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抓捕了一名人牙子的事情,並沒有驚動太多的人,畢竟這也算不得是什麼駭人聽聞的大事,不值得人們太過注意。
可也正是因爲沒有人去過分的關注這件事情,是以直到方庭盛進宮去面聖的時候,方纔有人終於反應了過來。
按理說這京兆府不過就是抓了個人牙子而已,何以嚴重到要驚動陛下的地步!
難道……這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而衆人能想到的情況,夜傾睿自然也能想到,在他看來,京兆府尹方庭盛雖然不是什麼絕頂聰明之人,但是這樣沒眼色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做。
所以,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情況發生,而且事情大到僅憑他一個京兆府尹根本做不了主,或者說……除了父皇,根本就無人能夠做主!
這樣一想的話,那範圍就會縮小很多了,想來……除了是他們兄弟幾人之間的事情,不作他想!
如今大皇兄被禁足府中,他近來並沒有什麼顯眼兒的舉動,老六一直在忙着接手大皇兄的職務,想來想去,似乎也就只有老八了。
主要是……只要想到人牙子,夜傾睿便會想起一些隱秘的事情,讓他不自覺的便想要往夜傾漓的身上聯想。
事實證明,也並非全然是他想得多,至少在方庭盛出宮不久,父皇就將夜傾漓召進宮中來看,他的想法並沒有跑偏。
這事……果然是衝着老八去的!
只不過他心裡還是多少有些疑惑,不敢太過確定,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想的那樣,還需要進一步去核實。
……
六皇子府
聽着下人的回稟,說是京兆府尹方庭盛方纔從宮中出來,八皇子便被陛下急急忙忙的召進宮去了。夜傾昱的手慢慢的轉動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原本面目表情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一抹笑意,顯得整個人都有些邪魅。
他就知道方庭盛是個明白事理的人,這件事情……單憑他一個京兆府根本就管不了,唯有請父皇出面才行。
而不管父皇到底會不會下旨責罰夜傾漓,只要將這件事情捅到父皇的面前,他自然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豢養孌童……
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位八弟竟是有這樣的嗜好!
怪不得……他一直不曾議親,而夜傾瑄也好像從不急着爲他張羅婚事,原是因着這個問題!
倘或是一旦娶了妻,那麼夜傾漓的秘密便定然是瞞不住了,屆時被人發現鬧得滿城風雨,想來夜傾瑄只會更加的頭痛。
直到前來回話的小廝出了書房之後,雲舒方纔慢慢的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方纔那人說的話她都聽到了,此刻心中也是不免有些震驚。
想不到原來八皇子……竟然是這樣的人!
雲舒對於夜傾漓沒有過多的瞭解,畢竟她的目標並不是他,從一開始,她的全部注意力和精力便都是放在了大皇子府上。
是以如今忽然聽聞這樣的傳聞,不可謂不震驚。
“殿下如今怕是要樂壞了!”他不費吹灰之力的便坑了夜傾漓一把,對夜傾瑄一黨的人也是不小的打擊,想來不管陛下如何決斷,將來夜傾漓再想翻盤也是不容易。
“你說話就不能含蓄一點嘛!”怎麼非要將事情都說的那般直白呢!
“奴婢向來說話直來直去,殿下不喜歡聽的話,可以去別處!”說完,雲舒竟是不理會夜傾昱是什麼反應,只徑直從書架上取了一本兵書來看。
倘或是這般情景被別人撞見,定然是以爲見了鬼不成!
明明是一個婢女,卻偏偏不將六皇子放在眼中,行爲也十分的大膽無禮,可誰知夜傾昱卻是沒有一絲不悅的跡象,只脣角彎彎的搖頭失笑。
“這好像是本殿的書房……”住在他的府上,看着他的兵書,居然還敢趕他去別處,真不知道她是腦子不好使還是心眼兒太好使!
“夜傾昱,你不是說……你是我的嗎?”忽然,雲舒放下手中的書卷之後,目光如炬的望着夜傾昱,說出的話卻是前言不搭後語。
“你不是不稀罕要嗎?”聞言,夜傾昱卻是不答反問,語氣之中甚至還隱隱帶着一絲抱怨。
“這便對了,連你都是我的,區區一個書房算得了什麼!”話落,雲舒便不再理會他,只依舊仔細的看着手中的兵書。
還差一點點……她就可以徹底報仇了!
到了那個時候,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束縛她了!
像是察覺到了她心境的變化,夜傾昱脣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目光直直的望着雲舒,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對了,殿下是怎麼發現八皇子的事情的?”說起來,雲舒倒是對此十分好奇。
要說豢養孌童這樣的事情,合該是被八皇子藏得極爲隱秘纔是,何以會被他發現?
