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塵和梅君寒回來時已經很晚了,不過看到他們沒事,蘇海陵也不想多問什麼,畢竟,就算是愛人,也要有自己的空間,當然,如果他們願意說,她也會很樂意聽的。
再說,剛剛結束了和昊月的冷戰,她的心情正好得很。
接下來又是幾天過去,蘇錦陵依然死死封鎖着城門,就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一個流言漸漸地在京城中流傳開來。
漢雲客棧
“李姐,你聽說那個消息沒?”角落一張桌子邊,兩個小販一邊喝酒,一邊小聲談論着。
“噓!”李姐連忙瞪了她一眼,小心地看看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她們,才警告道,“小王,小心禍從口出,談論這種事,被有心人聽到就麻煩了。”
“是啊,昨天官差還從醉月樓裡抓走了張員外,那可是平時府尹大人都客客氣氣的人物。”那小王心有餘悸地道。
“就是就是,我們喝酒。”李姐拿起酒壺爲她滿上一杯。
很快的,兩人就丟開這話題,天南地北地胡侃起來。
客棧的另一邊,一個面上平凡的中年女子站起身來,在桌上放了一串銅錢,走了出去。
“客官慢走,下次再來啊!”小二姐在後面喊道。
那女子充耳未聞,一面謹慎地注意着身後,繞了幾個圈子,發現確實沒有人跟蹤後,這才飛快地走進了一家藥鋪,轉入後堂。
“你說什麼?”慕容紫一下子站起來,莫名其妙道,“怎麼會有這種流言出現?晉王殺了女皇造反了?開什麼玩笑。”
“屬下不知。”那女子半跪在地上,低下頭,“只是這幾日來,已有不少人因爲談論這個消息而被官府鎖拿。”
“謠言的源頭是哪裡?”慕容紫沉吟道。
“這個……無法探察。”女子額頭冒出細碎的汗珠來,“似乎一夜之間,這些謠言就傳遍了京城,人人都在談論,已經無法追蹤源頭了。”
“真是好大的手筆啊。”慕容紫想了想,脣邊漸漸露出一絲笑意。
“掌門……”
“你下去吧!”慕容紫不在意地揮手。
“謝掌門恩典。”女子都不敢抹一下冷汗,躬身退了出去。
“蘇海陵……不,一定是梅君寒的手段。”慕容紫無奈地一嘆,“玄冥宮的勢力果然不凡,難怪屹立多年,沒人奈何得了他們,不動聲色間就完成了佈局……好吧,就讓我再添點油,讓火燒得更旺一些吧!”
與此同時的小院書房。
“君寒,你真是太厲害了。”蘇海陵看完這幾天彙總的消息,笑眯眯地道。
“也沒什麼。”梅君寒臉上一片淡然,“散佈流言這種事,只要計劃縝密,做起來並不算費勁。”
“嗯。現在朝野都到處在傳說,女皇已經死了,蘇錦陵準焦頭爛額。”蘇海陵暢快地道。
“光靠流言是扳不倒蘇錦陵的。”梅君寒搖着道,“何況,我們最大的敵人還是安王。”
“我知道。”蘇海陵臉色一正道,“現在不過是造勢而已。”
“接下去,我們……”梅君寒一句話剛說到一半,書房的門突然“呯”的一聲被人重重地撞開了。
“司徒,你幹什麼呢?”蘇海陵一拍額頭,苦笑着道。
“好心沒好報。”司徒夜嘀咕了一句,手掌一攤,現出一枚龍眼大小的硃紅色丹藥來。
“千火芙蓉?”蘇海陵心頭一跳,驚喜地道。
“試驗了好多次才煉製成功,就這麼一顆,以後也沒了。”司徒夜沒好氣道。
“你以爲天水碧那種東西經常能碰到?”梅君寒不禁失笑道。
“別怪我沒提醒你,千火芙蓉性至熱,天水碧卻至寒,這種解毒方法算得上是在毒攻毒。”司徒夜凝重地道,“寒熱相互攻擊,那種痛苦常人可能直接會痛死。”
蘇海陵聞言,不禁臉色一變,去拿藥的手也僵了僵。
雖然她相信梅君寒的淡淡地一笑,接過藥丸,看了看,便要放進嘴裡。
“等等!”司徒夜趕緊拉住他的手,“我還沒說完的,不要那麼心急好不好,你喜歡痛啊。”
“你有辦法?”蘇海陵眼睛一亮。
“稍微讓痛苦緩和一下還行。”司徒夜說着,轉身就走,一面丟下一句話,“藥材我讓暗香去配好了,趕緊解毒,免得夜長夢多!”
