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五王子此時的神情卻比莫無殤的更加難看。
“這首曲,這支舞,你……”五王子激動的有些語結,他甚至完全沒有顧及禮儀的直接用手指着錦蘊。
殿中的人齊齊一愣,都十分不解和訝異。
這好好兒的,西戎五王子殿下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鐵青,且連身份都不顧得,言行如此無禮呢。
而錦蘊卻不緊不慢的踩完最後一個步子,又慢條斯理的給了莫無殤一個一曲舞畢應當有的行禮,這才緩緩道,“這支曲子叫做《陽關偃月曲》,乃是王子殿下生母桐青夫人依照着《雙聲恨》改編,而這舞,也是叫做偃月追雲舞。”
此言一出,殿內譁然一片。切切私語不絕,而五王子更是如雷轟一般,“你……你怎會知道。”
錦蘊看着五王子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因爲,這是我故意挑選的。”
明妃聞言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臉上。
故意?怎麼可能。如果她真的知道這首曲子和舞蹈的來歷的話,爲什麼還要如此作爲呢。難道她不怕觸到五王子的黴頭嗎?
而她卻並沒有注意到,在錦蘊說此話時,雪妃的眼中乃是一片瞭然。當然明妃更沒有看到,其實早在明妃和太后唱着雙簧想要錦蘊獻曲的時候,錦蘊和雪妃就已經在不僅人注目的情況下相視而笑過了。
眼看着別人挖坑自己還老老實實的往下跳,這可不是錦蘊的風格。將計就計,反將一軍,這纔是錦蘊的真正目的。
“上次接風宴上,與五王子鬧得有些尷尬,這件事本宮一直很是不安。遠道是客,本宮不想與五王子結上恩怨。於是恰逢今日機會,藉此歌舞與五王子討些巧罷了。”錦蘊神情恬淡,看起來絲毫沒有油腔滑調哄人的嫌疑。
於是五王子並沒有再急着反駁,而是靜靜的等待着錦蘊的後文。
“原本只是從前偶聽來的,說是這首《陽關偃月曲》乃是桐青夫人和西戎王上的定情之曲。”
桐青夫人原本只是西戎臣子送上去的一個不起眼兒的姬妾,於諸多女子中間並不出彩,卻借一場宴會舞着這首曲子因而的到了西戎王的重視,在西戎王面前承盡榮寵,更甚者成爲了西戎王后宮裡舉足輕重的女子,此曲也因此廣爲流傳,大家爭相效仿。
可惜好景不長,西戎王原本就是荒淫之主,豈會只因爲這傾君一舞便就此脫胎換骨。桐青夫人終究還是被淡忘掉,生下一個兒子之後沒多久,便被遷居冷宮,在五王子十歲那年鬱鬱而終,死前一封血書呈到御前,本是濃情蜜意之言辭。卻被西戎王身邊得意的妃子硬生生歪曲成了埋怨狠毒之字,惹得西戎王大怒,褫奪了桐青夫人的位分,甚至命人封鎖一切桐青夫人生前所住所用所相關的事物,而這首曾經名動四方的舞曲也在其列。
“夫人仙逝多年,本宮聽聞王子殿下與夫人感情甚好,卻因着許多事故無法追憶,遂今日以此曲此舞來圓王子殿下的一個夢。”錦蘊一臉扼腕惋惜的神情說完,又道,“不知王子殿下是否責怪本宮過於多管閒事。”
五王子靜默了一會兒,神情突然鎮定了下來,但依舊可以看得出眼底淡淡的哀傷。他朝着錦蘊行了個大禮,語氣十分誠懇,“小主費心了,小王剛剛只是驚訝過度並非責怪,相反小王還很謝謝小主。”
從前五王子稱錦蘊向來只說封號和位分,此番倒是尊稱,尤其是自稱也十分謙遜,可見對錦蘊卻有敬意。
“現在,小王倒是有些明白了,小主能夠盛寵不衰的緣故。”
