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欽,只要你聽我說……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回到我身邊。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來重新認識我,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不會讓你難過,再也不會將你的關心拒之千里,以前都是我的錯,我錯了……不願面對你的溫柔,不願讓你看清我……如今咱們重新開始,我會讓你看到那個真正的我,好麼?”
幾乎是苦苦哀求的語氣,在上官玄燁的世界裡。不論是冷宮,還是完全不受重視的皇子,甚至是隱忍自己在墨詔楓的監視下卑賤生活着的五王爺……
頌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上官玄燁,他有自己的高冷倨傲,有他的尊嚴,有他的傲骨,有他高昂不曾低下的頭顱。有他尊貴不容侵犯的靈魂。
可現如今,他卻帶着這樣沉重的傷痛卑微的語氣苦苦哀求着她。
哪怕當初他在西境第一次想帶頌欽回去時,他都還是那樣驕傲自信的上官玄燁,他以爲只要他向她伸出手。以爲只要他一點點的施捨,甚至一個眼神,她都會滿心歡喜的回到他的身邊。
可是他錯了,也許這一切的開始都是錯的吧。
一直以來,他以爲這個卑微到骨子裡的頌欽,這輩子都要依靠他,都離不開他……可他真的是錯了。
頌欽會那樣對他惟命是從,爲他無私奉獻,不惜付出一切不求回報的幫他……甚至願意爲他搭上比性命還要珍貴的尊嚴。都只是因爲她愛他,深沉的愛着他。
她愛他時,爲他萬物皆可拋,整個世界在她眼中或許都不及上官玄燁眉眼一閃而過的笑意。
可是如今呢?
上官玄燁竟沒有了信心,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感覺事態發展可能不受自己控制,感覺自己可能會失敗……覺得自己竟猜不透頌欽,甚至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重新讓頌欽的心放在自己身上。
究竟要如何……他才能得到她曾經不顧一切熾熱的愛。
他看着她,第一次流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悲傷,痛苦,以及他的迷茫和悔意。
他就那樣飽含悲痛的注視着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臉頰,他到底有多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直視過她的雙眸,沒有觸碰過她的臉頰,感受過她身體的溫暖了?
她清瘦了很多,一雙眼睛顯得更大了,只是這眼眸裡再也沒有當初熟悉的膽怯,還有面對他時的嬌羞而又興奮的光芒。
她的眼眸蒙着一層水霧,叫人看了心隱隱作痛,眼睛因爲佈滿淚水顯得更加黑亮晶瑩,水靈靈的一片想要暖化人心。
“頌欽……”上官玄燁輕啓薄脣低聲喚着她,包含了太多的想念,深沉的愛意如同瀰漫在空氣裡的水汽,久久不能消散。
他微微靠近,動作異常輕柔,時刻擔心會不會驚着她,越靠越近,近到頌欽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輕柔的拂過臉頰。
他的肌膚總是冰涼光滑,絲絲涼意通過兩人鼻尖的接觸慢慢的傳遞給頌欽,那一剎那的冰涼讓頌欽如夢初醒……
在上官玄燁的脣馬上就要吻到頌欽的一剎那,頌欽突然向前一推,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並且額頭狠狠的撞上上官玄燁的眉心……
力道說不上大,卻也不小,反正頌欽自己都撞的是呲牙咧嘴,疼得她深深地吸氣……
卻也是這一陣疼痛,彷彿將她從上官玄燁編造的夢境中拉了回來,他依舊還是她的夢魘。
上官玄燁也是受了驚嚇,身形一晃差點跌倒在草垛上,大約也是沒有想到頌欽就那麼橫衝直撞頂了上來,狠狠的吃了這一擊,連腦袋都不甚清明瞭。
“我不需要什麼解釋,也沒想過要重新開始!我現在很好,放下你離開你,是我最明智的決定,離開你我才知道世界之大,怎會沒有我一片棲息之地,我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有多麼愚蠢,我才明白……愛一個人,根本不必像你我這個樣子!”
頌欽終是沒有忍住淚水,她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站起身,隱藏起自己表面難以接受的悲痛,冷笑道:“沒有機會了,上官玄燁,我心裡早就有了別人,可惜不是你,我也會愛上別人,不會像愛你的時候那般卑賤,也沒有那樣痛徹心扉的苦,明明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明明我可以放棄曾經的執着……接受一個新的生活……”
說着,頌欽悲傷地倒退了兩步平穩心緒。
可是到底是誰,將她便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是上官玄燁?還是她內心的不甘?還是……情根深種卻無果。
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她來承擔這些,爲什麼她還要不得不在上官玄燁的面前苦苦支撐……爲什麼她不可以拋卻前塵往事遠走高飛。
爲什麼她不可以回到那個令她思念的溫暖懷抱,讓那個人用時間將一切的傷口撫平,讓她過平凡安寧的日子?爲什麼她不能選擇不再深沉的愛着一個人,而是接受另一個人給她的溫暖?
爲什麼……一切都回不去了?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上官玄燁的眉心一片紅暈,幾乎要和他那一顆硃砂痣融爲一體,他並未顧及如此,只是擡頭注視着頌欽一步一步的倒退,嘴裡低聲輕喃着……
他不信,他不信!曾經對他深愛至此不惜拋卻一切的頌欽,會親口告訴他……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人,不是他?
