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喜宴方散的時候,慕青冉纔算是放心的離開,衆人也均是紛紛散了。剛剛出了三皇子府的門口,慕青冉便見到夜傾睿站在靖安王府的馬車旁邊,似在等她!
“七殿下!”不知道他忽然來找自己是爲何,慕青冉依舊緩步上前,淡聲說道。
“今日,怎地不見夜傾辰與你同來?”夜傾睿的目光緊緊的盯着她,他是特意等大皇兄和八弟先行離開之後才又折返回來的,爲的,不過就是見她一面,和她說說話。
慕青冉明顯感覺到這一日的夜傾睿與往昔大有不同,他的眉宇之間似乎有着無法化去的憂色,不像當日初見,那般風流倜儻,瀟灑快意。
“王爺政事繁忙,自是不便前來。”見他問起夜傾辰,慕青冉不覺微微低頭,淡淡回道。夜傾睿看她的眼神……她絕對不會看錯!他竟是……
“若我是他,今日必不會讓你隻身來此!”夜傾辰不是素來對她寵愛有加,寸步不離的嘛,怎地今日不見他前來?!想到這,夜傾睿看向慕青冉的目光就不禁有些疼惜之情,她身子嬌弱,若是今日娶到她的人是他,那他一定會比夜傾辰做的更好!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說完,慕青冉便微微擡首目光清潤的回視夜傾睿,她與夜傾辰之間的事情,絕不容旁人來置喙。
“你!”聞言,夜傾睿只覺得當頭一棒一般,瞬間清醒過來,他這算是“自作多情”吧!“這幾日豐鄰城中恐有異動,你自己小心些爲妙。”說完,夜傾睿便垂喪着臉,直接翻身上馬離開了。
慕青冉見他瞬間變臉,倒也不奇怪驚訝,只心裡略略想着他方纔的話,慢慢上了馬車。
異動?!
值得讓她小心些的異動,還是由夜傾睿的口中得知,那這便只能是夜傾瑄那邊會出什麼事情了。一則,她現在表面上是與夜傾昱交好,對方自然不會害她,二則,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夜傾瑄的人試圖要暗害自己和夜傾辰,如果夜傾睿沒有騙她的話,那想來大皇子府,不日便會有什麼動作傳出了。
不知是不是爲了驗證慕青冉的猜想,沒過幾日,大皇子府果然傳出了一個令朝野震驚的消息——大皇子妃有喜了!
這事情一經傳出,頓時在豐鄰城中炸開了鍋,這可是幾位皇子妃當中第一個傳出育有身孕的,如果大皇子妃能夠平安誕下一名男嬰,那這可妥妥的是豐延的皇長孫啊!如此一來,夜傾瑄較之爭奪皇位就又多了一個籌碼!
慕青冉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不覺臉色微凝。太醫切脈的時候已經說了,大皇子妃已經懷胎三月,這期間不論是她自己還是夜傾瑄都不可能半點都未察覺,想來是早就知道了懷有身孕,單等着胎像穩定了才“昭告天下”。
她慢慢起身走至一旁的書案,提起筆在宣紙之上勾勾抹抹。如今,夜傾瑄的手上,握有錦鄉候和西寧侯;而夜傾昱的手上也同樣有撫遠候,或許在外人看來,還有他們靖安王府!這邊昭仁貴妃剛剛小產不久,大皇子妃便傳出了有喜的消息,想來陛下也會心下思量。再則,昭仁貴妃滑胎可是因着宮女的身上薰染了“茴香”!錦鄉候府之人素善制香,加之上次顧長安的事情,慶豐帝一定會加以聯想,而這個時候,夜傾昱和昭仁貴妃如果足夠聰明,就應該示弱,絕不能冒進!
