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雉走後,雨又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若有如無地輕敲門窗,好似有什麼秘密要傾吐。
阮諾若無其事地坐在桌前繼續飲酒,羅謐也沒瞎折騰,像個聽話的小媳婦兒一般,坐在他身側爲他斟酒。
昏黃的燈光拂在羅謐臉上,讓他的神情顯得溫柔若水。這樣的人怎麼會像凌川說得那樣,入了魔呢?
阮諾搖搖頭,他的羅謐永遠不會變成凌川那樣的人,這一點他幾乎可以確定,但心裡終究惴惴的,好似有隻幼小的鳥在心上輕啄,啄出一串串細密微小的疼痛。
他放下酒盞,側過身去擁緊羅謐,將頭埋在他的頸窩。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摸向腰間。
羅謐見他在腰間摸索,以爲他情熱如火,要寬衣解帶,剛想幫忙,誰料他那醉得熏熏然的手在腰間摩挲了片刻,方將系在腰間的乾坤袋解了下來,急忙忙地掏出“水靈珠”來。
羅謐:“……是我想太多。”
阮諾迷迷濛濛地捧着“水靈珠”,像孩童捧着最心愛的玩具,翻過來調過去,終於驚喜地發現,天空與海洋的顏色已經將它鋪滿,沒有一點空隙。
阮諾害怕是自己眼花,將“水靈珠”遞給羅謐,兩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了半晌,最終確認無誤。阮諾高興地捧着羅謐的臉,在他脣上親了親,吃吃笑道:“我們明日就回瓊島嘍!”
羅謐連親帶抱地把人拖上了牀,阮諾興奮地與他扯東扯西,摟着他的脖子與他追憶往事。
羅謐:“……我想要的不是追憶往事。”
迴應他的是阮諾均勻的呼吸聲。
第二日清早,阮諾和羅謐便向小雉辭行,看着小雉依依不捨的神情,二人向他承諾,料理完島上的事,還會回來看他。
遙想當年,兩人還是懵懂天真的孩童,在海龜伯伯“廣元散人”的幫助下得以渡海,來到對岸的赤霞國。如今終於帶着靈力充沛的“水靈珠”御劍而歸,不禁有種衣錦還鄉之感。
二人回到島上,映入眼簾的還是當年那些枯萎沉睡的植物,阮諾將手中的“水靈珠”向上一拋,只見它兀自在空中飛旋,越旋越快,那悅目的藍色漸漸佈滿整個瓊島上空。忽然,點點雨滴散落下來,讓人身心愉悅,胸中暢快,二人知道這就是所謂的“仙露甘霖”。島上的植物漸漸甦醒,窸窸窣窣地伸展四肢,整個島嶼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勃勃生機。
經歷了這場劫難,兩族在兩位族長的帶領下,不再向往日那般相互敵視了。
兩位族長將阮諾和羅謐召到膝前,在“公用地”席地而坐,暢談人生,回首往事。
二人將這些年的經歷講給兩位族長聽,講到在客棧偶遇“千嘴大王”,以及“千嘴大王”讓人瞠目結舌的言行,四人心中均是憤慨不已。
阮諾嘆息道:“當年我拿到‘水靈珠’的時候,並不明白什麼‘接納不接納’,幸運的是,後來漸漸明白了。”
阮瀏道:“你當年還小,不明白很正常,別說你弄不清楚,就連我和你羅伯伯也不甚明白。”
羅沐嘿嘿一笑,接過話頭:“是啊,如果我們兩族當年能相互接納,嘻嘻,我們兩個也就不會成爲一對‘苦命鴛鴦’!”
阮諾:“……”
羅謐:“……”
阮諾意味深長地看了羅謐一眼,終於明白了,原來羅謐的“不要臉”是有家學淵源的。
阮瀏聽了這話,老臉一紅,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糟老頭,誰和你是‘鴛鴦’,當着孩子的面盡說些有的沒的,瞧我不打死你!”說着便做勢要打羅沐。
羅沐依舊嘻嘻哈哈,擡腿就跑,阮瀏馬上就追了上去。
阮諾起身大喊:“誒,兩位伯伯,我還有事情要問啊!”言罷,見兩個老頑童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加入了這你追我趕的幼稚遊戲。
三人氣喘吁吁地繞島跑了一圈,最終阮瀏抓到了羅沐,阮諾抓住了阮瀏。
阮諾雙手撐着膝蓋,深呼吸幾次,才緩緩開口,將“弒神”的事說了一遍。
阮瀏面露驚詫之色,思索片刻,撓着腦袋上的銀髮:“這個嘛……你也不用擔心,羅謐不是沒表現出什麼異常來麼?我以前給你講得都是聽來的,未必可信,你是關心則亂,嘿嘿,我看羅謐這小子還不錯,你可以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
說罷,見阮諾面色凝重,立刻正色道:“其他的我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無愛之人最易入魔’,而羅謐不是這樣的人。”說完拍了拍阮諾的肩膀,意味深長道:“我相信你也不會讓他變成那樣的人。”
羅沐在一旁點頭附和:“我們家的娃娃我瞭解,不會有什麼大事,頂多嘿嘿嘿……”
聽兩位族長這樣說,阮諾也只好勉強把心放在肚子裡,無奈地聳聳肩,便回去找羅謐了。
阮諾回到“公用地”,見羅謐氣定神閒地躺在一棵大樹下,雙眼微閉,手臂折起枕在腦後,嘴裡叼着一根細草,翹着腿時不時愜意地搖晃兩下。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他臉上落下細小光斑,光斑微微顫動,阮諾地心也跟着顫動,於是,垂下頭去在他眼睫上落下一個淺吻,像飛鳥輕掠水面。
羅謐緩緩睜開雙眼,似有些慵懶,雲淡風輕地笑道:“你去問‘弒神’的事了?”
阮諾頷首,在他身側躺下,低聲道:“你真的沒事吧?你的眼睛有時會變紅,我害怕……”
羅謐側過身去伸手攬住他,壓低聲音笑道:“偶爾換個顏色,反而能增情添趣,你說是吧?”
阮諾:“……”
察覺到阮諾的鄙夷,羅謐擁着他的手臂緊了又緊。阮諾被他抱得有些透不過氣來,手臂也加了力,兩人像較勁一般,死死地禁錮着對方。羅謐良久才放鬆了手臂,在他耳邊低語道:“只有你能救我……”
阮諾環着他的脖子,在他脣上輕輕印上一個吻。
“你好像很喜歡親我……”羅謐勾脣一笑,好死不死地來了這麼一句。
阮諾不甘示弱,笑道:“那是自然,誰叫你是我媳婦兒呢!”說着又在羅謐臉頰上親了一口,“你難道不喜歡麼?”
羅謐含笑道:“喜歡。”說罷便吻上阮諾的脣,細細吸.吮啃咬。
阮諾想,羅謐的吻似乎更兇悍一些。
他心裡有些不服氣,又開始和羅謐較勁,存心要和羅謐來一場脣舌之間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