“頌欽,你不要欺騙自己,不可能的!”上官玄燁焦急的大喊出聲,幾乎蹣跚着腳步強撐着身子去抓頌欽退走的身影。
“不可能?”頌欽愣住,頓住了腳步,在上官玄燁馬上碰到她的時候,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臉,淚水不受控制的全然落下。
她頓時跌倒在馬廄外的草地上,壓抑着哭聲,淚水順着她的指縫洶涌流淌,逐漸不再壓抑,她就那樣撕心裂肺的痛哭着,彷彿終於掙脫開了禁錮。
“是啊,不可能……全部都不可能……”頌欽的哭聲伴隨着她低聲的怒吼全然宣泄,她是知道的,她怎麼會不知道啊?
從她打算放棄墨詔楓開始,她就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即使她不是以西境皇后的身份迴歸,她也清楚她和墨詔楓的距離,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親近了,再也無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懷抱了。
因爲墨詔楓和自己……已經傷痕累累不堪重負了啊!
而如今她依然無法從容的面對上官玄燁,她丟不掉自己曾付出良多的感情,也無法面對自己以後的感情,她不能繼續傷害墨詔楓,她只有躲避他,遠遠地看着他……
“頌欽……”上官玄燁安靜的站在頌欽的面前,他從未見過頌欽如此傷心難過,那個總是逼迫自己鎮靜,總是將自己的感情隱藏的深沉的頌欽……
竟然哭成這副摸樣,他感到揪心的痛,整個五臟六腑都在翻滾,他輕輕地蹲下身子,不由得伸出手將頌欽的手握入手中,給她溫暖。
輕輕地將她緊緊攥着的手指掰開,看着她滿臉淚痕,輕聲哽咽,難以自控……甚至有難以癒合的絕望在她的眼底氤氳不散。
“對不起,對不起!”上官玄燁的心好像被什麼吞噬着,每一次都如同雷擊般痛苦,那種苦楚迅速蔓延至全身,讓他忍不住輕顫……
他不知道她遭受了些什麼,但是那一定是難以遺忘的痛苦和絕望,否則素來堅韌的她,怎會如此柔弱不堪一擊?
他究竟都幹了些什麼,他究竟……把她傷害的有多深?又讓她都遭受了什麼磨難?
當初他帶她回去時,難道就是爲了折磨她看着她經歷如此的痛苦麼?不是的,不是啊……他想要保護她,想要讓她陪在自己身邊,想要看她活潑靚麗的笑容,想要她帶着羞澀和崇拜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是她帶他走出了那冰冷陰暗的冷宮,走出了內心的陰霾,是她讓他在這冰冷無情的皇宮裡感受到溫暖,感受到不再寂寞……
明明是她給了自己生的希望,卻被自己傷害至此。
若是可以,他願意用他一生的孤獨寂寥,用他一世的卑微貧賤換得她曾經天真浪漫的燦爛笑容。
哪怕他只能在冷宮裡孤獨一輩子貧賤一輩子,每天受盡屈辱打壓,他也甘之如飴……與她相比,一切都不足爲道。
“對不起,頌欽對不起……你在我身邊,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再也不會……”上官玄燁緊緊地將全身無力癱倒在地的身子擁入懷中。呆投盡巴。
她那麼瘦小,好像隨時都會隨着空氣飄散,在他的懷裡輕輕抽搐着……明明她是那樣的不堪一擊,爲什麼曾經他會以爲她可以獨當一面,承擔所有。
“護駕!護駕!有刺客!!”
突然傳來的鑼鼓聲,還有外面大聲呼喊和雜亂的腳步聲,將這短暫的安寧打破,一切又開始凌亂。
頌欽匆忙的從悲痛傷心中反應過來,自己卻已經被上官玄燁緊緊地摟在懷裡,那樣熟悉的觸感和氣息……可是他的懷抱再也不像當初那樣的溫暖,哪怕明明是同一個懷抱,卻還是透出一絲絲的寒氣……彷彿他的冷漠是從骨子裡透出的一般……
頌欽大驚,向後躲避着一跤摔在了地上,狼狽的爬出了上官玄燁的懷抱。
“頌欽!”上官玄燁的臉色突變,看了看外面混亂不堪,急忙說道:“外面危險,不要出去!”
“墨詔君行刺,抓刺客,抓刺客!抓住北棠冽!!……”
外面驚呼的聲音卻比那震天響的鑼鼓更讓頌欽震驚……墨詔君?行刺?
怎麼可能,不可能!墨詔君即使再笨也斷不會在越南王的地盤上動手啊,而且……什麼人能比維持兩國邦交友好還要重要?
“護駕護駕……越南王密謀叛亂,行刺越南王!”
聽這些嘈雜的聲音,想必是別國的君王也來湊了湊熱鬧,外面越發的混亂了,頌欽一時想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還是一下子爬了起來衝向外面想要一探究竟……
誤會!一定是個誤會!墨詔君不是如此衝動愚笨的人,怎麼會做出這麼不明智的事情來。
頌欽的身形一頓,只覺得腦後一陣涼風,意識不甚清醒,身體一軟,眼前一片白光閃過就沉沉的陷入黑暗……
她瘦小嬌弱的身子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裡,上官玄燁的聲音劃過耳際,可惜並不清明……
“我一定要帶你走,不論用什麼辦法……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相信我,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讓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