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蘭這麼好?!
張路生激動得趕緊搶步扶了他一下,嘴裡笑道:“阿伯啊,我還是自己上去吧。”
想了想又從包裡抓了一把糖遞給老人,再去到村部就不能這麼發了。
“......”
老人笑得又露出黃黑的牙,收起糖放在褲兜裡,往回走了幾步,坐到了樹頭下,拿起水煙筒慢悠悠抽了起來。
張路生一個人往坡上走,看着吃草的羊,腦子裡居然想到了那《少林寺》中牧羊女在山坡上唱歌的場景,
林間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野果香山花俏,狗兒跳羊兒跑,舉起鞭兒輕輕搖,...
他心中理想的愛人,就是那個模樣,......漂亮又能幹,身手矯健,唱歌還好聽。
這電影他看了不下十回,電影院裡,每當那白無瑕被禿鷹綁在空中呈大字型時,全場都安靜了,當禿鷹伸手捏白無瑕大腿時,全場怒罵流氓。
白無瑕的演員叫丁嵐...
張路生知道電影上的那些演員離自己的生活其實很遠,他最多也就是在單位介紹下找一個愛人,平時一起唱唱歌,看看電影,逛一逛公園。
如果這個能縫褲頭,能挑三百斤擔的孫小蘭長得漂亮,那自己似乎應該可以考慮一下。
結婚之後,想辦法把她調到城裡去......
張路生纔想到孩子的名字該起啥時,人就已經來到這房子前面了。
在下面看就感覺這房子有點年頭了,離得近才發現,那房子外的圍牆缺了一小片,估計是被颱風打掉,現在暫時用枯枝爛葉圍起來。
說是在村裡,但放眼望去最近的人家起碼都有三百米的距離,院子裡一片的蕭條和落敗,房頂上的稻草亂七八糟的一片。
沒崩掉的土坯牆裡露出石頭渣,上面還爬着一些植物,沿牆下有條小小的水溝,溝裡的水應該是從山上下來的,水量很小。
我媳婦人呢?
不對不對!
門裡開着的,裡頭有動靜,卻不是狗叫,奇怪,這農村裡沒養狗的人家還真是少見。
門居然是開着的,敲了兩下,也沒人應。
張路生蹣跚了一會才鼓起勇氣走了進去,找孫貴也是看到名單上孫貴已亡,沒想到老人給來這一出,弄得跟自己相親似地緊張。
雖說小院子不大,房頂邋遢,但院子倒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地上擺曬着一些山貨,靠牆堆着木柴。
張路生探頭往邊上,看見一個女人蹲在角落那正在劈竹條,齊耳短髮一抖一抖,臉上都是汗。
“你好...”張路生叫道。
女人肩頭明顯地抖了下,然後慢慢的轉過臉來,二十多歲樸素純淨,是那種海邊黑,整個人顯得有些瘦弱,眼裡滿是驚訝。
張路生有點兒失望,這個孫小蘭,遠沒有白無瑕那麼漂亮。
“你,你是?”女人疑惑了打量了張路生幾眼。
“同志,我是路過的,想討口水喝。”
“你等下。”女人低頭看看手,隨手在臺階下揪了片葉子塞嘴裡就轉身進門。
張路生站在門裡邊,打量左右。
“你誰啊?怎麼在我家?”就在張路生深思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
張路生回頭一看,一個髒髒的女娃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邊。
七八歲的模樣,短短的頭髮柔順細膩,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珠子,小巧的鼻子可愛無比,小嘴巴正咬着根叫不出名字來的植物,可以看見裡邊那的小牙。
微黑的鼓腮幫上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正睜大了眼睛有些警惕看着自己。
“你好!”
“你叫什麼!”
小女孩見張路生看着自己,眼裡並沒有一絲的害怕。反而是有些生氣的往前站了一下!
“哦,那你是誰啊?”張路生反問道。
張路生依稀記得孫貴有個小女兒應該叫孫小花,兩姐妹,一蘭一花。
“你是不是小花?”
