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並且將靜靈來過的事情同李鄴說起,可沒想到李鄴卻是主動問了起來:“靜靈來做甚?”
陶君蘭只得將前因後果說了,末了又嘆了一口氣:“可惜了。”
李鄴亦是沉默。
可陶君蘭萬萬沒想到的是,三日後古玉芝被納爲妾侍的時候,靜靈竟是也被一同收了房。理由更是讓人震驚:反正劉氏給出的理由是李鄴親口說的此事。
陶君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便是不相信,還特特的追問了一回。
可得到的答案是一樣的。陶君蘭忍不住看了一眼劉氏。劉氏似乎有所感應,轉頭一笑,笑容十分的燦爛,其中有帶了那麼幾分的隱約得意。
陶君蘭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只覺得渾身都氣得有點兒簌簌發顫,怎麼也停不下來。她自然明白劉氏這是什麼意思。所以她很快就深吸一口氣,竭力的讓自己平復了下來。
因爲禮只備了一份,所以輪到靜靈過來奉茶的時候,陶君蘭就沒有可給的紅包或者見面禮了。當然,實際上她是根本就不願意給這份見面禮的,甚至是那孝敬的茶,她也是並不想要端起來喝的。
看着靜靈恭敬的跪在自己跟前,雙手捧着茶舉過頭頂,陶君蘭到底是狠不下去心不去接那茶。久久的看了靜靈一番,到底是輕嘆一聲伸手將茶接過來了。象徵性的沾了沾脣,她又從自己手腕上脫下一對赤金蓮花鐲放在了靜靈手中,淡淡道:“以後好好伺候王爺王妃,王府必不會薄待了你就是。”
靜靈低聲應了,眉目柔順。可起身擡頭的那一瞬間,她眼裡卻又分明帶了點兒淡淡的別樣情緒。不過這抹情緒掩飾得極好,更是一閃而逝,誰也沒能看見。
而此時,劉氏已經看向李鄴,笑着和李鄴商議:“今兒便是先去古氏房中吧。明日再去靜靈那兒。”這話讓古玉芝頓時在旁邊紅了臉,嬌羞得不行。
李鄴沒有任何的迴應,反而是轉頭看了陶君蘭一眼,面帶些許擔憂。方纔陶君蘭的驚詫和不肯立刻接靜靈的敬酒茶,他自是都看在眼裡。也正是因爲這個,才覺得有些擔憂。陶君蘭對靜靈之前的態度擺在那兒,就怕陶君蘭覺得接受不了,心中生出什麼想法來。
陶君蘭面上卻是無懈可擊,淡然微笑,恬靜又安穩。彷彿之前的情緒波動根本就不存在。
李鄴看了半晌什麼也沒看出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卻是又不好出聲詢問,最終只得將擔憂生生忍下,然後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算是贊同劉氏的話。
隨後便是各自散了——不過在離開之前,劉氏卻是意味深長的對着古玉芝又囑咐了一番。雖然無非是好好伺候李鄴的話,可此時陶君蘭聽來,卻是更覺得劉氏是故意的。
當下陶君蘭微微一笑,禮貌的斂衽一禮後便是離開了;一出了屋子,到了沒人看見的地方,陶君蘭面上的淺笑便是再也維持不住,瞬間沉了下去。
紅螺看出了一二,當下便是輕聲勸了一句:“不管怎麼樣,王爺的心總是在側妃您這裡的。”
若陶君蘭真的只是在乎李鄴,怕李鄴變心。聽見這話自然是覺得寬慰。只可惜的是,陶君蘭不痛快的根本就不是這件事情——她此時在想,這件事情到底是劉氏一人所爲,還是李鄴根本早就知道?
當然,不管是劉氏一人所爲也罷,還是李鄴知道,這件事情都讓她覺得有些憤怒——靜靈這下,是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跟了李鄴,得了這個名分後,靜靈這輩子都是無法解脫了。除非哪一日李鄴是真的喜歡上了靜靈。
可這種事情……劉氏利用靜靈讓她生氣,目的的確是達到了。可也引起了陶君蘭第一次對劉氏的反感和厭惡:不管怎麼說,利用這樣一個可憐的女子,都是不道德的。不是嗎?有一個古氏難道還不夠?非要再搭上一個靜靈?
