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退出去的卉珍又開門走了進來,低頭道:“娘娘有何吩咐?”
“去叫那個人,兩個時辰之後,在御花園後面的假山後面見面。”明妃小心翼翼的道。
卉珍領命而去,明妃卻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假山上,洛桑正仰面躺在那裡,瞧着二郎腿,好不神氣。嘴裡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享受着午後的陽光。
忽然,假山下傳來卉珍的聲音:“你先在這裡等着罷,一會兒娘娘就會過來了。”
後面的那個男聲尖聲稱是,卉珍便離開了。
跟了明妃那麼長時間,洛桑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聲音。現在卉珍出現在這裡,還要讓那個人等着,那是誰?她們要做什麼?
洛桑一個咕嚕坐了起來,奈何假山的這個位置太高,也太過醒目,很難不被人發現。他四下看了一下,躲在一個石塊的後面,想要一探究竟。
藏身之後,洛桑低頭看去,那人居然是吳成安!
什麼時候,他和卉珍扯上關係了?
只見吳成安正恭敬的站在那裡,沒有絲毫的不耐,卻是擦了擦額角的淚珠,顯然是有些緊張的。
莫不成,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在納悶,旁邊就又跑過來一個小太監,他跑的氣喘吁吁,見到吳成安便是眼前一亮,忙趕過來,手中拿着一張紙,遞給吳成安看,口中道:“公公,您看一下,這白麪採購二百斤,可夠啊?”
吳成安一掃剛纔緊張的樣子,冷眼看了一下那個太監,接過那張紙,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紙上其他需要採買的東西,指出了幾點,這才道:“恩,就這麼多了,去辦吧。”
小太監領命離開,吳成安又開始站在那烈日炎炎下,開始等待着明妃的到來。
旁邊明明就是樹木,他不去陰涼的地方,反倒是依舊選擇在這裡恭候着,可見他對明妃是有多畏懼。
洛桑不禁有些奇怪,按理說這吳成安是應該在太后身邊伺候的,什麼時候又開始管上這採買的事情來了?
努力回想着,洛桑這纔想起,幾個月之前,好像還真是有這麼一回事。
時間倒退回幾個月前。
當時他被皇上遣走,走投無路的他只得去投奔太后。因爲之前他是洛桑身邊的大太監,關於皇上的一切他都會知曉。包括和哪些大臣親近,平日裡的一些習慣,又厭惡哪些官員,他心中都有一個大概。而太后如今正缺的,就是這些習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現在太后年事已高,雖然安插在洛桑身邊的人也很多,但終究都是不能近了洛桑的身。唯有二人,可以貼身侍奉。那便是小安子和吳成安。
如今這吳成安無家可歸,現在正是收她的好時候。太后也便就收留了他。
但太后也有太后的打算。每日都會讓吳成安給她講一講關於洛桑的一點一滴。吳成安伺候在洛桑的身邊久了,自然也是會察言觀色,知道遇到什麼人就說什麼樣的話。
更何況,還是太后這樣的老油條。他們都是心機極重的人,毫不誇張的說,那頭髮絲拔下來,都是空的。
吳成安自然是知道太后的用意,因此,也並沒有全盤托出,而是一點一點的娓娓道來。
就算是如此小心,故事也總會有講完的那麼一天。當太后把吳成安所知道的東西全部都榨乾的時候,也是吳成安該離開的時候了。
雖然太后沒有趕他出息寧宮,但也是冷落了他不少,絲毫先前來到息寧宮時的噓寒問暖。
而自從被洛桑遣走之後,雖然跟在太后的身邊,但總也是不如從前那般的風光。但他也是知道的,現在的皇上和太后,都未必會待見他。
若是還像從前一般,眼睛長在頭頂上,怕也是得不了好。更何況,人更是要因爲環境的改變而改變自身。他如果行爲還是如此高調,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吳成安深知這個道理。於是,他也開始愈發的低調行事,努力的讓自己低入塵埃,入不了任何人的眼。
但是,大家似乎都沒有忘記了,宮裡還有吳成安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
尤其是明妃,她更是沒有忘記吳成安。這個現在服侍太后,曾經服侍過皇上的人。
便是那一日,吳成安來到了明妃的殿裡。
吳成安走到正殿裡,看着坐在上座的明妃,躬身下跪,卻是並沒有多少的恭敬。因爲,在他的眼裡,明妃只能算是一個草包。根本不值得他去尊敬。
明妃卻是絲毫不在意,她微笑看着吳成安,輕聲道:“吳公公,現在您的日子,怕是如同被貶了的官員般,不好過吧?”
聽了這話,吳成安瞬間擡頭,看向明妃的眼中,有了些許的複雜。
一般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那定是經歷過什麼,或者是親眼看過什麼的人。這樣的人嗎,斷然不會是一個草包。
明妃怎麼會知道,只是因爲這一句話,就影響了她在吳成安心中原有的形象。
要知道,太監們之間的爭鬥,其實絲毫不亞於後宮女人們間的爭風吃醋和前朝上大人們的戰爭。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監們也是分小太監和大太監的,也分首領的。大太監是伺候主子們的,但是這些小太監,卻是伺候這些大太監的。
所以,爲了想要被人伺候,他們之間也沒少勾心鬥角,明爭暗鬥。而吳成安之前作爲洛桑身邊的總領太監,誰看見他不要讓他三分?不要給他賣力討好?不要給他點頭哈腰?
甚至,就連後宮裡一些位份低一點的嬪妃,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而如今,驟然被洛桑給遣走,他的地位自然是一落千丈。那心裡的落差,自然也不會小到哪兒去。
這句話,那是真真的說到他的心尖兒上去了。
吳成安的變化都被明妃看在眼裡,她開口道:“本宮知道,你現在心裡定是不平衡。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現在皇上已經將你遣走,太后又將你用完丟棄。你自然也是沒有一個好去處。”
“誰沒有做過棋子的時候。更何況,這個後宮本就是這樣,相互利用方是王道。利用過後,誰還會留一個沒有用的棋子在身邊。所以啊,吳公公,您也不要心中不平了。”明妃表面上是平平淡淡的勸吳成安,但事實上,暗中的話,是人都能聽得出來。
更何況是見過了大風大浪的吳成安。他隱約覺得,明妃這一次叫他來,定是找他有要事相商,沒準,這也是一個機會也說不定。
如此,他淡笑開口道:“明妃娘娘優化的按說無妨,奴才定是知無不言。”
“和吳公公說話就是爽快,那本宮就直說了。”明妃淺抿了一口茶,而後看向吳成安的眼中放着精光,道:“本宮要你,來到本宮的名下。”
“敢問娘娘,爲何?”吳成安想也不想的反問。
之前他以爲,明妃會幫着他重新得到皇上太后兩人的注意,卻沒想到,他是要拉攏自己。
想他之前是有多風光,服侍在皇上的身邊。還記得明妃那時爲了討好皇上的歡心,不惜收買他。如今,倒也是要明妃來拉攏他,要他來伺候她了。
強烈的羞辱感涌上心頭,吳成安那脆弱的自尊不允許他去答應明妃。予唯不食嗟來之食,以至於斯也。他是寧死,也不會答應明妃的。
明妃將吳成安的反應一切盡收眼底,她知道吳成安的抗拒是爲何,如此,她淡笑道:“只是不希望,一個好人才就這樣被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