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觀衆

左蒼狼一路來到西華門之外,這裡原本僱了馬車,如今車旁,卻站了一個人。左蒼狼一愣,那個人一身白衣,右手握劍,神情慵懶。左蒼狼驚喜:“非顏!”

說着話,緊走幾步,來到冷非顏面前。冷非顏身邊還跟着巫蠱,見她過來,只是淡淡道:“你這太不夠意思了,走也不說一聲。”

左蒼狼微滯,說:“我離開,只因私事。並不想因此而影響你們。”

冷非顏點頭,說:“我相信,如果你真的決定要走,肯定有你的理由,就不再多問了。”其實對於慕容炎的爲人,她比左蒼狼看得清楚。如今有這一天,也並不意外。

左蒼狼也不希望她多問,其實當初三個人跟隨慕容炎,根本也不是爲了兒女之情。她說:“我走之後,你只需要提防端木家族。如今武林正道在他們手裡,你儘量多查一些端木柔的個人*。如果燕樓手握把柄,他們爲了顏面,應該不會亂動。”

冷非顏說:“不必擔心我。倒是你啊,如今弱不勝衣,獨自出城,也不怕小人暗中下手。”

左蒼狼說:“縱然有人等不及,起碼得等我走出晉陽城吧。”

冷非顏大笑,笑完之後,拍了拍她的肩,說:“走,本樓主百忙之中,抽空送你。”

左蒼狼抱拳拱手:“小人受寵若驚。”

冷非顏一邊笑一邊跟她一起上了馬車,車內酒食豐盛,巫蠱自己去外面趕車,冷非顏給她倒了酒,說:“少少喝一點吧。”

左蒼狼舉杯,與她同飲。許是知道她身體不好,那酒並不是什麼烈酒。入喉只覺得甘甜,毫不辛辣。

有一線陽光入了車裡,晉陽城的郊外,但見山嵐妖嬈,芳菲正好。冷非顏說:“從此以後,山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阿左,我羨慕你。”

左蒼狼說:“真心話嗎?”

冷非顏滿飲杯中酒,說:“當然是假話,我還是喜歡生殺奪予,刀光劍影。一個噴嚏江湖顫抖。”

兩個人都是一陣笑,冷非顏說:“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左蒼狼說:“我如今閒人一個,走到哪算哪,哪用打算?”

冷非顏轉過頭,把一個搭鏈扔給她,說:“知道你這個人視錢財如糞土,但是離開朝堂,你就會發現錢的妙處。這個,你就不要推辭了吧?”

左蒼狼接過來,說:“非顏。”

冷非顏轉過頭,對外面趕車的巫蠱說:“到地兒了就停下吧,把這個人送走,看着煩得很。”

巫蠱車速略慢,此時已經出了晉陽城,旁邊官道上,有另一輛馬車與冷非顏這輛並排而行。突然之間,車簾掀起,冷非顏說:“過去吧,即使有人跟着我們,也是無從追蹤了。”

左蒼狼握緊搭鏈,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這麼多年一直聚少離多,然而情義終未曾變過。她說:“我走了。”

冷非顏微微側過臉,終於還是說了句:“保重。”

三個人之中,一直以來最堅決的就是她。然而如今,她離開了。因爲榮華富貴、權勢聲名都非她所求。於是名滿大燕的將軍,也只有這一路湖光山色相送。

巫蠱趕着馬車,走了另一道岔路,說:“陛下居然會放她離開,真是令人費解。”

冷非顏說:“有什麼可費解的,一個不再忠誠的棋子,強留無益,不如大度一點,放她離開。”

巫蠱說:“她喜歡燕王吧?”

冷非顏白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巫蠱說:“她的眼睛,在看見燕王的時候,有一種奇異的光。那種光,似乎能夠凝聚神采。”只有愛過的人才懂。

冷非顏稀奇,說:“這麼明顯嗎?”