而且……她也不覺得夜傾昱有把目標刻意的放在八皇子的身上,怎麼可能會無意間發現這樣驚天的秘密!
“不是本殿發現的!”他哪裡有哪個閒工夫去管夜傾漓做了什麼!
更何況,倘或他那位八弟是那麼不小心的人,隨隨便便就會被人發現這樣的秘密的話,想來也活不到今日了。
“那是……”聞言,雲舒卻是不禁有些驚訝,竟然不是他!
“是夜傾辰!”
話落,雲舒的臉上的震驚之色卻是漸漸變成了疑惑,按理說,夜傾昱是皇子,夜傾辰是靖安王。兩人之間即便是身份略有不同,可是到底都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連夜傾昱都沒有發現的事情,那靖安王是如何察覺的。
她雖是對那人瞭解不多,但是也大致清楚,夜傾辰並不是好管閒事的人,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去調查夜傾漓,想來……是爲了幫着靖安王妃報復他而已。
如此說來,這便不是他早有預謀的事情,從流鳶的事情發生到現在不過幾日的時間,他竟是就能將這樣的秘辛給翻出來,可見其手中的勢力!
也難怪夜傾瑄會事事同靖安王府對着幹,這樣深不可測的勢力,若然不除,將來恐成大患!
想到這,雲舒不禁轉頭看向夜傾昱,卻是果然見他也是一臉深思。
“靖安王手中的勢力……不容小覷!”
“我曾經無意間得知,豐延每一代帝王的手中,都會有先帝爺傳下來的一隊暗衛,人數不多,但是武功深不可測,向來都是只聽皇帝的號令。”說話的時候,夜傾昱的眸光不禁微微一閃,似是想起了什麼其他的事情。
“殿下的意思是?”
“我懷疑父皇將這隊暗衛交給了夜傾辰!”否則的話,他實在很難想象,爲何靖安王府的人會那般有恃無恐!
聞言,雲舒卻是不覺微微皺眉,倘或真的是這樣,那陛下對於靖安王的信任和保護……着實是太過強烈了!
還是說……他們漏掉了什麼而沒有察覺到,因此疏忽了……
……
靖安王府
與夜傾昱關注着京兆府的情況相同,慕青冉也一直派人嚴密的注意着方庭盛的一舉一動,當派出的人傳回信來說他進宮時,她的臉上瞬間漾起的笑意,紫鳶覺得她大抵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不僅是因爲很美很驚豔,更多的是,有一種成竹在胸的自信和淡然。
對於慕青冉而言,從那日想起八皇子娶親的事情之時,她便一直心有疑惑。按照夜傾漓的身份和地位,不該是到如今還孤家寡人一個,是以她便將心中的疑問說與夜傾辰,誰知那人竟是直接來了一句,“他有病!”
這話若是換作平時說的話,慕青冉或許還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她本就對夜傾漓多有懷疑,夜傾辰簡簡單單的“有病”兩個字,卻是當時就讓慕青冉想歪了。
她只當是夜傾漓有什麼隱疾,所以纔不好議親。
可是誰知夜傾辰話鋒一轉,竟是忽然說起了夜傾漓豢養孌童的事情!
關於孌童一事,卻不是從未聽說過,但是事情發生在夜傾漓的身上,也足夠駭人聽聞的。
但是似乎……卻又覺得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他爲何至今不曾迎娶正妃,夜傾瑄爲何不曾張羅着幫他議親,所有的所有,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聽夜傾辰的意思,夜傾漓豢養孌童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想來夜傾瑄和夜傾睿也是知情的。她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讓一個皇子有了這樣的嗜好,不過她可以肯定的是,既然事情已經瞞到了如今,那可見夜傾漓做事的周密和謹慎。然而便是掩飾的這般好,卻仍然被夜傾辰發現了端倪,她倒是一時間有些疑惑,是他早有準備,還是近幾日方纔發現的。
倘或是因爲流鳶的事情,他方纔着手去針對夜傾漓的話,那這消息未免得到的太快了些。
偏偏這幾日她墨音和墨淵他們都是在府中,並未瞧見他們出去查探什麼,那夜傾辰的消息來源是什麼?
那日兩人說起此事的時候,她只一心記掛着流鳶的事情,便沒有想起來問他,如今想來,卻是越想越覺得奇怪。
眼下靖安王府的人已經懶得去理會豐鄰城中鬧騰出來的事情,因着王妃的一句話,他們現在要忙的,可是墨瀟和流鳶的婚事!
這可是繼墨刈和紫鳶姑娘之後,王府的又一門喜事。
而眼見連墨瀟都要抱得美人歸了,墨音等人覺得自己又是被打擊了一番,事到如今他們方纔覺得,王妃身邊的陪嫁丫鬟……還是太少了!
