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宮內,貴妃正在用晚膳,彩紋突然快步走進來,在貴妃耳邊小聲說道:“娘娘,您可知道,今日午後,章公公接了蘇大夫入宮。”
“蘇大夫?”貴妃原本夾菜的筷子停頓了下,蹙眉看着彩紋,“皇上果真是急不可耐地將她召進了宮,封了什麼?嬪位?妃位?還是……”
彩紋搖搖頭:“據悉皇上將她封爲太醫院院判!”
“太醫院院判?”貴妃面上更顯驚詫,有些看不透皇上此舉的意義。分明是對她有意,不爲別的,單論那欽天監的預言,皇上必定也是納入後宮的。如今怎會將她封爲太醫?
說起這個,彩紋也有些納悶:“奴婢初聽時也頗爲不解,但這事奴婢聽得真真兒的,皇上真的只將她封爲太醫,似乎沒有納入後宮的打算。”
“既如此,便再看看吧!皇上的心意誰又能說得準呢?興許,此女不得聖意,故而激怒皇上也未可知啊!”貴妃手中的筷子頓了半晌,方纔又重新舉起,夾了一筷子龍井蝦仁放入口中。
彩紋點點頭:“是,娘娘放心,奴婢會一直盯着蘇大夫,一有風吹草動,便來回稟您。”
高陽殿內,楊妃也才聽完香茗的回稟。乍聽之下,她同貴妃反應相似,不明白皇上封她爲太醫的意義何在。楊妃沉吟片刻,吩咐道:“香茗,你再去查,這件事的背後一定不是這麼單純!本宮自認了解皇上幾分,他從不是個會做無用之事的人!”
香茗聽後,連忙又出了大殿,往外走去。
楊妃起身,也緩步出了寢殿,來到廊下坐着。這會兒已是月上柳梢,天色尚未黑透,而天空中月兒的輪廓已看得清楚,此時背靠着柱子,隨意坐着,倒是頗有幾分味道。
她心中仔細思慮着此事,之前皇上能憑藉一個星象預言便在立後前夜突然改了主意,可見皇上對此的重視程度。既如此,那個蘇大夫明明滿足預言,皇上怎可隨意封她爲什麼太醫!這其中必定不是那麼單純!
何況,一個民間女子乍然有機會面聖、入宮,自然少不了要動些心思。除了像之前的李妃那麼頭腦簡單的人外,她相信任何人都會拼命抓住這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
就這樣坐了小半個時辰,香茗方纔又折返回來,她來到楊妃面前,欽服至極地說:“娘娘,您真是料事如神!”
“既如此,便說吧!”楊妃淡然地說道,就知道事情不是之前那三言兩語描述出來的簡單。
香茗言簡意賅地道:“娘娘,奴婢聽說皇上原本是有意直接立後的,奈何這蘇大夫似乎極力拒絕,最後皇上也是無法,爲了讓她在身邊帶着,這才暫時封爲太醫進了宮。”
楊妃的眉心微跳,果然如此,竟然想着要直接封后!然她即便猜到了事情不會太過單純,也絕沒想過會嚴重到這種程度。要知道,一朝皇后,這往大了說,也是關乎國本的!皇上竟然能如此冒失地決定立一個民間女子爲後,必定不僅僅是因爲那個預言!
當初能讓皇上微服出宮只爲見她一面,便可知皇上對她必定十分上心。可再怎麼說,她也沒有想到皇上會真的衝動之下,只憑那個預言和當日的匆匆一瞥便立後!這其中必定還有什麼她們所無法探知的緣由!
“還有呢?”楊妃冷聲問道。
香茗不敢耽擱,連忙接着說:“奴婢還聽說,皇上原本想着這兩日先讓那個蘇大夫住進嘉德殿的東配殿,可同樣被這蘇大夫嚴詞拒絕,愣是去了太醫院住。”
“東配殿……”這幾個字幾乎是楊妃咬牙切齒說出來的。那可是合宮中距離皇上最近的地方,宮內的這些女子,連帶着她在內,可謂是做夢都想住進去。這樣的機會她怎會輕易退卻呢?
“娘娘,您是知道的,太醫院那兒哪裡能住人呢?這蘇大夫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香茗頗爲不解地問道。
楊妃略微遲疑,方纔緩緩搖頭:“這個女人……本宮倒真是有幾分看不透!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急,如今她就在宮內,本宮可以細細觀察。”
香茗想了會兒,問:“娘娘,這蘇大夫該不是在欲擒故縱吧?”
楊妃看一眼她,幾乎立刻就否定了:“她若真是想着要欲擒故縱,那麼必定會守着分寸,如今這樣,只怕是縱過頭了。要知道皇上不必尋常之人,身邊的如花美眷數不勝數,甚至這全國上下,只要他想,任何女子都可以予取予求。她這樣做,風險太大!”
