到底還是鐵血一般的,此番呼爾赫重新掌管軍營,他也是鬆了一口氣,這段日子以來,他代爲打理軍務,真是有些力不從心。
安公子見到呼濯,只淡淡垂了垂眼睛,便兀自落了座。
呼濯不由有些悻悻,說到底,當初將允靈從安公子身邊帶走這件事,他的確是做的不夠磊落,所以他每每見到安公子,便有些微尷尬,也只好如安公子一般,假裝淡淡的不在乎。
呼爾赫在座上將安公子與呼濯之間的尷尬收入眼底,卻也沒法子,這兩個人他都必須請。
夏沐瑤帶着多婭走入宴堂,堂中的人的目光都打量在多婭身上,一個端莊沉默的大家閨秀,只是太過羞澀,一直都是半低着頭,沉默地對着上座的呼爾赫施了一禮,便安靜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呼爾赫在座上對夏沐瑤伸出了手,等夏沐瑤落了座,便開了席。
多婭不適應這種拋頭露面的場合,整個午膳都一直半低着頭,呼濯在對面看着,只覺得替她憋悶的慌。
安公子也一直靜默。
蓋權也是個沉默的,如今呼爾赫雖恢復了官職,但是鏢局仍舊在開着,蓋權仍是館長,精兵們在鏢局裡,除了出鏢,則隨時聽候呼爾赫的密令。
只有哈廣,性子豪爽,不時舉杯與呼爾赫痛飲。
這種午宴,又沒有歌舞助興,所以很難熱鬧歡騰,大家除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上幾句,便是將面前的食物清理乾淨。
其中最爲難熬的便是多婭,這些人裡,除了夏沐瑤,差不多都是陌生,她坐在那裡,簡直比上刑還難受。往後再有這種場合,她是斷然不會再露面的。
只有當被奶孃餵飽了的還兒進入宴堂時,宴堂裡的氣氛才熱烈了起來,還兒慢慢騰騰從門口走進來,一路往兩邊好奇地看着,對這些人的招呼不時報以頑皮的笑容。
夏沐瑤起身,將還兒抱了過去,讓他坐在自己和呼爾赫之間,小傢伙見了面前滿桌子食物,不由分說便伸手去抓,惹得大家不由笑了起來。
玩了會兒,呼濯又將還兒抱了去,親了又親,他是打心底疼愛還兒,怎麼看都覺得好。
***
午宴結束後,大家便散了。
呼爾赫去了軍營,北胡王來了密函,意欲讓哈廣去北胡另一方防守外敵,哈廣是呼爾赫一手調教出來的,這段時間代理軍務,也做的不錯,北胡王相信他。
北胡王有令,哈廣自然不能推脫,但是想到自己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坐主帥,而麾下的將士們也都是陌生的,心底仍是有些顧慮。
呼爾赫便開導了他,又將自己帶兵打仗的許多經驗告訴他,這一談,便是一個下午。
黃昏時,呼爾赫回了府。
夏沐瑤在騰衝院裡陪着還兒玩,見到呼爾赫回來,還兒便撲過來讓阿爸抱。
一切都安逸溫馨,夏沐瑤看着面前的景象,有那麼一陣恍惚覺得,他們從未離開過藩王府,她也沒有在去北胡的路上產子,繼而被趙元廷搶走,那該多好。
一家人在騰衝院用過晚膳,呼爾赫拉着夏沐瑤的小手,在府裡散了會步,而後去溫泉池裡沐浴。
待漸漸接近溫泉的木屋,呼爾赫忽然將夏沐瑤一把抱了起來,用額頭抵在她的額上,“瑤兒,我們好久未曾一起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