至於原本想把夜傾桓推上皇位的這個想法,慕青冉現在也沒有放棄。她不知道夜傾桓會在這個時候娶煙淼究竟有幾分是刻意爲之,不過不得不說這步棋簡直是太妙了,這一招看似自斷後路,其實又何嘗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眼下夜傾瑄和夜傾昱只怕都對他更爲放心,只一門心思的對付對方,到時候鬥得兩敗俱傷,夜傾桓再坐收漁翁之利,豈不美哉!至於所謂的拉攏權臣,鞏固自己的勢力,想到夜傾辰曾經和自己說的話,慕青冉不覺淡淡微笑,那些只餘夜傾桓,其實都是多餘的!
大皇子妃這一有孕,先不說大皇子一黨的人有多開心,就是被禁足朝陽宮的皇后娘娘,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禁滿臉喜色。本來她被禁足朝陽宮,正常對外面發生之事本該一無所知,但是夜傾瑄向慶豐帝進言,覺得這般喜事於情於理應報與母后知曉,慶豐帝雖是心有不悅,但也並未阻止。夜傾瑄見此,本欲求慶豐帝解了皇后禁足令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嚥了回去。還是不能說,還不到時候,總歸是還要再等些時日。
另一邊的月華宮
夜傾昱那日從惠遠寺回到豐鄰城之後便直接進宮求見了昭仁貴妃,見她精神氣色尚可,方是放下心來。昭仁貴妃見此,心中也是頗爲欣慰,她雖然心下懷疑過小產之事與夜傾昱有沒有關係,只是最終也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想想倒也罷了。現在她仍舊是隻有夜傾昱這一個皇子在手上,她心知自己後半輩子若是想要安度晚年,便只能拼盡全力的去幫他謀劃,因爲沒有夜傾昱在,皇后和夜傾瑄輕而易舉的便能致她於死地。同樣的,夜傾昱也絕對會盡力確保她的安全,因爲只要她在宮中一日,便可以壓制皇后一日,這是一種制衡之術,他們心裡都明白。
“母妃近日覺得身子如何?”
“好多了,你不必擔心,也不必日日的往宮中跑,怪辛苦的!”這幾日夜傾昱幾乎是每天均會在下朝的時候直接過來月華宮,陪她敘敘話,叮囑她一些事項,滿是孝心之意。
“只要母妃和羽兒好好的,兒臣便放心了。”目光四下搜尋了一圈兒,卻是並未見到夜傾羽的身影,夜傾昱一時間心下奇怪,這丫頭又跑去哪了?
“羽兒定是又去找寧丫頭了。”自從她小產之後,皇后也被禁足朝陽宮,後宮之中一時少了主事之人,陛下便將這後宮之權交到了惠妃的手上。
惠妃……
想到這個人,昭仁貴妃的臉上不禁浮起一抹微笑,她素日覺得那人是個鋸了嘴兒的葫蘆,平日總是悶聲不響的,未想到,她如今到了成了宮中最“炙手可熱”的人了。
如今這權柄既是交到了她的手上,昭仁貴妃暫時便沒打算再奪回來!左右皇后也是不管事的,惠妃不過育有一個公主,對她也構不成什麼威脅,眼下,還是要想想如何應對夜傾瑄忽然冒出來的孩子纔是!
“羽兒若是能與夜傾寧交好,倒是一樁美事!”夜傾昱心中所想,其實與昭仁貴妃不謀而合,夜傾瑄如今這般風頭正盛,他們打壓是打壓不下去的,還不如再“幫幫”他!
“我打算……暫時將統理後宮之權交由惠妃!”這是個冒險之舉,如若能夠成功,自然最好,若是失敗,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局,有的人賭錢,有的人賭命,從開始準備幫助夜傾昱去爭奪那把龍椅開始,她的命就不再由她自己說的算了。
聞言,夜傾昱自然明白昭仁貴妃是何意思,不過,“母妃可有把握?”
“勉力一試。”忽然想起什麼,昭仁貴妃打量着夜傾昱頗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昱兒,有句話母妃不知當講不當講……”
夜傾昱是什麼樣的人,見昭仁貴妃這般作爲,心下也大致清楚她要問些什麼,“母妃但說無妨!”
“你與大皇子雖是年歲相差,不過……你也是早前便娶了皇子妃,何以到現在……”怎麼大皇子妃能懷上孩子,昱兒的皇子府中女人也不少,怎地一個有動靜的也不曾?
