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黑了下來,夜空如黑絲綢一般,零星分佈着幾點繁星,夜幕下的一切顯得格外蒼茫。
燭光閃動着,幾道剪影映照在紙窗上。
安王坐在榻上,微微眯着眼睛,蒼白瘦削的手指輕輕轉動着一串黑檀木佛珠,好像在轉動着紅塵中的無奈和悲涼。
房門打開,他忽地睜開眼睛。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太監匆匆走了進來。
“小豆子?如何了?”沒等小太監說話,他就迫不及待的問。
小豆子恭敬道:“沈夫人醒了後又暈厥了幾次,有太醫守着。九小姐還沒消息,睿親王要了很多珍貴藥材,想必定在全力救治。”
安王眼底閃過傷痛,“可知中的什麼毒?”
小豆子道:“睿親王說是一種罕見的叫‘七日黃泉’的毒,中毒後七日毒發,應該不是在宮裡中的毒。現在世子正在協助太子把賓客送出宮,請王爺先休息。”
寧王揮揮手,“你去寧馨院那裡守着,有消息速來稟報。”
“是,”小豆子應聲退下。
安王咳嗽了一陣,緩了一口氣,叫道:“凌雲!”
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應聲而入,抱拳道:“王爺!”
“咳咳咳!”安王又咳嗽了幾聲,“你去查一下,睿親王爲何突然還俗返朝,他和木九久是如何相識的。”
“是!”
“還有,查一下‘七日黃泉’的來歷,既然是罕有的,定不容易得到。這事好辦,找人盯着睿親王的人就是了,他肯定要從此下手找到兇手的。”
“是!”
他似已耗盡了力氣,軟綿綿的揮了揮手,“去吧。”
凌雲退出房間,他靠到軟塌上拿着帕子捂着嘴輕咳起來。
寧馨院裡,雲沐風盤腿坐在榻上,正在給木九久運功避毒。
大手抵在她瘦小的後背上,緩緩輸入真氣護住心脈。然後順着她的筋脈將毒逼到手指上。
十個手指都被割開了小口,有黑血不斷的滴出來。
如此反覆,直到窗子裡透出絲絲縷縷的晨光,他收回手,單掌翻轉聚集內力,拍在木九久的後心處。
“噗!”的一聲,一口黑血從木九久的嘴裡噴出來,在對面的白牆上形成恐怖的圖形。
雲沐風緩緩收回內力,讓木九久靠在他懷裡,對門外道:“把藥端進來。”
臉色有些蒼白,聲音帶着疲憊。
韓瀟應聲而入,手裡端着一隻藥碗,焦急而關切的問:“王爺,如何了?”
雲沐風拿起碗裡的瓷勺就着韓瀟的手從藥碗裡舀了一勺藥湯,“命保住了,幸虧她服過解毒丹,雖然晚了些,但還是緩解了毒性。”
捏開木九久的嘴巴,將藥灌下去,手拂過她的喉嚨迫使她把藥嚥下去。
韓瀟鬆了口氣,乖乖的端着藥碗,“聽采詩說女主子進宮前怕公孫慧和肖雪瑩算計,提前服了一顆解毒丹。”
院內一陣紛亂急促的腳步聲,木太妃、衛太妃、沈夫人、顧非墨帶着一羣侍從進了小院。
在院子裡等了一夜消息的采詩立刻迎上去行禮。
木太妃蹙着眉道:“行了,免禮吧,如何了?”
守在門口的陸乘風,上前行禮道:“啓稟太妃,性命保住了,不過王妃損了心脈,恐怕要幾天才能醒過來。”
顧非墨焦慮的臉黑了黑:這就王妃了?沒沒成親呢!
沈夫人鬆了口氣,唸了句佛偈:“阿彌陀佛!”
衛太妃道:“我們進去看看。”
推開門就進了屋子,大家也跟着涌進去。
雲沐風還在給木九久喂藥,衆人進來只淡淡看了一眼,繼續喂。
“九久!”沈夫人撲到牀前,看到木九久身上、牀上,牆上的血,又暈了過去。
隨行的太醫忙過來救治。
顧非墨看到木九久靠在雲沐風的懷裡奄奄一息的樣子,五味雜陳,心中痠痛的紅了眼眶。
衛太妃道:“既然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在皇子所多有不便,還是去哀家那裡調養吧。”
木太妃聞言,立刻把目光從沈夫人身上收回來,挺了挺背脊道:“去也是去哀家宮裡,怎麼能打擾你個外人!”
衛太妃冷哼:“外人?哀家是九久的姨祖母!”
木太妃毫不退讓:“哀家是姑祖母,她可是姓木!”
衛太妃的聲音開始拔高:“你!你這是……”
“行了!”雲沐風喂完了藥,打住她們的爭吵,“孤王要親自照顧她,在後宮不方便,回大將軍府!”
沈夫人幽幽醒轉,聽到這句話,虛弱的吩咐顧非墨,“你舅舅定會進宮來的,你派人送信別讓他來了。”
顧非墨出去安排,在門口碰到被人攙扶而來的木哲武。
“如何了?”木哲武一夜未睡,雙目通紅。
顧非墨攙住他另一隻胳膊,道:“沒生命危險了,但還沒醒。”
幾人往屋內走,木哲武問道:“你舅母可好?”
顧非墨道:“沒有大礙,不過……唉!”
木哲武加快了腳步,木太妃從屋內出來,見到他心疼的道:“哎吆!你這還傷着,怎麼來了?”
後面的衛太妃嘲諷道:“女兒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該來麼?你還是最心疼侄子!”
木太妃回懟道:“難道讓他傷口裂開?沒了他……”
木哲武額頭落下三根黑線:又來了!
雲沐風抱着木九久從屋內出來,沈夫人被攙扶着跟在後面。
見到木哲武,沈夫人的眼淚晃了晃。
木哲武心疼道:“回府再說。”
一行人出了宮,在宮門口遇到正要回府的安王和雲承睿。
木哲武身子一僵,瞳孔一縮,眼底閃過寒芒,復又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安王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雲沐風懷裡的木九久身上。
雲承睿問道:“睿親王殿下,九小姐如何了?”
雲沐風道:“命暫且保住了!”說完抱着木九久跳上了馬車。
木哲武不鹹不淡的上前行禮:“末將拜見安王殿下!”
雲承睿忙托住他下拜的身子。
安王淡笑道:“木大將軍爲國負傷,不必多禮。”
木哲武也沒想真拜,當下直了身子道:“安王回京,近日末將不便,不能爲您接風,還請恕罪。”
安王溫和淺笑:“無妨,木大將軍還是處理好自己的家事吧。”
這話說的無波無瀾,但衆人卻聽出意味深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