至於靜靈爲什麼突然就成了李鄴的侍妾,她心知肚明。李鄴既然能知道靜靈來過,那麼李氏自然也會知道。那麼她事後對靜靈的懲罰,自然也更說明了她的態度。劉氏純粹就是爲了讓她不痛快,所以纔會應承了靜靈。而靜靈,也必然是去求過劉氏了。
陶君蘭只覺得靜靈太傻了。搭上一輩子,真的值得?付出而沒有迴應,怕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
因了這憤怒,她對李鄴去古氏那兒,倒是有些被沖淡了那股子心裡的不痛快。
直到晚上紅螺打了水來替她洗腳,她這才忽然就從心裡冒出一股子悵然若失來——今兒,怕是她只能一個人睡了。李鄴……在古玉芝那兒。今天,是古玉芝的好日子。不僅是今天,以後李鄴應該也會隔三差五的這般不會回來。
一想到這個,她心裡竟是有點兒淡淡的心酸和難過。
她捨不得李鄴,甚至小氣的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李鄴。可是偏偏,這個願望是最不能滿足的願望。李鄴始終不會完全的屬於任何一個人。哪怕就是李鄴再傾心與她也是如此一個結果。
陶君蘭頓時就覺得,其實她纔是最可悲的那個人。明明想要獨佔李鄴,偏就不能實現。甚至連個吃醋的表情都不能有: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她呢,她若是一旦露出這樣的神情,隨之而來的會是什麼,她心知肚明。
若真那般,最高興的怕是劉氏。
看着陶君蘭陰晴不定的神色,紅螺猶豫了一下,到底低聲開了口:“王妃越是想的,側妃就越是不該輕易的讓她達成目的纔是。心情不好,對小公子也沒有好處。”
陶君蘭別一言驚醒,看了一眼紅螺,最後緩緩的嘆了一口氣:“心裡明白,可真要做到,何其艱難?”
“側妃這又是何必?”紅螺有些急切,語速加快不少:“王妃的態度已然昭昭,您若中計,豈不是讓她得意?如此一來,側妃就越發的落了下乘了。哪怕是爲了小公子,側妃也該好好的保護自己的地位纔對。”
陶君蘭被這話點得悚然一驚,可仔細想想,她卻是不得不承認這話的確是對的;。她若不爭氣,真被劉氏牽着鼻子走,只怕將來劉氏會更加變本加厲。柿子挑軟的捏,這一點她是十分明白的。
細細思量過後,她倒是有些感激紅螺的提醒了,當下一笑誠懇道:“多謝你的提點。”
紅螺慌得連連擺手;“側妃言重了。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陶君蘭一笑,玩味道:“本分嗎?我瞧着,即便是本分也不一定人人都有。”
紅螺不知陶君蘭指的是誰,倒是不敢再插話了。
“你家中還有什麼人?”陶君蘭輕聲問了一句。
紅螺茫然的搖頭:“家裡是逃荒出來的,若不是被直接賣進了侯府,只怕早就餓死了。至於家裡的人,卻是再也不知道了。那時候,我也才七歲罷了,根本記不得許多事情。再說了,那樣亂的情況下,也着實無法再去尋親了。”
“你一直都在侯府?”陶君蘭又問,“在分配到我身邊之前,你又在伺候誰?”
“之前是侯爺夫人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紅螺老老實實的回答,“若不是夫人賞識,命我伺候側妃您,只怕如今也還是個二等丫頭,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受到重用了。”
“那你覺得,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陶君蘭微笑着看住了紅螺,拋出了這麼一個問題來。
紅螺愣住了,面上漸漸露出爲難之色來。顯然,這個問題並不是那麼容易回答的。
陶君蘭也不催促,就那麼靜靜等着。
最終紅螺到底還是開了口,輕聲答道:“夫人看人的眼光極佳,這些年來,每一個被夫人點評過的人,最終都是**不離十的。夫人的聰慧,並不是人人都能體會出來的。”
“那你呢,母親怎麼點評你的?”陶君蘭沒想到紅螺給出這麼一句評價,倒是有些忍不住驚詫:一般來說,這個時候紅螺就算是心中更靠着沛陽侯夫人,可表面上也不會說出來的。可紅螺不僅說了,還給出了這麼一個高的評價。
紅螺微微一笑,擡頭看向了陶君蘭:“夫人說,奴婢是個死心眼的人。卻也是個足夠聰明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兒,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這個評價也是極高了。”陶君蘭悠悠嘆了一聲,面上卻是帶着笑:“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一些?”
頓了頓,陶君蘭緩緩一笑,又問了一句:“那母親又是怎麼評價我的?”
這一下,倒是徹底的將紅螺給問住了,紅螺半晌都沒能回答出來。最終被陶君蘭看得急了,才憋出了一句:“當時夫人說,側妃您是一把藏在鞘裡的劍,是最柔韌的草,風吹雨打,不管如何總會再擡起頭來的。”
這話就有點兒玄妙的意思了,雖然未曾給出明確的評價,可仔細琢磨這幾句話的意思,卻又偏有龐大的意思和形容。
陶君蘭禁不住笑了,被沛陽侯夫人這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那這話是什麼時候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