巫蠱點頭,冷非顏於是湊過去看他,許久,說:“你眼裡也有啊。”

巫蠱沉默,別過臉去。

姜散宜派出三撥人,都沒有查到左蒼狼的蹤跡。最開始是因爲冷非顏在,端木傷也不敢動手。後來一路跟着馬車,就不知在何處跟丟了。端木傷發現上當,忙折回尋找另一輛馬車,然而這輛馬車已經回到車行。

再四下查找,這個人如同石沉大海,再無消息。

燕王宮裡,姜碧蘭當然也得到了左蒼狼辭官遠去的消息,當下喜不自勝。她有了身孕,姜散宜和鄭氏被獲准入宮探視。棲鳳宮裡,鄭氏說:“這下子,我兒總算是去除一心腹大患。”

姜碧蘭看了一眼姜散宜,說:“父親,她如今走是走了,難保不會再回來。何況這賤人一向擅長拿捏陛下,說不定這又是什麼詭計。父親還是不可大意。”

姜散宜說:“娘娘放心,微臣已經派人出去,只是現在……還沒有消息。”

姜碧蘭急道:“怎麼會沒有消息?她如今孤身一人,總要買馬吧?前些日子聽聞她身體很差,連九龍舌都拉不開,如今不抓住眼下的機會,將她徹底踩死,只怕哪一日又捲土重來!”

姜散宜說:“娘娘的擔憂,微臣明白。但是她對大燕的地形,可謂是瞭若指掌。茫茫天下,要找一個存心躲藏的人,談何容易?何況如果是讓燕樓的人發覺,反倒不妙。”

姜碧蘭說:“說了半天,就是端木家族無能罷了!否則端木柔已經是武林盟主,我們何必處處擔心那個什麼燕樓!”

姜散宜嘆了一口氣,說:“燕樓俱是亡命之徒,端木家族好歹是武林名門,沒有可比性。王后如今身懷六甲,不要動怒。”

姜碧蘭摸了摸小腹,這才緩緩壓住火氣,說:“難道我們就任她逍遙猖狂不成?”

姜散宜說:“這個微臣心中自有打算,王后莫急。”

姜碧蘭點點頭,又緩和了語氣,說:“父親在朝堂之中,外憂國事,內慮家族,也是辛苦。”

姜散宜說:“如今你長兄在軍中,雖然只是校尉,但也還有點戰功,他不能一直在軍中,後續之事,還需要王后謀算一下。”

姜碧蘭說:“這是自然,只是如今本宮並不懂軍政,又能讓他做什麼?”

姜散宜說:“如今北俞故土已經漸漸併入燕土,陛下必須遣自己人前去治理。達奚琴本來就是降臣,陛下是不可能讓他治理俞地的。所以……”

姜碧蘭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是要本宮向陛下推舉兄長出任俞地刺史?”

姜散宜微笑,緩緩點頭。姜碧蘭說:“本宮盡力一試。”

姜散宜點頭,說:“王后如今有孕,陛下應該會答應。”

姜碧蘭想了想,又問:“說起來,有一事本宮一直不解。”姜散宜示意她問,她說:“那賤人,自從西靖回來,就一直呆在宮裡。不僅杖殺了繪雲,而且平步青雲。前幾天剛封了太尉,正是春風得意之時,爲什麼突然之間……反倒是辭官而去了?”

姜散宜緩緩地喝了一口茶,說:“其實她這樣的人,最容易對付。”

姜碧蘭不懂,姜散宜說:“當初陛下杖殺趙紫恩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海蘊和趙紫恩在宮中侍奉多年,僅僅是因爲沒能及時去往南清宮爲她看診,便當場杖斃,這難道不會罰得太重了嗎?”

姜碧蘭說:“當時,陛下盛怒之下……”

姜散宜搖頭,說:“他不會盛怒,他若是連自己的性情都管不住,當初早就死在廢后李氏之手了。”姜碧蘭怔住,姜散宜說:“他之所以這麼做,一定是有什麼秘密,要殺人滅口。”

姜碧蘭慢慢睜大眼睛,問:“什麼秘密?”

