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覆在眉線之上,微眯着眼,蓋住那一絲絲耀人眼球的曙光,看着水天連接的寬闊河域,瞧着眼前這被人潮鋪蓋的碼頭。
水雲奴的杏目一陣的酸澀發脹,天氣晴朗,她的心卻覆蓋起層層烏雲,下着淅瀝瀝的小雨,一聲一聲滴答滴答作響,嘲笑着她的可憐,嘲笑着她再一次淪陷進厲甚嗥溫柔的‘寵愛’中。
臉色蒼白得可怕,爲什麼是碼頭,爲什麼厲甚嗥沒有跟她說,賽會的地點是這裡?他昨晚那般溫柔的將她攬在懷裡是爲何?那般誠摯的說着會將一切都做好的話,難道並非如她所想的那樣想要和她重新開始,只是又一次的報復?
木訥的將視線轉向一旁,看着一臉正色凜然,站在不遠處和劉琦正在交涉着的厲甚嗥。本想出口質問的話硬生生的堵在了嗓子眼上,然後慢慢隨同着那滿腔翻江倒海的酸澀痛意一同吞下肚子。
站至一旁,時刻關注着她的白雲峰,自是一字一句的將那兩人的對話聽進耳裡,她的一舉一動,也全數被她雲峰納入眼底。
看着她蒼白如紙的面頰,驚恐不已的眼,哀怨的神色,微微顫抖的身子,擔憂遍佈心頭,狠厲的神色掃量那一旁仍在細聲討論,偶爾淫笑不止的兩人,殺意頓生。
腳步一挪,朝着她邁進,直至在她身旁停下。
雙手揹負身後,手中的摺扇緊緊的握在手心,垂首看着她怔愣依舊的神情,滿是關愛的低身詢問道,“你,還好吧!”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水雲奴眼眶內兜起的淚水瞬的跌落下來,嚇得白雲峰神色鉅變,心慌意亂,完全不知所措。
想要伸手爲她抹去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卻又擔心引起她的反感不悅,或是造成衆人對她更爲嚴厲的侮辱謾罵,只得強烈的剋制着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所幸的是,她微微垂首的動作,使得頭上的紗帽順下,爲她遮擋住了此時的尷尬,和那一臉的淚水,伸手胡亂的在眼圈四周一抹,隨即揚起臉,淡淡一笑道,“沒事”
確實沒事,這近半年來,她都是這般狀態的在世人面前生活,只是,她自憐自哀的愁緒偶爾會像女人那定期而來的葵水一樣,同樣存着週期性,只是那週期由不得她去掌控。
“在做什麼?”一句冷硬的夾雜着妒意的話,轉而,厲甚嗥已經一臉冰寒表情的出現在兩人面前。
他的眼睛寫滿了生氣,臉上佈滿了怒意,他不過是剛離開一會,白雲峰又趁機勾搭他的女人去了,這該死的水雲奴也不知道回拒,反而和他有說有笑。
怒意的黑眸緊盯着一旁高大站立的白雲峰不放,絲毫未曾發覺面前的嬌弱人兒有哭過的跡象。
“你……”爲什麼沒告訴我,賽場安排在這裡,側過臉,視線看上他有些冷苛的臉,本想如此問話,但最後還是對着自己的軟弱舉了白旗,算了,問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在心底哀嘆一聲,然後,莞爾一笑,對着厲甚嗥柔聲道,“什麼時候開始?”
視線轉向她白皙的臉頰,看着那一對好看的美目略微的泛紅,心微微的有些抽痛。她是觸景生情了嗎,這個地方,他們之間非常不悅快,不值得去記住的新婚之夜?
他忘了,近些日子,他想通了自己對她的在乎和心動,居然忘卻了他曾經施壓在她身上的報復。深邃的眼有一瞬間的黯然和惱怒,自責更甚於剛纔的嫉妒
不悅。
他並未容許自己在那些對她的傷害中沉溺多久,很快,他又是一臉的自信、運籌帷幄,他已經決定了,試着爲她放下心中的仇怨,只要她跟着他的腳步,他們定能找尋到幸福,況且,這個小女人本就愛着他。
怒意不再,看着她滿是期待興奮地表情,烏黑髮亮的眸子燃氣驕傲和喜悅,他連日來着手準備的賽事,她也能如他一樣的去重視,去期待,他很滿意。
“你期待?”他問,虎目璀璨分明,神情愉悅。
水雲奴淡淡的點頭,但笑不語。
“那本王現在就宣佈賽會開始”眼底的笑意更濃了,寬厚的帶着厚厚劍繭的虎手輕扯過她柔白嫩滑的小手,拇指指腹輕輕地來回在她手背上摩挲。
他的話輕輕柔柔,她是第一次聽他如此溫柔的對她說話,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寵溺,彷彿要將她融化在裡面一般,她看着,心卻冰寒的可怕,再不要,再不要受騙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向世人宣告他多麼鍾情,多麼仁義罷了!
水雲奴瞬間翻轉的心思,厲甚嗥並不知曉,他輕掃了一眼一旁呆愣站立,臉色不太自然的白雲峰,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不理衆人是何反應,一手攬上水雲奴的纖腰,一手握着她的小手,緩慢的一步一步塔上專門爲裁判官搭建的駐臺。
他們的這番舉動,四周瞬間安靜下來,跟隨着厲甚嗥的腳步,水雲奴一步一步的踏上階臺,視線禁不住的四下裡掃射,迎上那一張張雖然緘口不言,但興奮未減的臉,那一雙雙滿含興味投放過來的眼。
新婚之夜,那種脫光光,赤裸裸的暴露在人前,任人打量的羞恥感席捲着而來,當日也是如此的盛況,當日,所有的人,也都將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四周明明一片的安靜,她的耳朵裡卻開始出現了幻聽,當日衆人的謾罵,羞辱一字一句如數的完完整整的躥進她的耳朵裡,那一聲聲淫邪無比的笑聲四處迴盪。
那時候,麻木不堪的她爲何會將那一切記得那麼的清楚?
