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宮
“白漓冰見過女皇陛下。”白漓冰走進偏殿,淡淡地一禮,只是數日不見,他的眉宇間似乎多了一分焦躁不安,不復初次朝見時的寵辱不驚。
“國師不必多禮。”蘇海陵臉上一片似笑非笑的,心裡暗自嘀咕不已。不會是那次調戲他的刺激還沒過去吧?
“謝陛下。”白漓冰深深地吸了口氣,擡起頭來,紫水晶般眸子裡閃過一絲決然。
“請問國師大人,派人送來這個,有何指教?”蘇海陵也不廢話,擡起手,指間夾着一張素箋。
那是一個少年祭司送到海月糧行,指明瞭要交給她的東西,孟如煙不敢怠慢,立刻便送進了宮,不料,竟然是一張西秦神殿的效忠書。
“指教不敢當,不過女皇陛下對於信中所言,有什麼地方還不清楚的,漓冰很願意爲陛下解惑。”白漓冰面無表情地道。
“難道你以爲,沒有你和神殿的力量朕就攻不下西秦嗎?”蘇海陵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狠厲,手指用力,那封信立即被捏成一團。
白漓冰突然輕輕一笑,明白她的想法,當年大秦皇朝神殿的勢力遠遠超過皇權,就算能夠登上皇位,也只會變成傀儡,而如今的西秦,雖然神殿的勢力大不如前,但神權在大秦遺民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是高高在上不可動搖的,沒有神殿的配合,就算大雍能用武力攻下西秦,也很難平定西秦的民心。
“陛下。”就在一片沉默中,紫馨託着茶盤進來。
“國師先喝杯茶吧,這可是今年剛剛進貢的極品雨前茶。”蘇海陵笑笑,輕鬆地岔開了話題。
紫馨乖巧一送上清茶和幾碟鮮果點心,又退了出去。
“繼續剛纔的話題。”蘇海陵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一面隨意道,“聽說西秦使臣的副使徐春水還是貴國女皇的同窗?”
“什麼意思?”白漓冰臉色一沉。
“明人不說暗話。”蘇海陵笑了起來,但聲音卻不帶一絲笑意,“若說徐春水沒有帶着監視你的任務,朕可不信。”
“是驪?”白漓冰挑挑眉毛,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女皇陛下對一個女人如此感興趣。”
蘇海陵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停頓,隨即不動聲色地放下,果然,這人的毒舌程度完全不亞於他身上的毒藥。
“是與否,漓冰只想要一個答案而已。”白漓冰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
“爲什麼?”蘇海陵皺了皺眉,直接道,“爲什麼要出賣你的國家?如今的大陸三國鼎立,雖然是大雍最強,但西秦和南楚結盟的話,就勝過了大雍,何況也聽說西秦女皇賢明,似乎遠遠沒有到急着找後路的地步。”
“不爲什麼。”隔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白漓冰的聲音,“我恨那個國家,也恨那個冰冷的神殿,僅此而已。”
蘇海陵微微一怔,想起木清塵給她講解過的國師的選拔,好像是除了最後的勝出者之外,其他的候選人都會在新國師就任的儀式上作爲血祭的祭品祭神,要活生生地放幹全身血液而死的。
然而,可以理解白漓冰的恨意,卻不代表可以就此信任他。
“陛下若是不信我的誠意,不妨立下血誓。”白漓冰淡然道。
又是血誓……蘇海陵不禁一陣頭痛,這個世界的人都很信這個麼?
許久,她正想開口,卻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喧譁。
“什麼事!”蘇海陵一聲大喝。
就算是有什麼,可白漓冰還在這裡,不是平白讓人家看了笑話?還是宮裡太久沒人整頓一下,一個個都翻了天了,謠言不斷,亂七八糟。
“陛下,不好了,皇宮起火了。”紫馨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什麼?”蘇海陵一呆,也不管白漓冰了,大步走出殿外,沉聲道,“是什麼地方起火了?”
“是冷宮。”紫馨連忙道。
“冷宮?”蘇海陵先是怔了怔,隨即臉色大變,一把抓住他喝道,“君寒呢?他在哪裡?”
“梅貴君尖寒香殿,正在鳳後那裡。”紫馨答道。
蘇海陵鬆了口氣,隨即卻又皺起了眉。
她的冷宮並沒有關着人,而附近就只有梅君寒所居住的寒香殿,冷宮失火,是意外,巧合,還是……蓄謀已久?
思考中,淡淡的煞氣散發出來,讓紫馨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微微後退了幾步。
“雲看看。”蘇海陵道。
若是真有人敢蓄意傷害她在乎的人,那麼……碎屍萬段都不足在泄她心頭之恨!
