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妃嬪,可以不定時地向太后請安,當然,不去請安也沒什麼。畢竟,經常去請安的,只有太后喜歡的幾個妃嬪。
別的妃嬪想要向太后請安,還得提前說好,否則,惹得太后不高興,在後宮中,可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只有一種情況除外,就是太后賞賜之後,妃嬪去太后宮中謝恩。
錦蘊就是如此,因前一晚侍寢,按慣例得了賞賜,可以休息一天再去謝恩。錦蘊對太后的宮女如此說法,倒也合規矩。
既然是謝恩,太后賞的東西自然得戴好。紅箋和翠煙兩個人經過仔細檢查,確認了東珠確實沒什麼問題之後,才爲錦蘊佩戴了上去。
紅箋手上,被藥物遮蓋的守宮砂,經過幾個時辰之後,再度出現。紅箋本人也沒有什麼不適,守宮砂也沒有變化。
所以,今日出門前,翠煙就將藥水塗抹在了錦蘊的手臂上。
眼看着守宮砂消失,錦蘊露出微笑:“好了!可以走了。今天到太后宮中的妃嬪不少,晚了,可不太好!”
太后恐怕正憋着一口氣,找不着她的錯呢。如果她去請安,卻遲到了,恐怕正好落人話柄。思及此,錦蘊最後整頓了一下妝容,由紅箋和翠煙兩人陪着一路向息寧宮走去。
不過,走出月華宮之前,錦蘊還是稍稍停頓了一下。回頭叫人喚了紫玉過來,在她耳邊小聲囑咐了幾句,這才放心款步出門。
去息寧宮要路過太液池。錦蘊在意的,就是這裡。想來,如果有人要對她使絆子,這裡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當然她也可以繞道,只不過,繞道的話,等她過去肯定會遲到。
原本錦蘊是可以提早出來,可考慮到太后陰險,說不定她去早了,在息寧宮那邊反而中了招,不如掐着點出門。只要路上不出什麼事,稍稍早一些到息寧宮,都不是什麼問題。
紅箋和翠煙也擔心在太液池這邊出什麼問題,因此,一到了太液池,兩人就緊緊抓着錦蘊的手,貼着她的身子,警惕地從池邊走過。
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倒讓錦蘊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小心了?
事實好像也在驗證錦蘊的猜測,直到她們完全繞過了太液池,都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走過太液池時,周邊都沒有身人。
幾個宮女和太監,也是遠遠地站着,沒見什麼人過來。路上,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翠煙連迷藥都想到了,還提前備好了解藥,在手心攥着。
沒想到,一路平安,就這麼順利地通過了最“兇險”的路段。紅箋明顯地舒了一口氣,可錦蘊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不對!
這一路,好像太平靜了!不像太后的風格。
通過前世的瞭解,再加上今生幾次打交道,錦蘊早就明白了,太后就是那種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一般的存在。她不會貿然行事,總是潛藏在一個地方,死死盯着你,等着你出錯。
對付太后這樣的人,一點都不敢疏忽大意。
這幾次跟太后見招拆招,雖然錦蘊沒有吃什麼虧,面上看來反而還佔了便宜。可越是這樣,錦蘊越是提醒自己要小心。
太后不是一個能吃得了虧的人,她幾次出手不成,卻到現在還穩坐不動,就證明她還有後手在等着自己。
敵暗我明,只能時時處處小心!
就在紅箋和翠煙都爲順利通過太液池而放下心來時,錦蘊忽然腳下一滑,一聲驚呼生生被她壓了下去。
還好,錦蘊一直沒有放鬆警惕,一個急轉,緊緊抓住紅箋的手,才站穩了。不過,腳踝處卻是火辣辣的疼。
再看腳下,發現了幾塊暗綠色的石頭。
紅箋也看到了那幾塊石頭,蹲下身撿了起來。這一路,雖然鋪的是鵝卵石,但表面早已磨平,並做過防滑處理。這幾顆小石頭,很明顯不是鋪路的石子兒。但卻跟鵝卵石之間的縫隙顏色相近,不仔細看,還是很難發現的。
到這個時候,錦蘊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原來在這裡!