雙腿,每走一步,都那麼的艱難,像是拖着千金的鐵石一般,灌鉛似的沉重,若不是有厲甚嗥的帶領,她估計此刻的她,早已成了一柱石像的雕塑。
終於,腳步停了下來,她和他站在了駐臺的主位前,白雲峰落座在他們同排的一旁側位上,鸚鵡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後,就連方纔在駐臺之下和厲甚嗥接洽攀談的身穿官府的大人們也跟了上來,站在主位下方,左右兩旁。
駐臺之上,甚至四周皆是重兵把守,帶過來服侍的丫鬟也跟了好幾個,下方的人,紛紛靜下來,等待着厲甚嗥的吩咐,如此,看着還有點隆重氣派的意味。
成千上萬雙眼睛直刷刷的滿含激動地朝着厲甚嗥射來,站在駐臺之上,厲甚嗥鬆開拉着水雲奴的大手,上前幾步,雙腳八字形穩打穩紮的站立,銳利的眸子劃過一撥一撥的人羣。
沉寂半響之後,才用着他那獨特的低沉醇厚的帶着無邊震懾威嚴的嗓音開口道,“今日的比賽,是水運局歷年以往的人才選拔賽會,本王相信在座的各位人士既然遠道而來,報名參賽,自是相當的優秀。
在這裡,就請各位拿出你們獲勝的決心,讓本王看看你們真實的實力。”
話畢,臺下四周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久久不見停歇,一個個的激動得手舞
足蹈,眉飛色舞。
所有的人都面露喜色,所有的人都開心快樂,水雲奴卻覺得憂傷悲痛。
她也不知爲何,昨夜還情意綿綿,滿心甜蜜,只是下了馬車的眨眼功夫,就演變成了此時的悲傷不悅,她的思緒混亂了,再一次將自己攪合在愛與恨,真心與假意的矛盾掙扎中。
她全然的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根本不知道這場比賽是如何開場的,只是恍惚間,偶爾聽得劉琦站在一旁揚聲宣佈比賽的規則,然後耳邊聽得一陣陣鞭竹炮響,緊跟着是厲甚嗥那霸氣十足的一聲令下,再然後,就只聽得一陣陣嘈雜鬧心的疾呼聲援。
心憋悶委屈得可怕,再度轉爲正常時,才發覺到一道過於炙熱關切的視線向她掃來,側首對上白雲峰那好看的盛着擔憂的鳳目,心暖暖的,脆弱的時候,有個人,願意給予她關心,很好。
她和白雲峰對視,全然失去女兒家笑不露齒的雅緻,調皮的扯着嘴巴,咧出很大的笑意,示意他無需擔心,隨後,便全身心的投入下面正在進行着的比賽當中。
她的舉動,雖然有些刻意,但也叫白雲峰漸漸地放下心來,同她一樣安心的欣賞眼下的一切。
這場賽會足夠的盛大,卻並非如其他賽事那樣有歌舞助興,當賽會正式開始,所有的選手按照指定的程序加入比賽之後,也就只有那一聲聲激昂不斷,不曾間歇的擂鼓之聲緊緊伴隨,隨着爭逐的漸熱漸冷,而變得漸快漸慢。
比賽的項目共分四個版塊,拳腳功夫,掌舵,泳技以及最後關於水運途中意外應急的筆試問答部分。除了正午進食暫休一炷香的時辰外,賽事一直未曾持續不歇。
夜幕時分,各項目比賽均結束,負責各項項目考覈的考官將相應的考覈數據交予給在場負責評審的各個大人,一個時辰之後,統計出了最後的三名勝利者。
最後,將最後的決策名單呈予厲甚嗥,再由他將三名入選者名單公佈,這場激烈的爭逐也隨之成功的劃下句點。
賽事結束,並不代表着整個賽航競技會的結束,所有的陪審大人和參與此次賽事的選手必須按照慣例出席最後爲新入加入水運局而舉辦的慶賀宴典。
當然,這不僅僅只是替新來的成員慶賀的宴會,同時也是爲那些滿懷着理想卻與水運局失之交臂的選手們所舉辦的激勵宴會。
以此期待他們在今後能夠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去,有朝一日能夠成爲水運局所需要的真正的人才。
告子曰:食色,性也。
這話,水雲奴今日算是徹徹底底的在這些個男子身上見識到了,方纔一個個的還因爲落選而士氣低沉,愁眉苦臉,可不想,只是瞧着這滿院子的美女,美食,頓而,一個個的眉開眼笑,滿臉淫奢。
落座在露臺之上,看着下方酒桌之上的男子們,大口的噘着美味,喝着美酒之際,還不忘拿着情色迷離的雙眼緊瞧着舞臺上表演的舞娘們,水雲奴頓覺得惡從心起。
細品着杯內的酒水,厲甚嗥望着身下那一干怡然自得的衆人,眼中嘲諷的流光一閃,隨即仰頭將杯內的酒水飲盡,俊酷的臉轉向盤腿落座在自己左邊的女子。
厲甚嗥瞧着水雲奴臉上絲毫不加掩飾而流露出來的厭惡情愫,嘴角噙上一絲愉悅的微笑,她的率真他也當真的喜歡,擱下手中的杯子,伸出左手,指腹輕柔的撫上她的側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