姜散宜看她一眼,說:“可以讓左蒼狼心灰意冷的秘密。”他略略一頓,還是說,“他令海蘊和趙紫恩,錯診了左蒼狼腹中孩子的月份。”

姜碧蘭一怔,訥訥說:“他……他早就知道……”

姜散宜說:“他心如明鏡,而左蒼狼一直以爲,他跟她卿卿我我,是爲了什麼愛情。到底是女人,哪怕是有幾分小聰明,終究還是侷限在小情小愛之中,難成大器。剛好她找姜杏看病,我只是挑了一個時機,讓姜杏把趙紫恩引薦給她。她便不戰而潰了。”

姜碧蘭長吁了一口氣,說:“還是父親思慮周全,萬無一失。”

姜散宜說:“有一失,便是沒料到她一出晉陽便下落不明。原本……”他眸色雪亮,說:“原本她應該死在晉薊大道上,被化屍水化爲爲一灘血水的。但是如今端木家族並不敢直接號令武林找尋她,所以此事還需機密。”

姜碧蘭說:“父親辦事,本宮確實不必擔心了。”

姜散宜說:“你本就不必擔心,畢竟就算她在,就算她懷孕六七個月,那又怎麼樣?陛下還是希望嫡長子是由正宮所出。”

姜碧蘭臉上漸漸帶了笑容,說:“只是陛下對她……如今就讓她這麼離開,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姜散宜說:“你的心思,爲父明白。”

有時候女人恨另一個女人入骨,並不需要深仇大恨。

兩個人說完話,鄭氏又叮囑了女兒一通懷孕期間應注意的事,母女倆聊了一陣家常,眼見天色不早,夫婦二人俱都離宮回府了。

姜碧蘭心情不錯,令人備下慕容炎喜好的菜色,雖然在孕期,仍然是換了一身亮色的宮裝,又令侍女重新梳妝,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等他過來。

慕容炎在書房,左蒼狼走後,他似乎一切如常。並沒有發脾氣,也從不提起她。

眼看天色不早了,王允昭說:“陛下,天色不早了,棲鳳宮那邊,娘娘肯定已經備下晚膳。陛下是否過去,陪娘娘用膳?”

慕容炎擱了筆,說:“去。”

王允昭鬆了一口氣,起身爲他領路。

一路無話,到了棲鳳宮,姜碧蘭自然萬般殷勤。宮人上了菜,慕容炎坐在上首,姜碧蘭給他盛了湯。他喝了幾口,問:“王后近來身子如何?胃口可好?”

姜碧蘭略帶嬌羞,說:“承蒙陛下關心,臣妾近來胃口還好。太醫們也說,胎象極穩。”

慕容炎點點頭,說:“那就好。”再無旁話。

姜碧蘭又給他挾了菜,說:“陛下嚐嚐,這松鼠桂魚做得如何?”

慕容炎吃了一筷子,站起身來,說:“孤還有事,就不久留了,王后好生將養。”

姜碧蘭有些詫異,問:“陛下剛來,怎麼就急着走?”

慕容炎隨意道:“突然想起一點事情沒有處理。”說罷,轉身就出了棲鳳宮。姜碧蘭跟在身後,追了幾步,緩緩站住。

失了那個人,他像是失去了唯一的觀衆,連虛假的溫存都不願意再扮演了。她眼中含淚,其實幼年時的炎哥哥,早就死在了那些年冰冷華麗的宮闈。

他給自己戴上面具,久而久之,臉和麪具長到了一起。於是他溫柔體貼,他忠貞不渝,他賢良英明。可是面具下的人,滴着毒液,將他的愛情、他的真心,都鏽蝕一空。

後來,出現了一個女孩,如敬天神一樣仰視他,願意掏心挖肺,獻出一切。他發現了,不僅發現她的真心,也發現她的價值。於是他盡力掩飾面具之下猙獰的自己,只讓她看到那張溫柔微笑的臉。

她沉醉在自己的愛情裡,深愛他虛構出來的這麼一個人。她慕他癡情,於是他便癡情,奪回姜碧蘭,獨寵於後宮,情深不移。她愛他膽魄,於是他便傾盡全力以敵西靖,哪怕是國庫空虛、身處絕境,他戰意如新。

於是他的表演越來越精湛,後來慢慢地,甚至以爲自己就是這麼一個人了。卻忘了面具下的已經皮肉潰爛的人,越來越殘忍而孤獨。

後來,那個一直爲他鼓掌叫好的觀衆離開了。

他站在臺上,看着她的背影,唱未盡的戲腔。縱然仍記得那詞曲,卻終究意興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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