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京都剛下了一場小雪。
凌牧之的家書和送往朝堂的奏報差不多同時抵京。
晚間凌曜看到他爹送來的三封信,有一封沒署名,他心念一動,竟覺得有點無端端的心跳,立刻拆了開來。他抽出信箋,隨着信箋而落的,是幾簇花瓣,他連忙把信封裡的東西全倒出來,一看,是幾朵已經乾枯了的花朵。他展開信箋,冷南楓一手秀麗的小楷呈現在眼前:“今冬寧州家裡的臘梅花開得到處都是,送幾朵與你聞香。冬已至春未遠,諸事安好,勿念!楓。”凌曜把這簡短的三言兩語唸了不下十遍,恨不得把每個字都摳出來揉進眼裡,臘梅花已經幹了,卻依然能聞到淡淡的香,他探手從懷裡拿出張帕子,把這些乾枯的花朵包好,再放回荷包裡貼身收好,這帕子還是冷南楓給他裹傷口用的。
凌牧之的信裡,把查到南郡鑄幣局錢幣的事跟他細說了一遍,並囑咐他見到冷南楓時探探口風。凌曜便在心裡打着鼓,看他老爹這意思莫不是自己要去餘杭了,瞬間覺得這糟心的雨雪天氣都明媚得要開出雪花了。
邵平看着他主子這樂呵樣,着實驚奇,最近這三個月,幾乎就沒見他那麼開心的笑過。
“邵平,把這封信親手送到慶王手裡,不要讓任何人見到你進慶王府。”凌曜把信遞給邵平。
餘杭的奏報在朝堂上炸出了不小的水花。
雖然張維已經儘量把重點都放在了清剿倭賊這件事上,但朝堂上的關注點卻還是在那繳獲的數目不小的銀錢上。戶部年年捉襟見肘,尚書和侍郎天天琢磨的就是如何找錢花,這下好了,餘杭一個小小的倭賊山寨而已,就屯了那麼多的錢,讓國庫顏面何在。
但太后顯然十分滿意,看來凌牧之果然靠得住。當即就在朝堂上商議給寧州水師增加炮艦火器一事,由於凌牧之的奏報裡提及時間緊迫,並且這冬末由於風浪較少是倭賊比較猖獗的時期,太后當庭就下令兵部立刻督辦。
下朝後,王茂林回到文華殿,讓人把洪奚找來,屏退了左右。洪奚剛把門關好,王茂林一盞茶就摔了過來,嚇得洪奚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楊尋是死了麼?他幹什麼去了?”王茂林咬着牙的問。
“冬至之後他傳了信來,說是見到李浮生了,也確定銀錢都被李浮生妥善的收藏着,他這才往京都趕,現下應該快到京了。”洪奚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擡。
“收好了!這就是他們收好了!收好了還怎麼讓凌牧之給端掉的?”王茂林找這筆錢找了三個月了,可現如今卻突然沒了,這不能不讓他暴怒。
“姐……姐夫,息怒,好歹這錢也沒丟啊。冷槐山死都不說的錢,咱不也找到了嗎。”
“你個蠢材!你以爲冷槐山不說的就這些?這二十萬貫本來該是一百萬兩!你知不知道!”王茂林實在忍不住了,一腳狠狠的踹在洪奚身上。
猗蘭殿裡,太后撥弄着手裡的手爐,神色愉悅的看着王茂林:“閣老,這次餘杭的三位大員行事果然快速,趕着歲末給皇上送了份兒大禮,哀家想聽聽閣老的意見,該如何賞賜他們。”
王茂林想了想,回:“太后愛惜人才,犒賞也是應該的。只是……微臣是這麼想的,東南沿海那麼多年的匪患,餘杭巡撫和寧州水師多年來清剿得斷斷續續,食君俸祿,這本來就是他們該辦的事兒,朝廷壓的緊一些他們就快速一些,朝廷態度好一些,他們又懶政。這些地方官員大抵如此,不如不封不賞,把寧州水師要的炮艦火器送抵,就已經是獎賞了,國庫現下並不充盈,還等着將軍們再接再厲呢。”
太后微微的笑了一笑,“閣老說的也是,但也不能寒了將士們的心,這兩個營就各賞銀五千兩,從繳獲的銀兩中抽走就行。就這麼着吧,明天早朝的時候,閣老把剛纔的意思跟各位朝臣知會一下,就擬旨吧。”
隔日早朝,王茂林把內閣的意見跟各位朝臣宣讀了一遍,兵部也快速的配備好了寧州水師的火器補給。王茂林提議太后,派神機營提督內臣汪晉和副將馬良胥前往寧州。王茂林剛說完,只見難得上一回朝的慶王輕聲咳了一聲,站了出來提議;“秉太后,這押運火器和銀兩的事情,一路上不容閃失,也危險。汪大人內臣監軍,還是留營比較妥當,不如交給神機營指揮使親自來督辦更爲穩妥。”
慶王的建議和太后心思妥妥的不謀而合,於是凌曜當庭領旨準備前往餘杭。
下朝後凌曜幾乎是立刻就回了營。
這三個月來,阮從皓今天是頭一次見他這麼神情愉悅,於是拿眼神問了問邵平,邵平同樣用眼神回了個“我不知道。”凌曜走過去猛拍了一下阮從皓的肩,“得了得了,別眉來眼去了。”
“誰眉來眼去了?”
“你倆!”凌曜往椅子上一靠,雙腳架在桌上,“從皓,收拾收拾,後天出發。”
“去哪兒?”阮從皓睜大了眼睛問。
“餘杭。”凌曜的眼裡全是笑。
“嘿,我說呢咋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心情好成這樣。”
“你麻利兒了從營裡挑兩百個士兵,都得是身手和技術過硬的,這次是去寧州大營當火器教習的。抓緊時間咱還能趕上到餘杭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