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慕容夕換上男裝,前去監造軍火庫裡的武器。
錢子仲和賀堅已經看久了她的裝扮,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批武器的製造,火銃依舊是產量最大的,慕容夕讓人清點了火銃的數量,發現已經造了三萬只有餘,她轉身對着賀堅道:“停止火銃的製造。”
賀堅不解道:“火銃的威力這麼大,我們至少要做到軍中的一半要擁有這個武器。”
慕容夕搖搖頭:“火銃不是戰無不勝的,它沒打一發,就需要換一發的彈藥,這個時間,敵人就有機會來攻擊我們,這適合做先鋒,但是不利於持久戰。”
錢子仲也在旁邊道:“我贊同公子的說法。”
因慕容夕現在是男裝,賀堅和錢子仲就稱呼慕容夕爲公子。
賀堅想了想:“那好,我現在讓工匠們先不要製造這個兵器了。”
賀堅走向一旁,慕容夕對着錢子仲道:“你帶我去看看火炮的製造,我在你們焚兵器庫中好像沒有看到。”
錢子仲嘆了一口氣:“公子有所不知,這火炮造的難度實在太大了。”
慕容夕皺了皺眉:“邊走邊說吧。”
錢子仲帶着慕容夕走到火炮的製造處,那裡面的工匠不如其他的人都是在忙碌,而是看着一堆廢銅爛鐵,不停的在嘆氣。
慕容夕指了指他們,錢子仲上前對着他們道:“這是我們請來的慕容公子。”
那些工匠見着大人來了。即刻起身,慕容夕問着他們道:“你們怎麼坐在這?”
幾個人推推攘攘,不知所云,慕容夕看着頭疼,點了一個扭捏的工匠,問着他道:“你說,怎麼回事?”
工匠嘆了一口氣,指着後面的一堆鐵道:“賀大人和錢大人將火炮的製造圖已經給我們了,可是這個鐵,要變成堅硬的熟鐵,是需要一定技術的,我們現在的功力還不夠。”
慕容夕疑惑道:“書上應該有寫,錢大人,你把那本書給我看看。”
“好。”錢子仲將那本書的給了慕容夕,他一直隨身攜帶,保護的很好,他知道這本書的重要性,從來不敢假以他手。
慕容夕接過,看向那本書,雖然神女已經將大部分的工藝製作技巧寫在了裡面,可是一些細節還是沒能顧忌到。
這也不是慕容夕一個人能夠解決的,她轉身對着錢子仲道:“這些工匠都是全京城最優秀的工匠嗎?”
錢子仲點了點頭:“這些已經是我們已經能請到的最好的了,因爲是火炮,性質特殊,大多人都沒有接觸過,所有難度較大,也很正常。”
慕容夕看着這些人,如果要他們從頭研究,還不知道要研究到哪年哪年去了,軒轅琛是正需要這個東西的時候,有了這個東西打頭陣,勝算也會大一些。
慕容夕拉着錢子仲走到別處,問着他道:“我不相信這些人就是最好的,一定會有更好的,難道金朝這麼大,連一個工藝高強的人都沒有嗎?”
錢子仲爲難道:“有是有,但是這個人身份尤其特殊。”
慕容夕不懂怎麼一個特殊的方法,錢子仲說道:“這個人,是大越的人。但是他在金國居住了很久,如果要算,也算半個金國人,可是不管怎麼樣,他都是大越的身份,如果讓他知道了這道工藝,我只怕他會傳到大越去。”
慕容夕知道這項技術的絕對保密性,可是現在這樣,一點頭緒都沒有,也不是個辦法,她對着錢子仲道:“你讓這羣匠人再想想辦法,我去會會那個工匠。”
“好。”
錢子仲看來也是做了不少的功夫,即刻便將那個工匠的去向給了慕容夕。
慕容夕走到錢子仲所說的地方時,就看見一個破舊的木門,差點連避寒遮陽都做不到,她心下奇怪,若是一個好的匠人,必定收入也是不少,怎麼連個門都不休。
儘管如此,她還是敲了敲門,裡面傳來打鐵的聲音,但是沒有理會她。
慕容夕耐心的再次敲了敲門,這時才從門裡傳來一陣粗獷的聲音:“誰啊。”
慕容夕知道這是一個已經年過花甲的老人,便道:“老先生,我是想來找你打鐵的人。”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門吱啞一聲響,慕容夕平視不見其人,等低頭一看,竟然是和五歲左右的小孩兒,正笑嘻嘻的望着她。
老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誰讓你開門的。”
他氣勢洶洶的來到門前想要關門,慕容夕抵住門:“老先生且慢。”
老人皺着眉看着慕容夕:“我不打鐵很久了,你走吧。”
“可是先生家裡明明就有打鐵的聲音。”