怎麼着也應該湊夠十個,這樣才能讓他們地宮的這些人“雨露均沾”啊!
知道他們這羣人素日慣會胡鬧的,慕青冉也不多加約束,只吩咐墨錦去玲瓏坊中爲流鳶選一套嫁衣,順便……看看玲瓏坊中如今的情況。
聽聞自從芸娘死後不久,柳遠便也醉酒失足掉進河裡淹死了,這樣的事情豐鄰城中的百姓相信,但是慕青冉卻不信!
雖然一早她便有了吩咐,但是柳遠的死還真的不是靖安王府的人所爲,想來……還是夜傾漓的人動的手。
這樣也好,只要對芸娘有個交代,不管是誰的人動的手,都不是很重要。
眼看着夜安陌安靜的睡顏,慕青冉的脣邊不覺淡淡的輕笑,將一旁的小被子輕輕的爲他蓋好之後,她方纔起身走向了書案之後。
紫鳶見狀,不覺走向前去,動作輕緩的爲她研着磨。
提筆間,慕青冉的眉頭不禁微微蹙了一下,澄淨的眼眸之間似是閃過了一抹水光,隨後方纔執筆落下。
孌童嬌麗質,踐童復超瑕。
羽帳晨香滿,珠簾夕漏賒,
翠被含鴛色,雕牀鏤象牙。
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
袖裁連壁錦,牀織細種花。
攬褲輕紅塵,回頭雙鬢斜,
懶眼時含笑,玉手乍攀花。
懷情非後釣,密愛似前車,
定使燕姬妒,彌令鄭女嗟。
這是前人詠歎孌童的一首詩,她初時聽聞夜傾辰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便忽然想了起來。此刻將其寫了出來,雖是覺得辭藻華麗,用詞精妙,可卻無端的只覺得滿心悲涼。
倘或是命運有的選擇,人人都該是父母掌心的至寶,而非是淪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成爲別人玩弄的物件!
雖說京兆府尹方庭盛已經着手調查了這件事情,被人牙子囚困的那些孩子也得到解救,可是……夜傾漓府中的那些呢?
陛下根本不會大張旗鼓的處理這件事情,爲保皇室的顏面,即便是他有心懲處夜傾漓,也絕不會是事關孌童的這個由頭!
而她要的,也不是一定非要夜傾漓怎樣,只要確保流鳶沒事,剩下的問題……有的是時間慢慢解決。
“讓墨錦着人,將這首詩散佈出去。”將方纔寫好的那首詩摺好之後,慕青冉便將其直接交給了紫鳶。
“是!”
“還有一點,範圍要在八皇子府附近……”只有這樣,才能起到可以預見的效果。
“奴婢知道了。”
紫鳶走後,慕青冉的目光透着窗外的景色,漸漸變得有些悠遠。
即便眼下直接殺了夜傾漓,流鳶的名聲也是被他毀了,那不是她想要的最終結果。從一開始,她爆出這件事情的最終目的,就是讓夜傾漓自顧不暇,不再有心思和精力去盤算着算計流鳶的事情。
恰好她發現的夜傾漓的秘密,也是事關名聲問題,只要將他豢養孌童的事情宣揚出去,那麼有關流鳶一切不好的傳聞,就都不攻自破了。
夜傾漓固然可恨,但是要對付他,只要直接攻克了夜傾瑄,覆巢之下無完卵,他自然也會受到波及,所以她並不急着做什麼。
只是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將流鳶也牽扯進來!
從幼年救下流鳶,將她帶在身邊開始,慕青冉待她雖是名爲主僕,但是真的較之感情,卻是比之與慕青藍和慕青歡兩人要深厚的多。
儘管兩人之間年歲相差無幾,但是因爲流鳶心性單純天真,是以不管是慕青冉還是紫鳶,都拿她當成小孩子一樣護着。
從來不曾讓她過多的去接觸那些人心的詭譎,只要她如現在這般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生活就好了。
是以對於這般護短的慕青冉來講,夜傾漓的這個舉動,無異於是玩火**!
她眼下不對他出手,不是因爲她沒有辦法,而是同夜傾辰想的一般,懶得一個一個去對付!
只要毀掉了夜傾瑄,那麼他手下的人,自然也是樹倒猢猻散。即便不是牆倒衆人推,可是想來夜傾昱定然是會跟着摻和一腳的,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更加的簡單了。
而如今,既然陛下不會將夜傾漓的事情放到明面上來,卻是並不代表她也不會。
畢竟與皇家的顏面比起來,自然是她家的流鳶更爲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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