“母妃應當知道,我府上女子雖多,可是兒臣並非貪戀女色之人,這事情……也急不得。”昭仁貴妃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只是夜傾瑄娶得的是錦鄉候府的嫡女,而他娶得則是襄陽侯府的嫡女,這二人背後所維繫的關係與利益可是相差甚遠,如何能相提並論!
見他這般說,昭仁貴妃心知這事情急不來,便也不再多言。
直到出了月華宮,夜傾昱坐在馬車上,微微閉眼。如今夜傾瑄已然是“春風得意”,若是昭仁貴妃再將手中協理六宮之權交出去,到時候,他們便算是較之夜傾瑄,差的不是一旦半點。這辦法雖是冒險,但是“富貴險中求”,沒點膽量,如何成事呢!想來他們如今這般狀態,用不了自己出手,自然就有人看不過夜傾瑄做大了……想到這,夜傾昱的嘴角不自覺的牽起一抹微笑,顯得肆意又邪魅。
Wωω⊕TTKдN⊕C〇
晚些時候,慶豐帝來到月華宮時,昭仁貴妃一早備好了他素日喜食的糕點,穿着一身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整個人俏麗的如同三春的桃花一般。慶豐帝方是進到殿內,不覺眸光一閃,眼前之人漸漸與記憶中的那人重疊,眸光不自覺地漸漸變得更加溫軟。
昭仁貴妃見此,脣邊的笑意變得愈發的醉人,她盈盈走到慶豐帝的身邊,伸出手環住他的手臂,慢慢走向桌案處。
“臣妾今日,有些事情想要求準陛下。”雖是伴君如伴虎,但是隻要摸清老虎的脾氣,這陪皇伴駕之事也並非就兇險萬分。不得不承認,昭仁貴妃這般獨得盛寵是有原因的,她心下明白慶豐帝最想要的是什麼,也更加清楚他最戀戀不忘的是何人,宮中人人都道容嘉貴妃是在慶豐帝面前不可提及的禁忌,這話倒也沒錯,她自然也是不敢提及的,只是……卻可以別的方法來喚起慶豐帝的回憶!
“愛妃說什麼,朕都答應你!”慶豐帝拿起桌上的一塊芙蓉山藥糕,只覺得齒頰留香,就是宮中的御廚也是做不出這個味道的。
“昨日,惠妃妹妹來月華宮探望臣妾,說起管理後宮之事,臣妾心下想着,不如就讓惠妃妹妹一直統理六宮,直至皇后娘被您解了禁足之令,您意下如何?”這些話,換了旁的人段或是不敢這般直接在慶豐帝面前說出口的,可是昭仁貴妃敢,不僅如此,以往不管有什麼要求,她從來都不會迂迴婉轉的與慶豐帝玩弄心思,均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直接言明自己心裡所想,久而久之,慶豐帝不僅沒有斥責她無禮,反倒是對她愈加的寵愛,讓旁的宮妃豔羨不已。
“朕有意升你爲皇貴妃,以後便直接由你打理後宮之事。”聽昭仁貴妃說起解了皇后的禁令,慶豐帝不禁微微皺眉,並沒有接着這話,而是忽然說了一個讓昭仁貴妃眐愣不已的消息!
慶豐帝此話一出,昭仁貴妃的心下不覺一跳!在這個時候奉她爲皇貴妃?!
聞言,昭仁貴妃略一思索,便眼神堅毅的滑下坐榻,直接跪倒在慶豐帝的腳邊,“陛下,臣妾不願成爲皇貴妃!”
“愛妃!你這是……”見狀,慶豐帝趕忙將她攙扶起來,眸中卻並未見不悅之色。
“想來陛下應該明白,臣妾如今身爲貴妃,在後宮之中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再晉升爲皇貴妃……臣妾實在不願身居高位,將自己和兩個孩兒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風口浪尖?!”他的寵愛如今竟是變成了洪水猛獸了嗎?!
