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啦啦又倒了兩大桶水,整個罐子都已經泡在了水裡。
陸水根把王景昆請到門外,這邊自己留在房間裡,拿了個杆子,輕輕推着蓋碗,這是讓碗口鬆動,讓水進去。
水面不斷冒起氣泡,王景昆站在門邊。
兩個戰士擋在他面前。
“差不多了吧?”
就算是土地雷,被水這麼一泡也炸不了。
陸水根輕輕用力,蓋碗被挑起半高,沒有感覺到有線牽的力度。
“好像不是......”
他再用點力,那碗直接就翻到了水裡,露出罐口,上面蒙着的黃油紙似乎已經爛掉了。
“拿起來?”
罐子裡頭也都是水。
也沒什麼氣味。
伸手進去摸了一下,觸手的感覺像是布,佈下面是堅硬的金屬。
把罐子放倒,連水帶着裡頭的東西都落到了桶底。
王景昆走過來,瞄了一眼就知道大概是什麼東西,蹲下身子撈了一下,各拿了一個在手裡掂了掂:
“這個叫大黃魚,解放前蔣光頭兒子在申城弄的,這些就是袁大頭了,點一下。”
隨手把東西遞給陸水根,示意放進邊上的面盆。
哐
當
銀元是十枚一疊拿油紙包的,現在紙爛掉了飄在水。
金條貴先撈它。
陸水根仔細從水裡把東西撈出來,在水也還小心地涮了下,再放到邊上的臉盆裡,噹噹噹當一片悶響。
“這個十二根。”陸水根彙報完嘀咕,“難怪這麼沉。”
銀元拿起來在手裡堆着,十個一數,放進臉盆,當叮叮噹一片脆響。
“銀元是一百二十個。”
“收好!連罐子一起拿過來。”
王景昆手在身上隨便擦了兩下,走出門去,回到辦公室,拿起電話撥了個號。
…...
叮鈴鈴,電話聲再次打破房間的沉寂。
紀朋飛過去接起電話:“嗯,是什麼?知道了,保護好!”
坐回桌前:“大黃魚金條十二根,銀元是一百二十個......數量對吧?”
李建國搖搖頭:“不知道,這個回頭告訴一鳴就可以了,他可能會重新評估那些資料......”
“這些東西在書裡會被怎麼用?”
“就是拿去賣掉,一般是去東臺路那邊,好像是個舊貨市場,那邊有收銀元的。”
“哦......然後有了錢就做什麼?”
“看書裡的年代,每個年代有不同的發財機會,像現在這個時候,就是隨便做點什麼都可以,跟人家開工廠,然後賣東西。再買一些猴票,......”
“什麼票?”
“就是郵票,印猴子的那個生肖票,沒用過的比用過的值錢,不只要放着,等二十年,一張就得幾千塊了。”
李建國看看三人:“因爲這個發行量少,對了,還有那個兩塊錢的車工,也是,買一些放着,這種就是收藏。”
“別的呢?”
“如果現在去香江,那就是找機會炒外匯,那個日元。”
“嗯......”
“還有就是如果是九十年代,咱們搞了股市,就可以先炒認購券,認購券就是申請單,國家印的,買了倒手就賺,自己留着買股票也賺,具體的,一鳴就不讓我說太細了。”
“嗯?”
“說這裡頭誘惑太多,怕有人扛不住。”
三人同時相視失笑,卻也先後嘆了口氣。
這可不是孩子氣!
周正拿起杯子,沒喝先說了句:“其實我能明白這孩子想法,他之前不是一直在說,這人都是會變的。”
“他是反對我們搞股市的,他說資源配置用這個辦法並不好,至於什麼不好,讓大家看看......”
“看什麼?”
“看他怎麼把別人的錢從股市上全部捲過來。”
李建國有些出神,“他在香江做的很多事,其實如果反過來看,別人這麼對國家,對百姓,怎麼辦?
剛纔說我們搞的那個,開始確實是漲,然後很多人跟瘋了似地炒那個股,然後漲着漲着,突然就大跌,然後有人就跳了樓...
像這種事,資本主義國家發生過不知道多少次,我們解放前也有過,現在遠的不說,可以看香江這些年的股災,他說要是願意,給他三天就能把香江的經濟搞垮!”
盧平記着記着就停了下來,最後那個就不記了。
“三天可以?”周正頗感興趣地問了句。
紀朋飛瞪了他一眼。
“隨便問問。”
李建國點點頭:“他這麼說的時候我是不信,但現在,我覺得肯定可以。”
“那曰本美國呢?”
“那不知道,...不過就算他會,他現在也不會把人家搞垮,因爲還需要他們爲我們服務......”
周正哈哈大笑,半晌方收,搖頭嘆笑:“讓資本主義國家來爲咱們社會主義國家建設服務,有意思有意思!......”
“他說,以後這些國家會從我們這裡捲走大量的資源,價值數十萬億......”
李建國這話一說,三個人都笑不出來了。
“真的?”
默默點了下頭,李建國捧起杯子,輕輕吹着熱汽,也不喝,想了一會纔開口:
“書裡頭提到很多人,不光是主角,只要有了錢,就會佔有很多女人,然後移民去美國接受保護......怎麼賺到錢的?這些發財的辦法,現在都寫在我們的刑法裡頭......這就是他們的成長環境。”
“他們?”
“那些作者。”
“......”
“雖然說這些人本身可能是沒什麼錢,他們就是很平常的寫作工人,但既然他們生產的這種文化商品這麼有市場,說明社會就是這樣,大家有共同的需求,靠看書來滿足自己......”
“缺什麼就補什麼...然後補不了就看書?”
“對!”
“怎麼會的呢?”
“一鳴開始也不理解爲什麼會變成那樣,但書裡就是那麼寫的,社會上有句話叫一切向錢看,這個錢不是前進的前,是金錢的錢......每個人做的事都爲了賺錢......”
李建國擡頭看看天花板,很有些無力感:“只要自己活得好,不管別人,只要自己賺了錢可以移民到外國,所以就不管家鄉環境怎麼被破壞,環境破壞導致健康問題很多,偏偏看病越來越貴,社會上的醜惡現象也非常......多!”
李建國怔怔地看着杯子,手指摩着杯口,突然之間,腦子裡變得很亂,許多畫面交雜在了一起,像是做夢一般。
兒子含着眼淚看着自己,舉着泥像重重砸落,嘴裡喊着我們沒有時間。
他站在東亞大樓天台,在風裡冷冰冰地看着下方的城市。
在辦公室,兩手寫書,捏着劉進學的手拗成一百八十度,抽出槍直接頂着他的額頭。
對着王及劈頭的痛罵,叫停了大樓的建設,站在遊艇的船尾,回看着維灣兩岸,站在船頭,告訴自己一連串的大計劃。
最後是在遊艇裡頭,李福兆倒着那貴得嚇人的拉菲,何鏵搭着自己的肩膀唱着歌......
再過二十年,我們再相會......看看這些酒,能漲多少倍...屬於你,屬於我,屬於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嗵!
一鳴從碼頭直接跳了上來,往桌上丟了一袋魚乾:那些人,我用魚刺處理了!
畫面終結......
“......”
盧平筆懸紙上半天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做記錄,乾脆放下筆:“三四十歲,那算起來差不多就是這些年出生的孩子吧?”
“是啊!我們的下一代人,社會教給他們的就是這些東西,有些人就跟着做了,有些人沒做,寫到書裡滿足別人......”李建國輕聲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