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 一向快人快語的監兵神君難得靜默了一會兒，良久，才嗤笑着來了一句：“哼, 說不定人家不喜歡女子呢！凡間不是有好些斷袖嗎？”
此言一出, 其餘三人皆怔了一下, 接着又爆發出一陳大笑。
監兵神君續道：“我就不信這世間就沒有能讓他動心的人！”
陵光神君哼笑道：“你這話可別說得太滿, 我看他不會。”
監兵神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似乎來了興致，笑道：“不如我們打個賭！我賭他會動情，你賭他不會, 看誰能賭贏！”
陵光神君嘿嘿一笑，道：“賭就賭, 那賭注是什麼？”
監兵神君思忖片刻, 道：“如果我贏了, 你就把你珍藏幾千年的美酒給我，如果我輸了, 我就把我前不久新得絕世神兵給你，如何？”
陵光神君撫掌大笑，道：“好，一言爲定！反正輸了我也不過損失幾壇酒而已，贏了就能得到絕世神兵, 這是何等美事, 你可不要反悔！”
監兵神君將杯中酒飲盡, 嘴角向上彎成一個鋒利的弧度, 自顧自道：“這個賭定然十分有趣, 但願這個人也是個有趣的人。”
在一邊自斟自酌的孟章神君終於放下了酒盞，淡淡道：“洛離乃修道之人, 若是動了凡情俗念，恐道心不堅，此事關係到修煉一途，監兵君的玩笑還是不要開過了纔好。”
監兵神君呵呵一笑，眉梢一挑，不以爲然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再說了，如果一個修道之人這麼經不起考驗，還修個什麼仙！就算僥倖得以位列仙班，日後也難保不動私情！保不準就被下放到凡間受苦受難去了！”他頓了頓，望着孟章神君，含笑道：“孟章君，你說是吧？”
孟章神君微微一怔，又爲自己斟了一盞酒，輕聲道：“好自爲之。”他說這話時，並沒有看監兵神君，只是專注地望着杯中酒，聲音輕得像對自己說的。
他了解監兵神君爲所欲爲的個性，亦知道他要做的事，沒有誰攔得住。監兵一向自負好強，對其餘三神君，一直存着爭競之意，對於他更是如此，若他強勸必然適得其反。
對洛離而言，監兵神君便是他的劫數，若他能順利渡劫，便可飛昇成仙，如若不然，便會功虧一簣，甚至墮入魔道。
“後來洛離入魔了，孟章神君便殺了他？”阮諾的神色似有些哀傷。
無涯子略點了點頭，又想起自己揹着身，對方看不見，遂開口道：“洛離入魔後殺了很多珞珈山附近的無辜百姓，珞珈山乃孟章神君的屬地，天帝命孟章神君用‘弒神’將其誅殺。”
真相從迷霧中慢慢浮現，阮諾依舊愁眉不展：“洛離死後，洛歡無法釋懷，遂找監兵神君和孟章神君報仇。”
無涯子輕嘆一聲，轉過身來，望着阮諾，微微點頭，神情帶着幾分莫測。
終於，阮諾嘴脣動了動，鼓起勇氣觸摸故事的謎底：“凌曜就是孟章神君，對嗎？”他的眼神忽明忽暗，似星光明滅，“那你是誰？我又是誰？”
無涯子凝望着他，有些悵然：“孟章神君後來……動了私情，天帝讓其墮入凡塵，期望他能幡然醒悟，早日歸位。”他眉毛慢慢擰在一起，“至於我，我原本是這玉清山竹林中的一隻烏鶇，修行了一千多年，才得以飛昇，正趕上孟章神君的事，中鬥星君與孟章神君私交甚好，他對孟章神君下凡之事頗不放心，就讓我下凡照應一番，對天帝則說，我這個新修的仙資歷尚淺，難免道心不堅，還需要在塵世歷練一番，天帝居然同意了。”
他深深嘆了口氣，撇嘴道：“於是，我神仙還沒做過癮，就又回到了塵世，中鬥星君將我變爲老道，叮囑我不可泄露天機、不可顯露真身，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使用仙法。所以，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阮諾整個人似靜止了一般，怔怔的，如墮迷夢。
無涯子見他不說話，續道：“中鬥星君說天上最不缺的便是神仙，就像下屆最不缺的便是凡人，他囑託我務必助孟章神君勘破情關，否則，天帝震怒，我這個仙恐怕就白修了。”他愁眉緊鎖，有些黯然，“我下屆後，在玉清山上建了道觀，後來，機緣巧合遇見了你，見你父母早亡，一人孤苦伶仃，便收你爲徒。咱們也算有緣，若能渡你向道，亦算是一樁功德。本來不該泄露天機，但既然被你撞見，也算是冥冥中註定的，此事你不可向他人透露，若你刻苦修行、道心堅定，我與孟章神君重返九天之日，亦是你得道飛昇之時。”
無涯子望着阮諾，阮諾亦回望着他，整個人比木雞還呆。良久，才喃喃道：“我不是在做夢吧？”說罷，便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擰了一下，疼的齜牙咧嘴。
在凌虛子愕然的目光中，阮諾“唰”地站起身來，徑直走到無涯子面前，無涯子被他又扯鬍子又捏臉，恨恨道：“我雖然將真相告知於你，但我還是你師父！”
阮諾嘿嘿直笑，忙道：“是、是，師父，我就是好奇，我還沒見過活的神仙呢！”
他撓撓頭又道：“我的師父居然是天上的仙君！！！”
他方纔見到種種怪異之事，便猜到身邊這兩人定然不是凡俗之輩，但心中也充斥着不安，自己何德何能能與兩個大羅神仙有所牽絆？難不成自己的身世也不同尋常？這個念頭冒出來，驚得他心肝直顫。無涯子的解釋終於讓他懸着心放了下來，雖然他還有一些事不解，但天機不可泄露，知道太多絕對不是好事。
他在心中寬慰自己，做道士的最高境界與追求自然是得道成仙，如今他有了個仙君師父，又有了個仙君公子，自己怎麼也算摸到了成仙這扇華光璀璨的大門，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無涯子看着眉飛色舞、神采飛揚、興高采烈、春風滿面的阮諾，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暫時放下了，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時候不早了，凌曜也快醒了。”他瞥一眼地上的雪狐，眉毛又皺了皺，“咱們先把雪狐安葬了，然後你便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