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海陵只覺得自己身處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沒有任何光線,也沒有任何聲音,彷彿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張開嘴想喊,但喉嚨裡又幹又澀,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也不知出口在何方,又或者,她從一開始就呆在原地根本沒有移動過?
突然間,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淡淡的光點。
蘇海陵精神一振,快步向前走去。
“你是誰。”微光處,竟然站着一個面無表情的少女,只是那容顏,幾乎就和蘇海陵照鏡子似的,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我是蘇海陵。”蘇海陵冷冷地盯着她,喉嚨一鬆,可以開口說話了。
“那我又是誰?”少女的面容出現了一絲茫然。
“我只知道,從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我就只能是蘇海陵。”蘇海陵淡然道,“你放心,你的仇,我會報,你的東西,我全部會從坐在鳳椅上的那個人手裡奪回來。所以……”
她說着,擡起頭來,一揮手,整個空間如同玻璃鏡子一般,碎成一片片。
“……小姐,小姐!”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蘇海陵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卻見自己正躺在一張簡單的竹牀上,昊月一臉擔憂地坐在牀沿,還緊緊抓着她的手。
“小姐,你終於醒了!”昊月眼中閃着點點晶瑩。
“我怎麼了?”蘇海陵在他的幫助下努力坐起來,嘶啞着聲音道。
“小姐的毒又發作了,都是我不好。”昊月又愧又悔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純陽內功和纏綿之毒是相剋的,反而差點害了小姐。”
“那是誰救我的?”蘇海陵問了一句,腦中卻自覺地扶起一道人影。
“木清塵。”果然,昊月答道,“他用內力幫小姐將毒暫時逼到了一起。”
“暫時?”蘇海陵皺了皺眉,“就是說,還會發作?”
“嗯。”昊月艱難地點了點頭。
“別難過,我不會讓自己死。”蘇海陵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眉,又轉頭看了看天色,道,“月,快天亮了吧?我想出去走走。”
“是。”昊月連忙拿來掛在一邊外衣替她披上。
一開門,迎面撲來的寒風讓蘇海陵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小姐,外面冷,還是……”昊月阻止道。
“我沒事。”蘇海陵搖了搖頭,大步走了出去。
晨曦下的冰川折射出萬千光彩,美不勝收,然而,屋外的雪地上,那舞劍的白衣男子的身影卻讓周圍的一切景物黯然失色。
“月,你的武功比他如何?”蘇海陵低聲道。
“遠遠不如。”昊月一聲苦笑。
“你若是沒事了,就下山去吧。”彩雲從另一邊走過來,看着他們的眼光極爲不善。
“彩姐姐……”她身邊的木心怯怯地道,“蘇小姐的身體還很虛弱,是不是……”
“原本就是你惹回來的麻煩!”彩雲瞪了他一眼。
“月,我們走吧。”蘇海陵淡淡地道。
“可是小姐……”昊月怔怔地看着她。
“可是什麼?留在這裡也醫不好我。”蘇海陵微笑道,“與其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等死,不如去找那什麼邪醫碰碰運氣。”
“是。”昊月一聲輕嘆。
“誰說你可以走了?”不知何時,木清塵已收了劍,正看着他們。
“你想我留下?”蘇海陵轉過頭,期待地看着他。
“昨晚你睡的那間房給你住,每天早晚來找我一次,我給你逼毒。”木清塵留下一句話,旁若無人地走進屋裡。
“月,我昏倒後有發生什麼嗎?”蘇海陵莫名其妙地轉頭看昊月。
昊月也不解地搖了搖頭。
“不管了,我去找他再說。”蘇海陵一聳肩,對木心友好地一笑,至於彩雲……則是直接被她給無視了。
“坐下。”木清塵剛將寶劍掛回牆上,見她跟着進來,淡淡地一指椅子。
“我很好奇,你不像是那麼同情心氾濫的人。”蘇海陵大大方方地坐下,還順手給自己倒了杯水。
“你很奇怪,我有興趣。”木清塵說着,衣袖一揚,蘇海陵送到脣邊的杯子就到了他手裡,“我要逼毒,你現在不能喝水。”
“好吧。”蘇海陵無奈地舔了舔嘴脣,早知道起牀時就先喝點水,喉嚨都快冒煙了。
木清塵也不再多說話,站在她身後,一手搭在她後心處,掌勁微吐。
蘇海陵只覺得一股清清涼涼的氣息,彷彿冰雪融化後的清泉一般緩緩流入體內,頓時,還有些昏沉的腦袋也爲之一清。
涼氣在經脈內流轉了一週,又從背心流了出去,然而她卻感覺到,身體裡似乎多了些什麼似的。
“好了。”木清塵收回手,“你可以出去了。”
“我說,你一向都是這樣的嗎?”蘇海陵一臉鬱悶地看着他。
讓她留下,可又那麼冷淡,這算是“有興趣”嗎?
“什麼這樣?”木清塵不解道。
“算了。我回去休息。”蘇海陵暗自翻了個白眼,站起身。好吧,這男人就是個心理殘缺,缺乏感情!
“等等。”木清塵突然道,“你說,你怕死,是真的?”
“會怕死是人類的本性,又不是什麼恥於出口的事。”蘇海陵不在意地道,“誰的內心都會有軟弱的一面,強行去忽視它只是懦弱的逃避而已。能夠直面自己的脆弱,本身已是一種勇氣。”
說完,她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小姐,怎麼樣?”等在門外的昊月急忙迎上來。
“我說過,我死不了的。”蘇海陵牽過他的手,不覺一皺眉,“怎麼這麼冰?誰讓你在這裡等我了,還不趕緊進屋去!”
“小姐,我……”昊月的嘴脣一動,臉上閃過一絲掙扎,好一會兒才道,“我要下山,不能陪着小姐了。”
“爲什麼?”蘇海陵面色一冷。
“小姐必須留在這裡,而我準備下山去打聽邪醫上官璇璣的下落。”昊月堅定地道。
“你怕我不許?”蘇海陵聞言倒是輕輕一笑。
“小姐……”昊月慢慢地擡起手,撫上她微涼的臉頰。
“去吧。你一個男子獨自在外面,一切自己小心。還有,不許虐待自己。”蘇海陵溫柔地替他理好衣襟,一面道,“找人不是一兩天的事,不準廢寢忘食,搞壞自己的身體,每隔一段時間,就回來一次,讓我看看你,知道嗎?”
“嗯。”昊月忍去眸中的淚水,重重地一點頭。
蘇海陵忍不住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脣上輕輕印上一吻。
不帶任何的情慾,只是脣與脣的觸碰,一個很純粹的親吻,但依然讓昊月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霞。
“我們你們,是不是太理所當然了!”旁邊突然傳來彩雲憤怒的聲音。
“咦,你還在?”蘇海陵一挑眉,轉過頭去,滿臉的驚訝。
彩雲使勁絞着自己的衣角,那薄薄的布料都快被她給揉爛了,而一邊的木心臉上紅紅的,看他們的目光中有些害羞,又有些好奇……
“我、我走了!”昊月也似乎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人看着,連忙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