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隨口吐出的話,倒也提醒了他七日前那個早上發生的事情。
一大早,起了牀,他便趕到公子的房間,準備替公子更衣漱洗,結果一推開房門,他家公子沒見着,倒是見着三個高頭大漢矗立在屋內。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追問他們是何人,爲何出現在他家公子的房內,對方倒率先劈頭蓋臉、乾脆直接的問他是不是逍遙王的書童。
懾於三個人身上散發的強大大的壓迫感,他沒敢追問他家公子的情況,只是仰望着三人,面露懼色,木訥的點點頭。
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出了客棧,整個人一路的被其中一個大漢夾着腰桿抗進了一間豪華大宅中,然後再被一路的挾進某間裝置雅氣高貴的屋內。
雙腳落地的剎那,他精神恍惚,面色蒼白,腦子裡只存着一個念頭,他被人綁架了,他家公子消失了。
若不是耳邊突然傳來一句,“逍遙王爺,您的書童,奴才給您帶來了。”
若不是他機械的眼睛隨着一旁恭敬站立的彪炳漢子的視線望去,瞧見他家公子正一臉悠閒的坐在茶几前,品茗看書,只怕他當時會尖叫一聲綁架,然後爽快的昏死過去。
一回想起那日的‘惡作劇’,他的心頭總免不了的又生起對他家公子的怨忑情緒。
進府都好些時日了,常通這會才問出口,定是將他憋悶壞了吧!翻書的指尖輕輕一顫,白雲峰的心頓時疙瘩一響,無奈和苦澀在心尖上蔓延開來。
厲甚嗥是何意圖,他這個當事人自然知曉,不只是他,水雲奴也應該知道,就憑這些日子在厲甚嗥的精心安排下,他們一次面也不曾見上來看。
所以,自然地可以想見到,厲甚嗥邀他進府,不過是趁着監視他和水雲奴之便,順道的弄清楚他對她是何態度。
說來,有如今這局面,也怪他前些日子堅持不懈的站在厲王府門口的‘叨擾’。
自己的女人,看待得是好是壞,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但若是有人覬覦,一個尋常的男人,爲了身爲男人的尊嚴,也是接受不了的,更何況是厲甚嗥這般傲然狂妄的大人物。
若是當時他的舉動不那般瘋狂過火就好了,他該相信所謂的天命,這命裡註定了他會喜歡上水雲奴,因此豈能會因着他的睹物思量有所改變。
在心頭一陣自我冷嘲之後,白雲峰將手中的書本輕聲一合,擱在桌上,擡首,狹長的鳳目睥睨着常通有些苦喪幽怨的臉,笑問道。“你最近身上缺斤少兩了?”
見主子終於肯搭理他,常通一下子來了精神,雙臂朝着桌子猛力一撐,整個人快速的從凳子上跳離起來,滿臉的興奮之色。
只是,眼珠子上下左右,來回轉動一圈之後,也想不出他家公子問這話是何意義,最後又是一副喪氣的模樣,咻的一下坐在凳子上,長長的嘆了口氣,纔有氣無力的開口吐出兩個字,“沒缺”
“既然沒缺,你還擔心什麼?”
“我擔心的是公子啊,我一個奴才,人家也圖不了我什麼,我也沒得什麼好東西叫人家圖,可是公子不一樣啊,公子好歹說是一國的王爺……”
他根本沒想到那層關係上去,他如此問,只是覺得氣氛沉悶,想找點什麼話題和他家公子聊聊,再順道的套出他家公子留在曲陽縣的真正目的罷了,不過瞧着公子那有意敷衍躲避的態度,他心裡的
小九九根本行不通。
“你家公子我有勢沒權的,厲王爺會拿我如何。”
“可是……”他當然知道他們毫無任何危險,他如此費盡心思,言語九轉迂迴,不過是想探聽他家公子是否有離開這裡的意思。
他本想直接地開口說,奈何那話他已經說到公子厭煩的地步了,若是直接再如此的問,他家公子鐵定又會像次那樣叫他自己滾回去,但是,他在這兒真的是呆膩了啊!
“得了,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我要出門逛逛,你要是嫌膩了,那就別跟上來。”看他那憋屈的表情,白雲峰瞬間明瞭他的真實意圖,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我跟着公子吧!”
“逍遙王爺”正在二人準備出發之際,劉琦去突然出現在門口。
站至門口,雙手抱胸,一臉威嚴的看着眼前這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冷沉着臉,口氣平淡的道,“劉管家有什麼事”
“回逍遙王,我家王爺請您到客廳一敘。”
將他丟在王府內,晾了個七八天,這時候突然想起要見他,是何用意?
濃眉輕輕朝上一擰,擡手止住了常通跟上來的腳步。
見劉琦對他的態度還算恭敬,白雲峰並未多加爲難,只是在擡腳跟着他離去的時刻,隨意的道了句,“你家王爺可有什麼事?”