“臣妾得蒙陛下盛寵,心下已是惶惶不安,萬萬不敢再思慮其他,只求陛下心意不變,臣妾便心滿意足了。”她絕對不能成爲皇貴妃,如今正是夜傾瑄一派“做大膨脹”之時,她與昱兒此刻最好的便是示弱一些,待到陛下意識到態勢不對,自然會出手料理,豈不是比他們出手更爲妥帖。
“你……哎,朕該說你什麼好!旁的人聽到這樣的事情,只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偏偏是你還傻傻的求朕收回成命!”慶豐帝佯裝生氣的伸手點了點昭仁貴妃的額頭,可話語中的寵溺之氣,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
“臣妾纔不傻呢,陛下不知,這纔是臣妾真正的目的,臣妾捨棄了皇貴妃之位,陛下自然會更加疼愛我,有了陛下的寵愛,臣妾不是比當皇貴妃還要體面開心?!”
這一番話,可是說到了慶豐帝的心坎裡,而昭仁貴妃也沒有說謊,她的確是這般打算的,恰恰就是這般將心底的小算計均是說與慶豐帝知道,才更是讓他對她放心,對她愈加縱容。
“愛妃今日這嘴巴可是抹了蜜糖,盡是這般哄朕開心!”
“臣妾既是哄得您龍心大悅,那您就一準應了臣妾,暫且不要將後宮之事交給臣妾打理了,臣妾還想多些時間好好陪陪您呢!”見慶豐帝的確是未有芥蒂的樣子,昭仁貴妃不僅又將話題引回了開始所言。
“好好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朕都答應你便是……”
聞言,昭仁貴妃方是對着慶豐帝甜甜的一笑,既是豔麗無邊,卻又顯得嬌嫩可人,讓人一時心馳神往。
昭仁貴妃會將到手的“肥肉”送出去,這件事情是夜傾瑄和皇后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就是惠妃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她本就是想安安穩穩的在宮中活着,不必受人欺負,卻也不必過分張揚,可誰知突然從天而降的這張“餅”砸的她暈頭轉向,本打算在昭仁貴妃身子好些便將權柄還給她,誰料竟是被慶豐帝的一句話又退了回來。左右躲不了,便仔細些做事就是。夜傾寧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未有什麼大的反應,既是父皇下的旨意,母妃應了便是,左右她不過是個公主,大皇兄他們也明白,就算是對母妃出手也沒有意義,到時候白白惹得父皇厭棄他們,倒是得不償失。因此,她每日還是“無憂無慮”的玩着自己的事情,好像什麼都不關心一般。
靖安王府
自從上一次沈靈均在墨錦這得到了甜頭,此後每隔幾日便會到賬房去支取些銀子花花,左右不過就是按個手印作爲登賬的記錄,不值什麼,他也就並未放在心上。王府之中家大業大,也不差他花的這點銀子,不過,爲了避免沈太傅知道,而對自己不像之前那般維護,沈靈均並未將這件事情說與他知道。而王府中的下人自然更不會跑到沈太傅的面前去說三道四,是以這事情一時也沒有傳到沈太傅的耳中。
這一日,墨嫣忽然來見慕青冉,說是沈靈均那邊有動作了。從沈靈均進王府那日起,每次只要他外出,墨嫣均是會跟在暗處盯着,偶爾回到王府中只要她無任務在身,也會盯着他的院子,今日終是被她發現了不對勁!
因着夜傾辰不喜有旁人隨意出入浮風院,慕青冉也素日清靜慣了,是以當初墨錦召進府中的一羣小丫鬟,只用了幾人在浮風院,其他的人均是被派到了別處,剛好在沈太傅進府的時候才又被派去了客院。而恰恰是這麼一羣小丫鬟,其中有一個叫“月瀾”的,近幾日墨嫣總覺得她與沈靈均之間有些貓膩兒!
慕青冉聞言,方是淡淡點頭,終於出手了!
“你只在暗處盯着便是,若是她有什麼異心,便不必再理會她了!”靖安王府絕不會留有二心的人,那小丫頭若是果然與沈靈均“狼狽爲奸”,就別怪她棄她不顧!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