“可是白國師……”紫馨猶豫地看看殿內。
“雲請國師大人在偏殿稍歇片刻。”蘇海陵毫不猶豫地吩咐道。
“是。”紫馨答應了一聲。
蘇海陵大步出了紫宸宮,擡頭望去,只見冷宮方向的天空一片通紅,彷彿過早來臨的晚霞,耳中隱約可聽到人馬嘶喊的聲音。
“什麼時候的事?”蘇海陵低聲問邊上的侍衛。
“啓稟陛下,火起還不到一盞茶時分。”那侍衛見女皇居然向她問話,趕緊一挺胸,恭敬地答道。
“不到一盞茶時分就燒得這麼厲害,看來是有人縱火不會錯了。”蘇海陵捏緊了拳頭自語道。
“海陵!”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蘇海陵一回頭,卻見木清塵和梅君寒正聯袂而來,顯然也是被大火驚動了。
“這麼大的火勢,需要多少火油木柴啊?難道皇宮的侍衛都是擺設不成。”梅君寒冷冷地道。
冰冷的目光四下掃過,被他看到的無不慌亂地低下頭去。
“那是因爲,起火的地方剛好進酒窖。”昊月的聲音遠遠傳來。
“月,你回來了?”蘇海陵擡起頭,正見昊月姿態優美地飛掠而來。
昊月落在她面前,臉色有些沉重,顯然是發現了什麼。
“怎麼了?”蘇海陵問道。
“火勢已經被控制了,其他的,進去再說吧。”昊月輕聲說着,謹慎地看了看四周。
“回碧霄宮。”蘇海陵點了點頭。
紫宸宮裡還有白漓冰在呢,何況帝后兩宮本就相鄰而建,不過就幾步路而已。
進了書房,最後的昊月隨手關了門。
“到底怎麼回事?”蘇海陵迫不及待地問道。
“有刺客潛入宮中,被發現後,逃脫時放了一把炎,偶然燒到了建造在冷宮附近的酒窖,灑助火勢,這才一發不可收拾。”昊月慢慢地開口道。
“開玩笑麼?”蘇海陵一聲冷笑道,“刺客?冷宮和紫宸宮可是一東一西,幾乎在後宮的兩邊,哪個刺客那麼笨,難不成是個路癡?”
“別有玄機是肯定的。”木清塵沉吟着,又看了看梅君寒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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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呢?可有抓住?”梅君寒道。
“沒有活口。”昊月搖了搖頭道,“她們嘴裡都藏着毒藥,一旦發覺不了,就立即咬破毒藥自盡,沒有一個活口留下。”
“烈士。”蘇海陵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屍體呢?”梅君寒又道,“從屍體上可有什麼發現?”
“所有刺客的臉都被利器劃得一塌糊塗,看不出本來面上。”昊月苦笑着,頓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看那傷痕,並不是新近才劃的,至少也是幾年前的舊傷了。”
“也就是說,那是某些人爲了某種目的,專門培養出來的烈士。”蘇海陵沉聲道。
“不錯。”昊月應了一聲,又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麼,還有什麼?這裡還有不能直說的嗎?”蘇海陵奇道。
“我與其中兩名刺客交手了幾招,總覺得……”昊月皺了皺眉,似乎在考慮着措辭,好一會兒才繼續道,“她們使用的招工似乎隱約有些熟悉,但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的了。”
“哦?”蘇海陵挑了挑眉,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現在要知道的是,那些刺客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木清塵道。
“不錯。”蘇海陵看了梅君寒一眼,也有些猶豫不定,刺客的目標會是梅君寒嗎?冷宮附近除了他,實在沒有別的目標了。可是……對付梅君寒做什麼?就算是想威脅她,對付木清塵不是更直接麼?還是說……
想得越多,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冒了出來,讓她一陣頭大。
“會不會和安王餘黨有關?”梅君寒道,“我始終不覺得那是衝着我來的。”
“蘇玉陵?”蘇海陵搖了搖頭,無奈地道,“她這麼做除了打草驚蛇,還有什麼作用?”
書房裡頓時又沉默了下來。
“對了,白漓冰呢?”梅君寒突然道。
“我把他留在紫宸宮偏殿了。”蘇海陵一拍額頭,有些傷腦筋地道,“沒想到白漓冰居然反將我一軍,效忠書?怎麼看都像是有毒的誘餌,包着糖衣的毒藥。”
“那麼,打算吃下去麼?”木清塵靜靜地道。
“吃,爲什麼不吃!”蘇海陵笑道,“我都有了你萬毒不侵的體質了,還怕吃點兒毒藥?說不定還大補呢!”
“紫宸宮……現在的守衛如何?”梅君寒突然道。
“宮中大火,大半侍衛都集中在了冷宮附近。”蘇海陵一怔,隨即臉色沉了下來。
“白漓冰?”木清塵道。
不等回答,昊月抓起劍,直接從窗子掠了出去。
“呯!”蘇海陵重重地一拍書桌,最好不是她想象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