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薄暮中,小小的身影逆光而行,浮光打在他臉上,生出些風華絕代的味道。隨着距離越近,他漂亮精緻的五官便越是分明。
眉是遠山眉,眼是丹鳳眼,鼻子挺秀精美,他淡若梨瓣的脣似是微微揚起,讓人莫名覺得心安。
“記得我說過的話麼?”少年緩緩開口,明明是清冽的童音,卻並不顯得稚嫩,反而有種低沉的柔魅。
時光恍若倒流,畫面似乎回到當初的血池之中,她還是童稚幼女,小小的少年就站在她對面,滿目的蒼涼若冬日的雪,卻奇蹟般撫平她心中的恐懼。
“只有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能保護自己,保護你所想要保護的人!”一字一句,若當年重現。
少年的話讓墨妍心中猛的一震,瞬間憶起自己現在的處境是在意念之境中。
然而,就在墨妍清醒之際,星空中的畫面猛的碎裂,先是顧南城,再是阿音,最後是…
“別走!”墨妍伸出手,卻只握住一片虛無的空氣。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她的一顆心忽而就空空落落。
“恭喜美人,已順利通過念之幻影的考驗,日後進出意念之境只需彈指之間!”鳳非離的話不期然響起,方纔她腦海中的最後一幅畫面令他心潮涌動,可思來想去,又不知是何故。
“剛纔的畫面你都看到了?”心不在焉的開口,方纔那小小少年的眉目如在眼前,一次一次,她怎麼都看不夠。
這麼多年,除了那次在紅楓林溫泉之中,她幾乎下意識迴避。而他,也真的沒有出現過在她的夢裡。
“嗯。”鳳非離輕聲應道,這種事,即便他說沒有看到,想必她也是不信的。
很顯然,對於鳳非離的回答,墨妍並不意外,卻見她嘴角微微揚起一抹苦笑,有些自嘲道:“看過之後有什麼感覺,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墨妍的問題讓鳳非離微微一愣,不過他旋即笑了起來。
“是很傻!”簡短的三個字,完全出乎墨妍的意料。這種時候,他不是應該說兩句好聽的話安慰一下她麼?正詫異着,卻聽鳳非離繼續道:“但傻得十分可愛…”
他總算知道她爲何對那個丫頭如此特別了,原來是這個緣故!
“可愛?”墨妍挑眉,自覺有些好笑。無論如何,她覺得自己和這兩個字的反差實在太大。
對於墨妍的好笑,鳳非離不做迴應,見她心情似乎平復下來了,他眸中掠過一絲精芒。
看來,他必須助她一臂之力了!因爲,經過今天意念之境中所見的畫面以後。他便越發想要儘早恢復肉身。
一縷沒有絲毫存在感的殘魂,如何能守住他所想要守住的東西?
還有,那個讓他傷心難過的男人,他必須要親手瞭解!
“好了,美人,既然你已經通過了意念之境的考驗,我們便盡繼續進行下一步吧!”
“你要與我一同?”墨妍挑眉,先前不是說,剩下的只有靠她自己麼?
“不錯,剛剛我無意間翻到了一顆丹藥,這丹藥可以使我的靈魂與你的精神力重合,從而提高突破意念之境的成功率!”他自然不會告訴她,這樣做將會消耗他九成的靈魂之力。
“真是天助我也!”
“不過,這顆丹藥使用之後我可能要陷入沉睡一段時間,不過美人不用擔心,只是像普通的睡覺而已!”他更加不會告訴她,也許這一次需要的時間很長,或許一個月,或許兩個月,也或許會更久。
但他必須這麼做,因爲他重塑肉身所有的材料集齊以後,需要一個等級至少要達到天階中等的煉藥師提純加工後製成丹藥,方能起效。
而他之所以沒有告訴她,最早是出於私心怕她因此而放棄。可是到了後來,卻是害怕給她帶來的壓力太大。
聽到這個消息,墨妍明顯有些猶豫。
“或許我自己也可以的,你…”
“美人,只是沉睡一段時間而已…”鳳非離輕聲開口,將墨妍沒有說完的話封在嘴中。如果不出所料,那七色火焰必然還會反噬,而且一次會比一次兇狠,他先前雖告知她將劍氣融入意念之中再進入藥鼎之中,但這也並非是萬全之策。
否則,他也不會跟隨她進入意念之境,繼而看到那些畫面。在看到那些畫面之前,他本就做好了決定在必要時助她一臂之力。眼下,更是非做不可了!