香茗聽後,也點點頭:“娘娘分析得有理。那娘娘預備怎麼辦?”
楊妃看一眼天色,道:“今日已經有些晚了,明日清晨,陪着本宮去散步吧!聽說月華宮附近景緻宜人,本宮倒是想去看看!”
香茗瞬間瞭然,露出笑意,道:“是呢,明日一早奴婢便陪娘娘去散步!”
宮內自是因着蘇諾語的到來而暗起波瀾,逍遙谷內,一干人等也是爲了蘇諾語的出走而焦頭爛額。
夜色一分一分轉深,白日裡找了一天的清然和石海等人方纔回谷,此時夜塵、清然、石海和冰雁都聚在塵心居中,清然和石海尚開始用晚膳。
夜塵心疼地看着略微有些狼吞虎嚥的清然,溫和開口:“清然,慢慢吃,餓了太久,若是吃得太急只怕等會兒又會不舒服。”
清然則三兩口將飯吃完,方纔擡頭看一眼夜塵,憂心忡忡地說:“諾語已經離開了三日,還一點消息也沒有。如今夜離不在,若是叫夜離知曉他才走,我們便將諾語給弄丟了。只怕夜離回來想殺了我們!”
夜塵皺眉,勸道:“蘇諾語畢竟不是小孩子,哪裡還能派人一天到晚地看着呢?她貿然出走,雖說有冰雁的錯,但說到底也算是她對夜離的信任不夠!”
說起這個事,夜塵是有些意見的。他實在不明白這個蘇諾語到底有什麼好的,這十餘年來將夜離迷得六神無主不說,如今還連累着他的女人爲她整日奔波。
他承認這個事始作俑者是冰雁,然而,倘若蘇諾語心中足夠信任夜離,又怎麼會有這一系列的事?她根本沒有想着要去找夜離求證,便憑藉外人的幾句話和自己的臆想判了夜離死刑!
若是易地而處,他相信夜離便不會如此。想當年,即便夜離確切地知道蘇諾語心裡只有阮天浩,他也從未曾想過要去改變分毫,依舊是默默地在她身後守護着她。
反觀她呢?不僅懷疑白府滅門案的幕後之人是夜離,如今竟還相信什麼夜離的心上人是月兒!月兒?哪個月兒?說到底,還不就是她!
夜塵對蘇諾語是滿肚子的不滿,一路看夜離對她情根深種,至死不渝,她卻幾次三番地誤會他,如今竟還不告而別。平日裡他隱忍不發,也是看着如今蘇諾語對夜離還算不錯,至少夜離的幸福只有蘇諾語才能給。可這夜離前腳剛離開,她便誤會他,獨自離開了逍遙谷。實在叫他不能不氣!
清然狠狠瞪夜塵一眼,隨即不滿的眼神掃過一旁面無表情的冰雁,道:“夜塵,身爲默賢閣的公子,御下不嚴,你也難逃其咎!說到底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怎可如市井婦孺一般,沒有證據地便亂嚼舌根?說起來這是夜離和諾語之間的事,與外人何干?縱然是再怎麼不甘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夜離好眼神,若換做是我,也是非諾語不要的!”
清然一番話夾槍帶棒地將冰雁罵進去,理虧的冰雁只得聽在耳朵裡,不敢有任何不滿。拋開旁的不說,單論清然是夜塵的夫人,她也是不能不敬的。
只是這番話聽在石海心中,忍不住用餘光看着冰雁,他知道她當時大概也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現如今只怕也是心有悔意。他有心想要幫着冰雁辯解幾句,話到嘴邊終究沒有開口。一來清然的身份擺在那兒,二來,他也是有私心,想着這樣可以讓冰雁徹底死心。
這其中真要論起來便是夜塵最無辜,平白無故被清然捎帶着一頓訓斥,他不顧及有外人在,無辜地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清然,委屈道:“媳婦兒,我是冤枉的啊!這蘇諾語離開又不是我造成的!你怎能怪罪到我身上呢?”
清然冷笑着橫他一眼,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了,你御下不嚴,就是失職!何況,你還偏袒屬下,是非不分!別說我,等夜離回來,你且問問他,我這樣說你,是否冤了你?”
夜塵一噎,這還用問嗎?雖說夜離也重兄弟情義,但凡事涉及到蘇諾語,只怕他便什麼原則都忘了!
清然冷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再理會夜塵。
見自家女人動了怒,夜塵哪裡還顧得上埋怨蘇諾語或是偏袒冰雁?當務之急,還是將自己的女人哄好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