老人不耐煩的想要關門:“你管我。”
老人直接關上了門,對着門裡的孫子道:“不要隨便給人開門。”
他的孫子撅着嘴道:“可是別人在外面也可以看到我們啊。”
這個小孩兒在說他們的門實在是太破了,可是老人不爲所動,拍着他孫子的腦袋道:“這叫勤儉。”
慕容夕看着門不讓進,只好翻牆而去,老人正與孫子說着話,見着人就這麼進來了,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慕容夕立即道:“老人家,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有一句話,只是希望您能聽一聽,說不定聽了,你就會改變主意。”
老人想了想,看了看她道:“你說吧。”
慕容夕對着他道:“老先生多年未與人打鐵,但是身強力壯,想必在家裡肯定是勤加練習,不能疏忽技藝,可是現在先生不知是和原因,不再打鐵,家裡的日子想必不好過吧。”
“我們只有我們的活路。”
“那您的孫子呢?是走你的路,還是去做其他的。”
老人開始沉默了,他已經很老了,怎麼樣都已經無所謂了,可是他的孫子還小,他現在真的怕他突然有一天就死去,留下他的孫子無人照顧。
“老先生,我知道,凡是匠人身份,其子孫後代也要學習其技藝,不得做其他,可是如果我向老先生保證,可以讓你的孫子上私塾,所有的費用都讓我來承擔,他如果能力得當,我還可以讓他去國子監學習。”
“你到底是什麼人?”
老人看着慕容夕,他心裡已經猜測到慕容夕的大致身份。
慕容夕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對着老人道:“我知道老先生是大越人,可是您在金國生活了很久了不是嗎?”
老人嘆下一口氣:“五十年了,我從十歲跟着爹孃來到此處,這麼久的時日,我一直待在金國,哪裡也沒有去過,但是你們是朝廷的人,你們讓我去幫你們制鐵,到後來,打的是我的母國,大越。”
“可是老先生,這場戰爭,是大越自己挑起來的,它聯合魏國,合攻金國,我們現在是在保護那些無辜受災的百姓,不是去爭奪什麼領土利益。”
老人抿了抿脣,閉上了眼。他摸了摸自己孫子的頭,對着他問道:“你想上學嗎?”
那個小孩兒點點頭:“我經常去聽他們吟詩,我還會背《詩經》的開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老人一巴掌打向他的頭:“死小子,就知道背這樣不正經的詩。”
慕容夕在旁邊也忍不住笑笑,對着老人道:“孩子很有讀書的天賦,對詩經也是朗朗上口,最主要,是有好學之心。”
老人看着那個小孩兒,捏了捏他的臉:“既然喜歡,就去吧。”
慕容夕見到老人居然答應了,喜不自勝,對着他道:“那老先生想隨我去看看,那裡正需要老先生這樣的人。”
“走吧。”
他們走到製造的地方,慕容夕帶着他轉了一個圈,避開了所有的製造的地方,直接帶着去了火炮處。
錢子仲看着她直接把人帶來了,不禁挑了挑眉,慕容夕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安心。
她沒讓他看到其他的,就算他最後不想做,也能夠安然脫身。
錢子仲對着他道:“老先生,現在是我們已經到了瓶頸的時期,你給看看?”
老人走上去,問着他們道:“你們現在做到了什麼階段。”
一人指着那堆生鐵道:“我們造出來的鐵大多不禁捶打,根本不能塑形。”
老人走過去,看着他們道:“你把你們的方法說來聽聽。”
那幾人見着,將自己的方法給了他,老人頓時指責道:“材料是好的,可是現在都敗在你們手裡了,你們的手法太過簡單,這個鐵要煉五六次,再用黃土和作漿,加入稻草,再浸上一兩晚……”
看着老人滔滔不絕的樣子,慕容夕滿意的笑笑,錢子仲走到她的身邊道:“公子,他的身份……”
總是讓人不放心啊,不管怎麼說,大越人始終就是大越人。
“他有一個孫子,你們安排一下,讓他的孫子跟着那些貴族子弟一起唸書,只要他的孫孫子在我們手裡,我們還怕什麼。”
錢子仲看了慕容夕一眼,在他的印象裡,慕容夕有嚴肅,有溫情,今日的他卻見到了慕容夕冷血的一面。
他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