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太后聽聞此言，臉上的雍容再也裝不下去，緊緊抿着嘴角，眉間擰起，看起來倒有幾分陰冷。
努力平息了一陣，太后才穩住聲音說到：“皇上，此事萬萬不可！”
“哦？母后，有何不可？”莫無殤側身詢問，但語氣中，卻充滿了不屑。
太后不是討厭錦蘊，一直想置她與死地麼？他偏要寵着她。今後，還要讓全天下都值得，他最寵愛的女人是誰，也好讓後宮中那些個蠢蠢欲動的人安分一些。
“皇上。”太后的聲調提高了幾分，看到莫無殤臉色不善，深吸一口氣，放緩聲音說道，“皇上喜得新人，哀家自然也是歡喜的。只是，祭天大禮，非尊貴之人不能參加。歷來都是由帝后共同主持，如今皇后之位空虛，錦……玥美人雖說正值盛寵，可畢竟位分低微。如此身份，只恐祭天反會遭致上天降怒於我大元，與國體不利啊！”
太后這一番說辭冠冕堂皇，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其實，她的核心意思不過是表明：錦蘊不過是一個賤丫頭出身，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爬上了龍牀，但終究連個妃都不是。如果讓這樣的人去祭天，恐怕連上天都會看不起他。
莫無殤對太后的反應早有準備，只是微微一笑說：“所以啊，朕不是說了麼，賜封玥美人爲特使。母后，朕知道，玥美人的身份低微。可是，兒臣喜歡她，就要保護她，不被人看不起。如果兒臣連心愛之人都不能護其周全，又怎麼能護佑我大元千萬百姓？”
“可是……這……”太后還想以祖宗規矩繼續勸說，卻被莫無殤阻止了。
“母后，兒臣心意已決，況且，此事，已經由欽天監和禮部共同承辦，母后就不用操心了。”
太后氣結，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莫無殤。
莫無殤是幼年登基，當時情勢所迫，太后任命自己的親戚爲輔命大臣，攜幼帝登臨大寶。多年垂簾聽政下來，她已經習慣了皇帝對她唯命是從。即使後來皇上成年，太后仍把持着朝政不肯放。如果不是後來鎮國公和皇后蘇氏幫忙，皇帝可能現在還不能親政。
現在自己剛把大權交出去，莫無殤就迫不及待地開始逼宮，看來，皇帝要成爲一個成熟的統治者，還得鍛鍊幾年。
爲了後面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太后不得不忍下這一口氣，勉強扯了扯嘴角道：“既然皇上已經決定，那……就按皇上說的辦吧！”
莫無殤深深凝視了太后一眼，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太后突然如此示弱，讓他感到某種不安。但想一想，自己也不需要怕什麼。也許，是因爲自幼就在太后的羽翼下長大，還不太習慣這麼直接和太后頂牛吧。
“母后請保重身體，兒臣告退！”莫無殤見太后閉上了眼睛，神色憔悴，估計今天也探不出什麼消息了，就起身離開了。
“恭送皇上！”門口的小蘭和吳公公跪下行禮，莫無殤盯着吳公公，忽然冷笑一聲：“吳成安，別來無恙啊？”
吳公公只覺得後背發涼，低着頭不敢直視，口中告罪：“皇上贖罪！”
莫無殤眉頭一揚：“贖罪？吳公公替朕侍奉母后，是大功臣，何罪之有？”
“奴才不敢！”吳公公只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好鑽進去。這天家的母子爭鬥，攪在中間，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不敢？哼！”莫無殤倒也沒有繼續下去，只留下一聲意味深長的冷哼，轉身而去。
息寧宮中，太后的端莊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臉頹然之色。身邊站着秦嬤嬤，端着一隻小碗：“娘娘，您該吃藥了！”
“秦嬤嬤，你說，哀家是不是做錯了？”太后難得露出這樣的軟弱之態，如果莫無殤此時在場，他一定會覺得驚訝。因爲在莫無殤面前，太后一向是強勢的，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把她打倒。
“娘娘，皇上不能體諒娘娘的苦衷，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皇上，爲了咱們大元國。”秦嬤嬤的聲音古井無波，卻自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太后沒有說話，頭又開始痛了，她揉着額角，心內嘆息。只盼望，皇上能理解她的苦心。
既然阻止不了那個錦蘊到皇上身邊，那麼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看她能耍什麼花樣。太后猛然睜開眼睛，神色中，多了幾分堅定和冷酷。
太后和皇帝暫時達成一致，辰妃很快就從天牢裡被放了出來。
不過，最終莫無殤還是象徵性地處罰了辰妃一下，他連下了兩級辰妃的位份，將她的皇貴妃位降爲妃位，而且罰了她三個月的俸用。
但這相對於辰妃所做的事來說，這樣的處罰可以說已經很輕了。就算是太后，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辰妃一回到自己的宮中，就吩咐手下立刻給她準備熱水和花瓣，沐浴薰香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太后的息寧宮。
“娘娘，辰妃娘娘求見！”小蘭先問了秦嬤嬤，得知太后現在精神尚好，才進來通報。
“傳！”太后正在梳妝，本想讓辰妃等一會兒。想到她昨天剛從天牢出來，今天一早就來探望自己，還算是個省事的，就吩咐小蘭傳辰妃進來。
“臣妾拜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千歲！”辰妃跨進息寧宮門後，就被小蘭直接引至內殿。辰妃看到太后正背對着她梳妝，稍稍整理一下衣裙，盈盈跪拜。
“免了！”太后一開口，辰妃就知道，今天太后心情不錯。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這時才放了下來。
“太后娘娘！”辰妃揮手讓伺候太后梳妝的宮女退下，自己親自上前，爲太后挽發，手腳輕靈麻利地梳了個牡丹髻，髮髻上插一對鳳凰朝日點翠簪，額頭垂下一串紅寶石華勝，看起來雍容華貴而又有活力。
太后對着菱花鏡滿意地左看右看，口中稱讚：“還是欣雲梳得頭髮好，不鬆不緊。這兩年，哀家身邊竟然連一個得力的人都沒有。”
辰妃聽出了太后的意思，忙接話道：“太后娘娘喜歡，臣妾願日日伺候娘娘梳妝，只望太后娘娘不要嫌棄臣妾手笨纔好。”
太后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就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了不少，她回過身來，拍着辰妃的手背道：“你倒是個會說話的，哎……”太后是想起明妃。
按理說，明妃是太后的親侄女，又是目前宮中位分最高的妃子，還是太后着意想要扶持登上皇后寶座的人，太后於情於理都應該對明妃更好一點。
可事實上，在外人看來，太后對辰妃比對她的侄女明妃還好，還要重視。這並不是太后大公無私，只不過是明妃不堪大用，太后眼下看起來是不在朝堂上直接露面了，但實際的權柄，卻仍然需要緊緊握在手中。
而要做到這些，她必須有個得力的助手。明妃雖然可靠，卻不夠聰明。而辰妃，以前就幫太后做了不少事，姑且也算是她的心腹，此時也不妨拿出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