“這個屬下不知,等王爺到了自然知曉。”
一大客廳,劉琦腳步朝側移動,恭敬地站立一旁,伸手示意白雲峰進入的同時,也揚聲對着裡面的人道,“爺,逍遙王到了。”
裡面的人未曾吭聲,白雲峰的腳步也未曾停下,擡腳就朝着大廳之內走進。
劉琦見白雲峰自覺的進了大廳,也連忙的跟着走了進去。
腳步纔剛跨進,就聽得厲甚嗥一句略帶不耐的問候,“逍遙王可算是來了”
鳳目直視前方,視線對上厲甚嗥那異常深邃的虎目,婉然一笑,將隨身攜帶的摺扇輕輕一搖,神情慵懶的緩慢走進,漫不經心的道着,“本王天生的懶散性子,讓厲王爺久等實屬無奈。”
出於本能的奢望,白雲峰的視線朝着兩旁輕輕一掃,果真在右下方的座位上看到了他想見的人。
臉上刻意洋裝的笑容瞬間由着僵硬幻化得柔和自然,瞳孔放大,潭水般透徹清涼的眸子不期然的染上一層愉悅的喜色。
她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溫婉,見着他時,也只是淡淡的一瞥,抿脣一笑的簡單招呼之後,便垂下頭繼續品着手上的茗茶。
面對他時,她的平靜無波,滿目清冷,讓他有些生氣,只因他做不到她那般的淡然平和,毫無奢望。
幾日不見,愛意成倍累積,更是越發的思念着她,即使此刻,見了面,他依舊覺得自己想她想得緊,心撲通撲通的跳動着,興奮十足。
這一刻,看着她,他全然忘了那一切的情愫純屬自己的單相思,他想的是,將她抱緊入懷。
視線緊盯着水雲奴,白雲峰陷入了忘我的狀態,腳下的步伐依舊如先前那般緩慢的進行着,卻是完全的偏離軌道。雙腳像是有意識般的自覺的朝着水雲奴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慢慢地,慢慢地,直至停下。
白雲峰這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隨同着一道進入屋子的劉琦本想制止,奈何素有管家自覺意識的他,早已習慣了第一時間留在主子身邊,
所以當他察覺到不對勁時,他已經站在了厲甚嗥的身後,如此境況,他唯有選擇視而不見。
坐在大廳正堂的位置,瞧着白雲峰那渾然忘我,毫無自覺的違禮舉動,厲甚嗥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黑沉得猶如竈臺內的菸灰一般,冷峻嚴酷的臉上線條僵硬得彷彿能用手一根一根的卸下。
擱在小型方桌上和椅柄之上的手緊握成全,重重的按壓,幽洌的冰眸滿是不悅與憤怒的狠瞪着白雲峰那頎長、瀟灑俊逸的側影,在白雲峰停下腳步,有可能對水雲奴做出更爲不合禮儀的舉動之前,冰冷譏諷道。
“本王不知道逍遙王有喜好落座右邊椅踏的習慣,若是逍遙王爺早點到了的話,這位置也就不會被本王的兩名愛妃給佔據了。
不過若是逍遙王尤是鍾情於右座的話,本王倒可以讓兩位愛妃起身調
一下位置。”
厲甚嗥的話,成功的喚回了白雲峰徹底脫線的注意力,回過神來,面上一陣的窘迫,再不敢將視線往水雲奴身上擱去,一個轉身,面向厲甚嗥時,又是一臉的散漫姿態。
厲甚嗥給的臺階,雖然心生排斥,但面臨此刻連他自己都覺得丟人的困窘局面,他倒也樂意。
朗目發亮,性感的紅脣咧出一絲大大的笑意,也順道的將視線移向坐在水雲奴一旁,一直未曾被他發覺的漂亮女子。
該死的厲甚嗥,既然有了別的女人,幹嘛霸着雲奴不放。
心頭暗咒,面上仍舊帶笑,“本王是有如此怪癖的喜好,不過面對如此美豔佳人,本王倒還真捨不得讓美人起身騰座。
況且,如此一來,也有違了君子風度,厲王爺的盛情好意,本王收進心裡即可。”
說完,也未等厲甚嗥有任何的表態,白雲峰轉身便朝着對面的位置走去,在與水雲奴呈現相對的位置上坐下。
安靜的坐在右方靠裡的位置上,嚴媚兒的視線在三個人之中來回的小心打量,相公與情夫的對立,不知對於水雲奴這當事人會是如何反應。
脣角輕輕勾起一記冷笑,秉着看戲的心態,不言不語,規規矩矩的坐立。
白雲峰人是退離了水雲奴的身邊,然而那灼熱的滿含愛意的視線依舊緊瞧着水雲奴不放,坐在正堂的主位上,勿需刻意的掃量,厲甚嗥便能清楚地瞧見白雲峰那熾熱深情的癡戀神態。
滿腔的怒火躥騰而上,燒得他的腦子也跟着險些失去理智的指使他跨步上前,擰着拳頭朝着白雲峰身上揍去,然而強烈的自制力還是深深的按捺下這不合時宜的舉動。
黑瞳染上一層冷冽痛恨之色,強壓着心中的不快,刻意露出一副無心顧及的模樣,端着一杯茶,慢騰騰的喝下,隨即開口不緩不急的對着剛落座的白雲峰道。
“傳聞逍遙王爺雖然喜歡雲遊四海,但通常情況下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待上十日以上,外界對逍遙王的事情講述得有些玄乎其神,本王聽得次數多了,倒也是相信了此事。
不過,本王昨日忽然聽着劉琦說,逍遙王爺到咱們曲陽縣,可是快滿上兩個月的時間了,如此看來,這傳言似乎有些過於肯定了,完全的忽視了特殊情況的存在。”
劉琦站在厲甚嗥的身後,聽着他將他用來當盾牌使用的話,身體有些受寵若驚的僵硬了一下,看向白雲峰時,眸光一閃而逝的無辜,隨即又是一臉的平靜冷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