蘇海陵和梅君寒對望了一眼,跟着他走出書房,來到一間空的房間。
只見屋裡正中央放着一隻大浴桶,裡面已經裝滿了水,熱氣騰騰,氤氳繚繞。
暗香拿着一根長長的木棍在桶裡攪動着,見他們進來,抽出木棍,一邊擦着額頭的汗水道,“司徒公子,都準備好了。”
“你下去吧,剩下的交給我。”司徒夜點了點頭。
“是。”暗香又對梅君寒和蘇海陵行了一禮,退出屋外。
“這是什麼?”蘇海陵好奇地敲敲木桶,“藥浴?”
“我在裡面加了上百種藥材,最主要是用來固本培元的。”司徒夜解釋道,“解毒的時候,坐到水裡,海陵你再用自己的功力輸入他體內,護住他的心脈。”
“還需要注意什麼?”蘇海陵追問道。
“也沒什麼。”司徒夜聳了聳肩道,“這樣子解毒更多的是靠個人的精神毅力,旁人終究幫不了多少……我先出去了。”
隨着“吱呀”一聲,房門再次關上,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蘇海陵不禁有些擔憂。
“我被天水碧折磨了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一勞永逸,還有什麼痛苦經受不起的?”梅君寒一挑眉,脣角揚起淺淺的笑,一擡手,將藥物納入口中,一面伸手解開自己的衣襟。
“你……你幹什麼?”蘇海陵倒是嚇了一跳。
“難道你打算穿着衣服下水?”梅君寒一愣,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自顧脫了衣衫跨入桶中,一派落落大方。
真是折磨啊……蘇海陵看着他在水霧中若隱若現的身體,暗自嚥了口口水,大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迅速脫光衣服,跟下去。
和梅君寒面對面,蘇海陵才發現他的臉上呈現出詭異的青白色,眉宇間隱藏着深深的痛苦,連忙過去將他摟進懷裡,急問道,“君寒!怎麼了?”
“千火芙蓉起效了。”梅君寒咬牙道。
蘇海陵不敢遲疑,一掌貼在他後心,真氣傳了過去,緩緩護住他的心脈。
“嗚……”梅君寒渾身一震,狠狠一咬嘴脣,將衝口而出的呻吟吞了回去。丹田中涌起的一股熱氣迅速竄入四肢百骸中,就算是烈火的溫度也不過如此,一瞬間,他就有一種血液都被煮沸了的錯覺。
下一刻,潛伏在經脈中的天水碧之毒受到了剋星千火芙蓉的刺激,一下子都被激活了,在他身體裡到處亂竄。一寒一熱兩股氣流交纏撕咬吞噬着,互不相讓,唯有心口處有一層暖暖的氣流守護着,同時,肌膚感覺到藥湯的溫暖,不寒不熱的,微微中和了體內的感覺。
“君寒!”蘇海陵一聲驚呼,嚇得差點鬆手。
“我沒事……忍得住。”梅君寒艱難地回答。
蘇海陵眼中流露出痛惜的光,但此刻她能做的,也只是盡力輸送自己的內力,稍微緩解一下他的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終於感覺到梅君寒體內的真氣趨於平穩,大喜之下,連忙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內力。
“君寒?你沒右吧?”蘇海陵扶着他的身子,緊張地問道。
“沒事,毒已經解了,修養幾日即可復原。”梅君寒靠在她肩上,有氣無力地道。
“那就好。”蘇海陵輕輕地舒了口氣,只要人沒事就行,好好地養幾天,總能將他養胖的。
梅君寒似乎慢慢地恢復了幾分力氣,離開了她的扶持。
木桶雖然不小,兩個人坐在裡面也不覺得擁擠,但肌膚相親卻也難免,剛纔一心忙着解毒,顧不得多想別的,此刻一靜下來,兩人才覺得彼此的姿勢實在尷尬。
“這個……水涼了,出去吧,免得又着涼了。”蘇海陵乾笑了幾聲道。
梅君寒蒼白的臉色染了一層紅暈,有些慌亂地站起來,動作之大,帶得一陣水花潑上蘇海陵的臉。
“啊!”蘇海陵一聲驚呼,急忙閉眼,免得藥湯進了眼睛。帶得再次張開,梅君寒已經隱入了屏風後,只隱隱約約露出一個模糊的影子,正在着衣。
“剛纔脫衣服也沒見你害羞的。”她笑了笑,慢吞吞地出了木桶,擦乾身體,穿上衣服。