“你幹什麼的?”小女孩後退了一步警惕的問道。
這時候剛纔那女人走了過來,看着張路生有些不好意思遞過一個大瓷碗,裡頭盛着淡黃色的水,帶着草藥香氣:“同志....”
“阿姐,你手怎麼破了?”小女孩驚訝叫道。
張路生一瞧,果然,這女人手上有個血槽子,上面敷着一團草漿,藥是專門裝在一個包裡,張路生知道鄉下人很少正經用藥,但他們可能也知道一些創傷草藥,有時也就隨便用,......
趕緊接過那碗水放在邊上:“這個要包一下的,不然容易感染。我這裡有白藥。”
估計是剛纔劈竹子裡被自己嚇一跳割到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放下包,在地上翻找起來,拿出藥時,包裡透出濃濃的糖香氣,張路生抓了幾顆糖遞給那小女孩子:“給你吃。”
小女孩搖搖頭,眼裡是又想要又拒絕的樣子,然後把手藏到了身後。
張路生覺得挺奇怪,孫才旺都敢吃,這小女孩居然不要糖。
把糖放回去,張路生拿出白藥瓶子,要去幫那大姑娘處理傷口,小女孩突然攔了下:“不要你!”
“你會?”張路生好奇問。
“我們又不認識你,你萬一有艾之病怎麼辦?”小女孩說道。
張路生一頭黑線,好的,說明她們真的看到電視了:“我沒有病的....絕對沒有那個病!”
“你怎麼知道你沒病?”
“我.....”
張路生也是百口莫辯,只能把藥遞給兩人:“這是白藥,止血的,你自己看吧。”
小女孩拿着藥盯着上面看,好像是看不太懂的樣子。
“你上學了嗎?”
小女孩搖頭。
那你看得那麼認真,張路生也是沒辦法,只能嘴裡問道:“對了,昨天那個海水邊上長的稻子,你們有去找嗎?”
兩人警惕地看看他,也沒回話。
張路生只好再問一遍,放慢了語速。然後看到孫小蘭點了下頭。
“你去了?”張路生說着又看向孫小花。
“我阿媽跟阿姐去了,我...我...我沒有去......”孫小花說道。
張路生看看孫小花,不由得又撓撓頭,原來眼前就有個沒去的,可自己又得如實反映情況,這可不光是多出十塊錢的事,......
像這樣的人家,一個月也未必能賺十塊錢,一家去兩個就是二十塊。
現在看來,確實不可能全村都出動,家家都有東西,有牛有雞,萬一被哪來的二流子摸了去......
可這樣去的人發錢,沒去的不發錢,可沒去的人其實也是在做後勤保障工作,張路生有些出神地想心思。
孫小蘭滿眼疑問打量着張路生:“你是什麼單位的?”
“對...這個....我姓張,”
張路生趕緊從包裡拿出紅皮證件,給兩人看:
“我是港城過來的,上級讓我來了解一些情況,就是昨天去海邊參加找稻種的人,國家會給村裡會記集體功,然後上級還會給每個參加勞動的人一些獎勵,但沒去的就不能說去了,獎勵不能冒領的你們都知道吧。你們家去了兩個人,對吧?”
孫小蘭似乎是聽懂了,點點頭看了看邊上的妹妹。
“本來我想去的,”孫小花說到這時突然哽咽了一下,然後就哭了出來,“可是...黑子要死了。”
眼淚一出來,是攔都攔不住,還好聲音不大,張路生站在一邊,尷尬地看着,孫小花用手背抹着眼睛,人已經背過身去了,小小瘦弱的身體一抽一抽的。
“黑子是?”張路生低聲問。
“前天家裡的狗中毒了,灌了藥,然後她就在家裡看着.....”孫小蘭對張路生說道。
張路生:“......現在呢?”
“我把它埋到山裡了....”孫小花轉身回來抹了把淚,抽泣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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