“你……”明妃聞言,十分的不爽,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眼看着錦蘊又一次風頭出盡,甚至還趁機賣了五王子一個老大的人情,卻只能瞪着而無能爲力。
“姑姑,你說咱們辦的這是什麼事兒啊!”明妃在息寧宮氣的直跺腳,幾乎是咬碎了牙的說。
而太后臉上也難得出現了一絲懊惱,“這個錦蘊還真有些本事,居然能夠如此輕而易舉的躲過這遭。”
否則按照她們最先的預料,錦蘊因爲勾起五王子不愉快的往事而讓五王子真的鬧起來,恐怕莫無殤在面子上一定得給錦蘊一個口頭的斥責,畢竟人家是使客。可讓她始料未及的卻是錦蘊居然彷彿早有預料和準備一般,居然陰差陽錯的反而趁機擡高了身價。
只能說這張牌出的很不是時候,居然正趕上錦蘊想要在五王子跟前賣弄個人情。
而她卻並沒有往雪妃那裡想,畢竟在她眼裡心裡,雪妃早已經恨毒了錦蘊,報復還來不及怎麼會通風報信。
也正是因爲這個心理,雪妃在與錦蘊結盟後,完成了第一個任務。成功的打探出太后等人的詭計,然後提現通知給了錦蘊,讓錦蘊早有防備。
“姑姑,我早就說過了其實根本不用繞這麼大彎子,咱們就找個合適機會直接把錦蘊給辦掉,難道皇上爲了一個女人敢與你爲敵嗎?”明妃甚至還說起太后的不是來。
太后臉上立刻有些掛不住了,“若你仍舊如此不長進,那麼哀家覺得,委實沒有繼續培養你的必要了。”
明妃總是想着用什麼辦法儘快除掉錦蘊,卻從來不思考方法的利弊。
若是直接正面對上,錦蘊肯定不是太后的對手。太后的勢力有多大,錦蘊與之相比不過是螻蟻。
不過話又說回來,正是因爲錦蘊看起來還太弱,所以太后還有些底牌。她經營了一世的端莊形象,怎麼會這麼輕而易舉的爲這麼一個一時得意的小小美人而前功盡棄呢。
所以太后寧願選擇這種迂迴曲折的方式慢慢來。
“姑姑,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覺得這個錦蘊實在是太深不可測了,居然連偃月追雲舞這樣早已經無跡可尋的東西都會,實在是不能留啊。遲早是禍害。”明妃想起來當時莫無殤如癡如醉的看着翩翩起舞的錦蘊的樣子就覺得無比煩躁厭惡。
她哪裡知道,有洛桑這麼個活寶在,有什麼稀罕寶貝是他找不到的。不過是一本曲譜和舞冊罷了,還不足爲奇。
“總之這件事啊,是得從長計議的,你可不要不經過我的同意輕舉妄動。”太后看着滿是不耐的明妃,警告道。
明妃雖不樂意,卻也不得不服從。因爲雖然太后是她身後最牢固最能依靠的大樹。但太后手裡所能運用的棋子,卻並不僅僅只有她一個。
若是三番五次的違抗命令自作主張,也是於她自己的前途不利。
“殿下,今日是否到臣妾的房裡……”
“滾!”五王子一把推開不停地往自己身上蹭的女子,一臉煩躁。
那女子見狀,趕緊收斂了臉上的媚態,中規中矩的立在了一邊。而下面的奴才們也都知道了五王子這是生氣呢。
“老奴還以爲,今日宴會上殿下一番言辭真的是表達對那個玥美人的感謝呢。”五王子身邊一個侍奉多年,最能說得上話的人上前道。
五王子卻冷哼一聲,“感謝?她不過是循着這個機會讓本王以後不好在明面上爲難她罷了。”
但轉而又有些疑惑,“不過這個玥美人還真是有些本事啊。”
而此時,門外卻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
“殿下,楚憐……楚憐好像快不行了。”
陰寒潮溼的柴房,辰欣雨躺在地上,身下僅是一堆稻草充當牀,連張能蓋的被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