“我沒你臉皮厚,行了吧!”梅君寒走出來,一面整理着衣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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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餓了呢,該吃飯去了。”蘇海陵聰明地轉過話題。
“咕嚕……”彷彿是迴應她的話似的,梅君寒的肚子發出一陣叫聲。
蘇海陵愣了愣,隨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戲謔地看着他。
“笑什麼笑。”梅君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當先開門出去。
蘇海陵不敢招惹他過頭,淡笑着跟了出去。
“小姐!”昊月原本已經到了書房門口,正要敲門,卻見他們從另一邊走過來。
“怎麼了?又有情況?”蘇海陵隨口問道。
“剛剛得到消息,藍將軍三天後就能到達京城。”昊月答道。
“好。”蘇海陵輕輕地一俁掌,眼中露出興奮的神色。
藍沁霜的到來,將是她最有力的臂助,最後的計劃也可以隨之展開了。
今天得到的都是好消息,蘇海陵心情大好,乾脆把樂晴、暗香、盈袖和木心都叫了過來,所有人高高興興地吃了頓晚餐。
只是……她沒有錯漏了木清塵強顏歡笑下的一絲憂慮。
那日他和梅君寒從外面回來後,就彷彿有了什麼心事似的,眉宇間總是籠着淡淡的憂色。只是他既然不願意開口,蘇海陵也尊重他的選擇,於是不問。
也從梅君寒口中得知,他們見過秦玉軒,而且木清塵還和他單獨談了一會兒,內容不得而知。不過蘇海陵更明白,木清塵的性子冷淡,不是他在意的人,根本不會被他放在心裡,就憑秦玉軒,還不至於亂了他的心神。
另一邊,梅君寒放下筷子,看看木清塵,又看看蘇海陵,皺眉沉思。
他並沒有告訴蘇海陵木清塵從當鋪裡贖回一樣東西,因爲他覺得那是木清塵的隱私,又事關青蓮劍仙,不該由他嘴裡說出來。可是看情形,木清塵似乎也沒有說,那包裹裡究竟是什麼?他拿在手裡的感覺,裡面應該是個盒子,看着也不是很大,但就算是純生鐵鑄成實心的也不該有那麼沉重的,裡面的東西一定有古怪。
官兵的抓捕並沒有平息流言,反而鬧得整個京城中人心惶惶,表面上事情是告一段落了,但隱藏在下面的暗潮卻更加洶涌。
慕容紫果然沒有浪費了梅君寒營造出來的形勢,又往裡狠狠地加了兩把柴火。
於是,新的流言又開始在人們茶餘飯後出現,只是這次的百姓生怕官兵抓人,都只敢背後議論,然而,人類的好奇心是巨大的……
聽完昊月帶回來的消息,蘇海陵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慕容紫還真會舉一反三,現在京城到處都在傳說着蘇墳陵謀殺瑞卿公主的事,甚至連細節都說得活靈活現的。當然,慕容紫和昊月在一起這麼久,對於三年前的事是最清楚不過的,蘇玉陵也的確派人追殺過蘇海陵,因此這流言中帶有極高的真實性。
“百姓都是同情弱者的。”蘇海陵喝了一口茶,諷刺地一笑,“被狠毒的王爺迫害,流亡民間的公主長大成人,學得一身本領,終於奪回皇位,把仇人千刀萬剮----很富有童話味道,不是麼?”
“是啊,蘇玉陵就是那個女魔王呢。”司徒夜也笑彎了腰,“只可惜女魔王還沒回來,看不到她的臉色了。”
“這一手可是爭取了不少民心啊。”昊月說道。
“民心固然重要,但這個關口上,最重要的是軍隊。”梅君寒隨手攤開昊月帶來的那幅皇城地圖,指着內宮道,“京城的禁軍統領林江是兵部尚書的外甥女,一向是蘇錦陵的嫡系,但是藍沁霜馬上就要帶兵進京換防,到時候大半個京城就掌握在我們手裡。”
“嗯,剩下的幾個變數……”蘇海陵的目光落在安王府的位置上,沒有說話。
“安王是一個變數,鎮完軍舊部也算一個。”梅君寒冷冷地道,“但願雲墨背後那些人能想明白些。”
想起至今還沒有音信的雲墨,蘇海陵也不禁嘆了口氣。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們只能把所有的準備做到最好,而最後成與不成,還得看幾分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