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
西門慶聽神算子蔣敬提起這個名字,猛然間想起一人。
在梁山上未曾聽聞那人消息,只怕是還在大相國寺菜園子裡做着菜頭纔是。
那人三拳打死鎮關西,無奈去五臺山出家,鬧出好些個事情,連智真長老都沒辦法只得寫了封書信送來東京大相國寺。
也曾在渭州小種經略相公門下當差,做過關西五路廉訪使,姓魯名達,是爲魯提轄;後來到了五臺山文殊院落髮爲僧,法號智深,一身好花繡,江湖上有個外號叫“花和尚”。
但西門慶更願意親切的稱呼他爲“魯大師”。
魯大師一生傳奇經歷,說起來實在讓人咋舌不已,說是風騷也不爲過。
所以此時聽神算子蔣敬提起大相國寺,西門慶馬上腦海裡就出現了一個胖大和尚,也就是風騷的魯大師。
如此好漢就在附近,不去見見也太可惜了!
蔣敬卻會錯了意,順着說道:“大相國寺自然是個好去處,深得皇室遵從,香火極旺,幾十個禪院、律院,僧人上千...”
一旁鼓上蚤時遷插嘴道:“一千個禿驢?那要是做早課,一千個光頭搖晃起來,想必壯觀的很,大哥...一定要去看看!”
“等落了腳,明日起早去看看便是!”西門慶心裡也有些癢癢,掐指一算,花和尚魯智深來大相國寺時間也不短了,不知道那個風騷的魯大師是不是整日和那些潑皮飲酒,還是和豹子頭林沖對練?
總之梁山上沒有豹子頭林沖,也沒有花和尚魯智深,所以這兩個傢伙應該還是好好的呆在東京汴梁纔是。
也許是因爲高衙內一直沒在大街上碰到林家娘子,也許是因爲西門慶的到來,引起了一些事件的變化。
不用多想,明日去看了便知。
運酒隊伍從新酸棗門往南行進,先後經過了五丈河、護城河,眼前又是個城門。
鼓上蚤時遷指了城門道:“酸棗門到了,過了此門便是內城。”
又一個酸棗門!這讓西門慶有些驚訝。
“東家沒來過東京,自然不知道有新舊兩個酸棗門。”神算子蔣敬見西門慶微微吃驚,解釋道:“其實原來就這一個酸棗門,後來外城擴建又立了個酸棗門,這門其實改了個名,叫景龍門了。只是百姓稱呼喜歡了,還是喜歡叫舊酸棗門。”
“原來如此。實在是舊謂難改。”西門慶恍然道:“這倒是有點意思。”
過了舊酸棗門,便是筆直往南去的一條大街,旁邊不遠就是高聳的皇城外牆,那高度實在令人咂舌,也難怪這條大街名爲高頭街。
高頭街一直走到頭,拐了個彎,前面便是甜水巷了。
到了路頭才知道,甜水巷並非只是一條,而是有三條之多,甚至於西邊還有一條小甜水巷。
放眼看去,街頭人頭攢動,除去往來行走的人羣,有趕着馬車叫賣各種南北貨物的,也有推着小車買吃喝熟食的,什麼饅頭、油餅、胡餅、環餅不一而等,路邊店鋪一個挨着一個,夥計們不停的在店門口吆喝。
“到了晚上才更熱鬧。”神算子蔣敬在一旁得意洋洋道:“到時候燈火通明,可不想其他地方到了晚上便是黑燈瞎火,還有宵禁。”
“什麼?”西門慶大驚:“東京連宵禁都沒有?”
神算子蔣敬腦袋搖動:“早就沒了,要不然夜間有這等熱鬧?”
西門慶頓時覺得自己學過的那些歷史知識全都還給體育老師了。
沒有宵禁,眼前的繁華和後世有什麼分別?
不愧是東京汴梁,遍地流淌着黃金,只有伸手去撈便是!
西門慶頓時覺得自己之前的顧慮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以現在眼前的商業規模,自己的一系列商品只要推出,恐怕是立即引起轟動的。
景陽春!
十全大補酒!
麻將!
這些拳頭產品衝進東京汴梁的市場,日進斗金只怕是不在話下!