這個地方,距離太后宮中還有一段距離,但也已經算是個開闊之地了,有不少宮人來來往往。
那個算計她的人,恐怕吃準了她會小心通過太液池,而在過了“危險地帶”之後,尋常人都會放鬆警惕。就在這個時候,很容易中招。
如果不是錦蘊覺得不對勁,恐怕她此時就不只是崴腳這麼簡單,而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這副樣子,讓來往的宮人看到,肯定會加油添醋地傳到太后耳中,說不定就成爲她“人前失儀”,勁兒貽笑大方的證據。正好,她的出身低微,也可以拿來做文章。
也許,經過這件事,太后那邊再推波助瀾一下,她改籍的事,也會無限期地拖延下去,直到不了了之。
再有,她在這裡摔跤,衣衫凌亂,肯定得整理一下。耽誤了時間,遲到的話,又是一樁罪過。
這樣重大的後果,卻只需要在她的必經之路上,放幾顆不顯眼的石子兒,這樣的設計,實在是高明。
“收起來吧。”錦蘊深吸一口氣,淡淡地吩咐紅箋。紅箋會意,忙用手帕將小石子兒包了起來。
這種滑溜溜的小石子兒,不像是普通的鋪路石,也許能夠通過這件東西,查出幕後黑手。
“娘娘,這裡好像離辰妃娘娘的洗梧宮不遠。”翠煙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小聲說道。
錦蘊擡了擡眉毛,倒也沒說什麼,腳下的疼痛已經開始蔓延。錦蘊再次深吸一口氣,腳步平穩地繼續前行。
紅箋扶着錦蘊的手臂,立刻感覺到了不妥:“娘娘,你的腳是不是……”
錦蘊一個眼風掃過去,立時讓紅箋住了嘴,接着,錦蘊看着前方,穩穩當當地走着:“無妨!不要聲張!”
紅箋明白錦蘊是不想讓別人看出來,好有機可乘,只能儘量用力扶着錦蘊,減輕她腳上受力。
錦蘊心頭一片冰冷。腳上這一點痛,算得了什麼?抵得過她臨死前的疼痛嗎?抵得過她心頭之恨嗎?這點痛,錦蘊全當是復仇路上的試煉罷了。
危機過後,每個人似乎都放下心來,只顧趕路。
就在這時,一個宮女端着一盆水,低着頭,突然從拐彎處冒了出來,她走路很急,來不及看前方,就這麼直直地衝這錦蘊撞了上去。
還是翠煙眼疾手快,趕緊向後猛地拉了錦蘊一把,才免得那一盆子污水衝着錦蘊的頭扣下來。只是,錦蘊腳上畢竟有傷,退得慢了些,裙角到底沾上了幾點污漬。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前面走路的是誰?”紅箋氣壞了,小心了一路,到了還是被人算計到了,她怎麼能不惱恨?
那宮女慌忙跪下磕頭:“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實在是沒看到娘娘!求娘娘饒命!”
錦蘊看着這宮女眼熟,像是辰妃宮中的人。心下一動,揮手阻止了紅箋欲教訓的步伐,沉聲問道:“你是,洗梧宮的人?”
跪在地上的宮女迅速一擡頭,瞟了錦蘊一眼,又馬上低頭:“是!奴婢是洗梧宮白芷。”
她這一報身份,錦蘊發現,白芷雖然看起來害怕,眼底卻閃爍着狡黠的光芒。雖說是她犯錯,但她是辰妃身邊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錦蘊也不敢拿她怎麼樣。
“算了!”錦蘊皺了皺眉,似乎自認倒黴,“只是,我要去見太后娘娘,這衣服髒了,還得換一換纔是。”
錦蘊這麼說着,手指擺弄着衣角,眼睛卻瞧着白芷。只見,白芷眸底滑過一絲喜色,隨即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道:“娘娘若不嫌棄,請到奴婢那裡更衣,奴婢會爲娘娘準備好衣衫。”
“你帶路吧!”錦蘊接受了她的提議,白芷放心地起身,一路領着錦蘊來到了她住的地方。
白天宮女們都在當值,這裡沒什麼人,倒是不怕被人衝撞了。
“奴婢這就去爲娘請取衣。”
“不必了!”白芷正要出去,卻被錦蘊阻止。她有些驚訝地望着錦蘊,看到她對翠煙耳語幾句,隨後轉過頭來微笑道,“正好,剛纔翠煙瞧見我宮中的墨竹從浣衣局取了新洗乾淨的衣物,就在這附近,所以,不必勞煩你了。”
白芷臉上血色盡褪,卻又不敢再說什麼,只得退下。
很快,墨竹捧着替換衣物進來了。
“還好娘娘遠見,提前讓奴婢備好了衣衫在後面跟着。”墨竹聽紅箋說了這一路上的事,只覺得大爲兇險,不由得佩服錦蘊深謀遠慮。
錦蘊一邊更衣一邊無奈道:“也不是我有遠見,只不過,能在路上拖延的法子,無非那幾種。提前做好準備,總是好的。這不就用上了?”
“娘娘,那白芷已經離開了。”翠煙一直在門口看着外面的動靜,這時回到錦蘊身邊說道。
“嗯!她總要跟她的主子通風報信不是麼?”錦蘊毫不意外,既然白芷這裡失敗了,肯定會及時報告,免得她的主子應對不來。
“走吧!”更衣完畢,錦蘊出了門,“我們去見太后。”這次,她們順順利利地來到了息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