“那好吧!”墨妍有些無奈,有他在,她總是覺得莫名心安。
依照鳳非離所說,墨妍先行催動體內劍氣,使之完全融入意念之中。隨着腦海中的畫面感逐漸清晰細微,墨妍知道,她的意念已經完全的轉化成精神力了。
“美人,慢慢的靠近藥鼎!”鳳非離的聲音猶在耳邊,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間,滾燙而灼人。
這一次,墨妍較之前一次謹慎許多,她驅使自己的精神力由邊緣漸漸覆蓋整個藥鼎,繼而一點點逐漸向鼎腹之中移動。
隨着精神力的逐漸深入,鼎腹之中的畫面漸漸映入腦海之中。迅速將精神力震顫的頻率調節至與七色火種一致,墨妍這才小心翼翼的驅使着精神力慢慢靠近七色火種。
眼見着那七色火種就在眼前,墨妍不僅沒有放鬆反而覺得愈發緊張起來。
只是,有時候事情又是如此,你越是擔心的事,它就來得越是及時!
就在墨妍的精神力距離那七色火種只差分毫時,涉農藥鼎再次發出一聲尖銳的嗡鳴聲,與此同時,七色火種表面猛的爆發出一片耀眼的七色火光,較之之前的那一次,還要霸道強橫。
墨妍急忙撤退,卻發現那火的速度變得較之前一次還要迅速。就在她以爲這一次又會重蹈覆轍乃至更慘時,那火光似乎突然被什麼束縛住。
“美人,快,加強力度,強制融合!”鳳非離的聲音在這時候突然響起,似是十分吃力,彷彿在艱難的強撐着什麼。
炙熱的七色火焰正在燃燒着他虛無薄弱的靈魂,火光之中,鳳非離的目光落在身側的女子身上,眼中不自然染了些淡淡的留戀和疼惜。
然而,這個時候,情況緊急,根本就容不得墨妍多想。除了按照鳳非離的指揮行動,她根本別無選擇。
融合了劍氣的精神力猛的爆發出一陣橙色光芒,而後一雷霆之勢直朝那七色火種掠去。
糾纏,撕咬,耀眼的橙色光與絢麗的七色光交替閃現,忽明忽滅。
偶爾,這兩種光芒間會隱隱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銀白色光芒,只是大多數時候都是一閃即逝。
這種情況大約持續了連個時辰左右,石室之中,墨妍的額頭上開始不斷冒出晶瑩的汗珠。
而事實上,她的精神力也在熊熊烈火之中煎熬。按照鳳非離所說,她終於將精神力完全融入了七色火種身上,只是,不論她怎樣下達命令,那七色火種就是不聽!
被異物侵入卻失去控制的七色火種如同發狂的野獸,在藥鼎之中橫衝直撞。墨妍甚至覺得,若這藥鼎不是神農藥鼎而是其他的什麼鼎,只怕早已經化作灰燼。
然而,七色火種橫衝直撞,她的精神力也就跟着橫衝直撞。特別是每一次與藥鼎的相撞,都讓她覺得五臟六腑幾乎移位。
而鳳非離,在她靈魂完全融入七色火種後,就再也沒有了聲息。
她一連叫了幾次,都沒有任何迴應。
好在,這七色火種雖帶着她在藥鼎中似乎亂撞,但這些強度十分大的撞擊似乎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傷害。
這種狀態大約又持續了兩個時辰左右。墨妍卻發現這七色火種沒有一絲疲倦的意思,它仍舊如同一隻發怒的獅子,急於甩開咬在她身上的跳蚤。
不行,照這樣下去,恐怕它就這樣不停不休的撞下去也沒有辦法。
得想個辦法才行!
聽鳳非離說,着七彩火種似乎已經生出靈智。既然有靈智,它應該聽得懂人話。
猛的記起那日破廟山頂上的情景。
“七色火種,你是不是想離開這樽藥鼎!”墨妍於藥鼎之中朗聲開口,果然,那七色火種聽聞墨妍的話後,微微頓了一下,但僅僅是那一下,就足夠了!
“現在,我是這樽藥鼎的主人,只要你乖乖聽話,助我成爲一名頂級煉藥師,待時機成熟,我便放你出鼎!”果然,墨妍話音落下,那七色火種的速度忽而減慢了許多,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狂暴,但還是不願意停下。
“我願與你立下血誓,方纔所說的話必定言出必行,若違此誓,必遭天譴,灰飛煙滅!”她太清楚,在這個時空,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這樣的誓言強度遠遠不夠。
修煉之人,最在意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果然,墨妍血誓立完,那七色火種終是溫順起來。
“你既名爲七色火種,我便叫你火兒可好?”總是七色火種七色火種的叫,實在彆扭!
一聲尖嘯在藥鼎中響起,聽起來似乎十分振奮!
“火兒,你我既已達成共識,那日後便再不可胡鬧了!”話音落下,墨妍再次驅使精神力嘗試着控制七色火種,卻發現居然真的可以了!
將精神力從藥鼎中收回,已經是六個時辰後。
她又嘗試着叫了鳳非離幾次,卻仍舊沒有迴應。
這一刻,她突然間發現,原本突破領悟之境的喜悅,在少了這個人和自己一同分享後,被淡淡的失落替代。
她果真,是不習慣一個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