西門慶信心滿滿,皇城司能幹成什麼樣子,眼下還沒有什麼把握,不過商場上肯定是要成功了。
不過唯一躲不過去的是各種稅收和各級官員的盤剝。
關於這一點,西門慶已經有了腹案...只要等浪子燕青一到即可展開。
找客棧住下,弄最好的鋪面,生意做起來,去皇城司報到,這是眼下要做的事情。
神算子蔣敬熟悉的客棧是在第二甜水巷,名叫“熙熙樓”。
“熙熙”二字自然取自“熙熙攘攘”,就是形容人來人往、喧鬧紛雜之意。
運酒隊伍在客棧門口一停,馬上就有夥計上來招呼。
“好長時間沒來東京了。”神算子蔣敬看着面前“熙熙樓”的大招牌,忍不住自言自語。
“東家,蔣某來東京應試,一向是在這熙熙樓住的。算是東京汴梁有名的客棧。”
西門慶笑對武松等人道:“沒弄到鋪面住所,只能暫時在這裡落腳了。”
“貴客,熙熙樓包你賓至如歸!”夥計們拍着胸脯,把運酒隊伍往客棧裡面引去。
掌櫃迎了上來,這種時候就是神算子蔣敬作爲賬房先生加上熟客出馬了,點名要最大最好的院子。
“少說要住一個月...掌櫃的不給個好價錢對得起我們麼?”
神算子蔣敬一開始就祭出殺手鐗,掌櫃的卻不以爲然的笑笑。
“價錢是不會變的,不管貴客是住一晚,還是一年。”掌櫃語氣非常恭敬,但話中的意思也很明顯,那就是絕對不讓價:“熙熙樓在整個汴梁城裡都是數得上的,貴客又帶有貨物,去一般邸店的話,地段又差了,服務也不好。”
“那總得有點好處吧?說實話我在你們店不止住過一回了。”蔣敬也知道掌櫃說的是實情,但作爲賬房先生出來交涉,若沒有討到一點好處,臉面上實在過不去。
掌櫃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擺出高姿態道:“貴客在店裡的其他消費,一律按九成計算,你看如何?”
西門慶在旁聽了肚裡發笑,原來從古自今,這種用的多優惠越多的策略是一直存在的。
不管怎麼說,蔣敬總算找回些顏面,便點頭應允:“就這麼辦吧。”
酒罈被搬進了院裡,打發走了挑夫,整個院子終於安靜了下來,西門慶這才發現這地方確實不錯。
五間正房,再加上兩邊各有四間廂房,就算是雪兒他們來了也足夠有地方住的。
院子裡面花草樹木都有,一水的青磚鋪地,樹下還有口水井,在院子裡面一站,外面的嘈雜聲頓時變得若有若無,讓人能靜下心來。
放好行李,馬匹也讓店中夥計餵養,西門慶對衆人道:“眼下算是在東京汴梁踏進了第一隻腳,能不能站穩就要看下面的了。”
“蔣先生,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自明日起就要麻煩你找最好的鋪面做酒水生意,景陽春能不能紅火起來,就要看鋪面如何了。”
西門慶這意思有點類似於後世“旗艦店”的概念,不管景陽春如何賣法,至少要在汴梁街頭豎起景陽春的大旗,而且要在最醒目的地方讓別人看到。
“這個問題不大。”神算子蔣敬也算是直來直去:“只是這價錢方面...”
“只要地段合適,價錢不是主要因素。”西門慶笑道:“沒有好地段,能比得過三十六家正店麼?”
既然要把生意做到東京汴梁來,對於現有的競爭對手,西門慶還是要做些功課的。
宋朝的酒實行專賣,官府每年賣些“釀酒權”給若干有實力的大酒樓,再由這些酒樓釀酒出手,其他小酒館必須要從這些大酒樓購買。
私釀被查出來的話,絕對是大罪一條,掉腦袋雖然有些誇張,但鉅額的罰金也會讓你倒閉關門。
不過西門慶的景陽春卻是有清河縣朱知縣點了頭了,不算私釀...至於在梁山上釀酒那種事情,自然是不好當面提的。
而西門慶口中的三十六家正店,就是官府指定的大酒樓,每年有一定限額的“釀酒權”。
提起三十六家正店,神算子蔣敬頓時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搖了搖手道:“當初蔣某在汴梁的時候,無醉不歡,那三十六家正店所釀的酒多半是喝過的。當時還覺得都不錯...但現在麼...嘿嘿。”
說着蔣敬露出自豪的表情:“自家景陽春的滋味,他們拍馬也追不上!”
“酒好是一回事,賣得好又是另外一回事。”西門慶用言語輕輕敲打蔣敬,讓他不要太得意忘形:“景陽春一旦在汴梁面市,不知道那三十六家正店有何反應...”
“肯定是不會甘心。”
蔣敬也明白同行是冤家的道理,到時候黑道白道、各種手段肯定一齊上來,不把景陽春擠死不算完。
“不過只要想辦法把景陽春變成官府指定的酒,不管是三十六家還是七十二家只能乾瞪眼。”
西門慶聽了蔣敬的話,笑笑道:“這件事情麼...我來想辦法。”
說完西門慶又轉向武松道:“二弟,明日我們要去兩個地方:一是大相國寺,二就是皇城司了,好歹先報個到再說。”
“去皇城司報到是正事,不過大哥爲何要去那大相國寺?”武松有些不太明白,西門慶這種說話似乎把大相國寺之行排在了前面,莫非比去皇城司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