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駕崩之後,原本由鳳閣拆閱謄抄之後要呈送御前的奏摺分成兩處,一份交給秦王李鳳寧,一份送予門下省侍中宋沃。雖然再之後如何處置輪不到她們置喙,可論起“知道”來,倒是難有衙門能比得上鳳閣。
冬至大祭以後沒幾日便是臘月,各州府衙門正是最忙的時候,鳳閣學士們的案頭上自然也堆起了雪片似的文書。雖然屋裡頭溫暖如春,卻沒有一個人昏昏欲睡,個個埋頭疾書,恨不得多生兩雙手。
其中有個中年學士也不知怎麼了,猛地一下站起來,竟撞得整個書案都跟着朝前一跳。文房四寶倒也罷了,案頭上堆滿了的文書頓時“譁”的一下四散開來,眼瞅着就要朝炭盆裡飛。這中年學士頓時嚇得面色發青,忙不迭地一拋手中的東西,撲過去把那些要命的紙片摟到懷裡。
“老樸,你幹什麼?”她這般動靜自然引得人人擡頭,一時間屋子裡其他三個人都朝她看去。
被稱作老樸的人面上一紅,訕訕地站起來,朝三人拱了拱手道聲歉,“驚擾諸位了。”
起先開口的人見她道歉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又不能說自己剛纔話說得太重,便道:“你看見什麼了,怎麼如此失態?”
這一屋子四個人雖然對奏摺裡寫的內容必須三緘其口,可因爲密封的奏摺送到誰手裡是不定的,所以這四人之間規矩倒不必守得那麼嚴,只在這屋裡說說也並無不可。
因此老樸只略一頓,便說了:“鳳氏上書了!”
“鳳氏?”另外三人面面相覷。
還是一個最年輕的想了一會,“外城的崇文館嗎?”
外城的崇文館原是國子監的別館,平時供學子讀書,在春闈則是當成趕考學子的舍館。去年秦王另購了一處房舍把崇文館替換出來之後,便將此處贈給了邵邊鳳氏。今年年頭的時候,鳳氏已經正式立了名牌,將崇文館變成了鳳氏家學的別館。
國子監裡頭讀書人將來都是要做官的,而鳳氏家卻只是個讀書做學問的地方。因此聽這老樸一說鳳氏上書,頓時人人都好奇起來。
老樸見三人都看她,假咳一聲也沒掩住她聲音裡興奮的顫抖,“鳳氏上書……請立新帝!”
只是她雖然目光灼灼,激動身體都忍不住發抖,另外三個卻顯然沒能感同身受。她們面面相覷,還是由先前開了口。她遲疑了會,“這個……不是挺正常嗎?”她略一頓,突然有幾分了悟,聲音也跟着高了幾分,“難道鳳氏提了誰了?”
老樸一呆,“那倒沒有……”
先前那人也跟着一呆,十足一副“人家都沒提誰,你就這麼激動幹什麼”的眼神。
最年輕的那個卻不由嘆道:“實在也是拖得夠久的了。”
她這一說,屋子裡頓時一靜。
一直沒開口的那人也跟了一句,“誰說不是呢。”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咬了下筆桿,“赤月從立國至今,還從沒有過帝位空置這麼久的前例吧?”
“就是啊!”老樸語氣中帶着激動,“夜空無月,哪裡還成的‘赤月’?”
最先開口那位嗤笑,“那照你說,誰該繼位?”
“這……”先頭還拽文的老樸,倒像突然被什麼塞住喉嚨一樣,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好一會才憋出一句,“總歸不是誠郡王!”
“誠郡王不是睿成皇帝的女兒?”坐着咬筆桿那位臉上帶出幾分輕笑,存心撩她,“人家還有個厲害郎君呢。”
“其實楚王也很好啊。”最年輕的那個說這話時倒是一臉認真,“看她把刑部管得規規矩矩的。”
“照這麼說的話,安郡王也不錯吧?人家不也把兵部打理得井井有條。”
“秦王還把軍器監收拾出來了呢。難道不是本事更大?”
“她……年輕了些吧?”
“我倒覺得,她還是太心軟。”
“她還心軟?”
“我算是看出來了,她就是愛扮黑臉。你瞧她嘴上說得厲害,哪回真把人給弄死了?喬中書好好地養着老,誠郡王也在府裡好吃好喝地供着。反倒她自己,風裡來雨裡去,什麼破事爛事一出就先拿自己填了上去。她真要有睿成皇帝一半的決斷,哪至於現在這樣?”
“你這麼喜歡她,不如在鳳氏的上書後頭跟個摺子,乾脆請立秦王爲新帝算了。”
“有,有何不可!”
“那你倒是提筆寫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一個嚴重錯誤……
我居然一直想着冬至在12月,但是忘了12月是陽曆。所以冬至應該陰曆十一月,也所以前幾章提到的“臘月”作廢,時間朝回撥一個月,本章時間只到11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