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更了三天,今天才更新,先給大家道歉。上個月太累了,白天有事情要做,都是熬夜寫稿,月底交了稿子,那根弦一鬆,人徹底崩潰了,睡了兩天,修整了一天,所以耽擱了。不過這樣的事不會經常發生,從今天起恢復更新,每日至少5000.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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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那跟樑子拿下來,得兩個人……”天剛矇矇亮,一隊軍士便在杭州城門口忙乎起來,在開城門了。
“吃,吃,就知道吃,你不會搭把手?”
拿手油條的軍士嬉皮笑臉地作出一副皮厚的樣子,將油條掰爲兩段:“隊長也嚐嚐?新開的一家小店,不錯哩,那老闆的女兒可水靈!”
“去去,早上拉完屎你洗手沒有?老子纔不吃!”
一陣忙乎之後,厚重的城門在幾聲悶響中,打開了,等在外面要進城的人早排了好長的隊,大部分是小商小販或者農民,早早去菜市場賣早市。
“你,站住!”隊長用馬鞭指着一個身作長袍的人。
一大清早的,進城的多是些穿短衣的體力工作者,穿長袍的人就比較顯眼了。上邊交代了,說最近和南邊的鄭芝龍關係緊張,得留意細作。
其實讓隊長期盼的,是立功之後豐厚的賞銀。聽行伍中的兄弟們說了,剛剛復職的總督大人出手可大方,而且說一不二,說了賞十兩,絕不會是八兩。
那穿長袍的人自然不敢反抗,乖乖和一名隨從站在一旁。隊長走過去,看了一眼那人身上的包裹,說道:“哪裡的人,有路引麼?包裡裝得是什麼?”
隊長一連問了三個問題,長袍卻並不問答,一臉淡然,從身上摸出一張紙來,說道:“我有河道衙門的公文。”
“聽口音可不是杭州這邊的人……”隊長接過公文,但是他不識字,裝模作樣地看了半天。
“這位軍爺,您拿反了。”
隊長臉上紅了紅,心生不快,說道:“老子不識字又咋了?老子靠得是這個!”隊長拍拍刀鞘。
隊長轉頭問剛纔吃油條那個兵丁,“王秀才來了沒有?”
王秀才其實不是秀才,不過是識點字的軍士,因爲軍戶出身的人不能考科舉,而王秀才平時喜好舞文弄墨,大夥就戲稱他爲王秀才,是有點挖苦的意思。
“在樓上,百戶找他有點事。”
“我上去找他,把這人看住了,咱們得的是總督府的手令,要仔細點不是。”隊長不識字,只認識路引的樣子,其他的公文都是交給百戶看。
穿長袍的很不樂意地說道:“我有公文,能不能快點?”
“站好了,別想跑,俺們守在這裡,就得公事公辦。”吃油條的兵丁用手裡的刀鞘碰了碰那穿長袍的包裹。
“當!”刀鞘在包裹上撞擊出一聲硬物的聲音,吃油條的“咦”了一聲,道:“喲,還有硬貨,黃的還是白的?”
長袍的隨從上前兩步,怒視軍士,軍士笑道:“咋地?碰不得?”
長袍瞪了一眼隨從,隨從這才退下。這時隊長從城樓上走了下來,喊道:“放行!”
“哼!”長袍拂袖而去。
吃油條的對隊長說道:“那夥計包裡有貨。”
隊長道:“他手裡那張紙是真玩意,你還敢搶他的不成?”
這時,隊長見吃油條的軍士一副肅然起敬的樣子,急忙回頭一看,見是總督府的孟凡,急忙行軍禮道:“卑職拜見孟將軍。”
孟凡跳下馬來:“今天得看牢了,不能讓任何奸細混進城去。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立刻稟報,明白了?”
隊長指着路面上剛剛走遠的長袍說道:“剛剛過去那人操着外地口音,穿着布衣,卻帶有大量錢物,卑職本來也懷疑,只是……他有河道衙門的公文。”
孟凡想了想,說道:“有公文爲何偷偷摸摸着布衣進城?”
孟凡回頭對身邊的人道:“跟着,有什麼情況立刻稟報。”
“是,將軍。”
孟凡立刻上馬,向總督衙門方向走去。
此時趙謙正坐在總督府的院子裡看樹上的落葉,幾年過去了,一切好似都沒有變。韓佐信入,說道:“大人,鄭芝龍已經回覆了。”
重回總督府以後,趙謙上任辦的第一件事便是向鄭芝龍催要稅款,按照上次鄭芝龍和朝廷簽訂的合約,鄭芝龍每年要向朝廷交納收入的一半,約五百萬兩,但是鄭芝龍就只給了一次。
“是如何回覆的?”
韓佐信道:“鄭芝龍回覆說近歲入不敷出,支撐困難,請朝廷酌減稅賦,延遲期限。”
“啪!”趙謙將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本官沒有讓他將幾年的銀子一併結清,只要他結清今年的稅銀,他仍然推三阻四,實在可惡!”
“幾年的稅銀,那是幾千萬兩銀子,鄭芝龍恐怕是拿不出來……”
趙謙想了想道:“他年年都增加軍備,究竟意欲何爲?這樣,回覆鄭芝龍,要他考慮清楚,如果他再次戰敗,還得賠償軍費五百萬,一共就是一千萬。”
韓佐信說道:“咱們如想再次將鄭芝龍圍困相逼,恐怕比較困難。”
上次鄭芝龍答應的如此爽快,那是自己被圍在了建寧府,沒有辦法,只得以錢贖人。
這時饒心梅走到月洞門門口,遠遠地說道:“東家,孟將軍來了。”
“叫他進來。”
不一會兒,孟凡入,拱手道:“大人,剛剛守城的軍士發現一個帶着大量錢物的外地人,身着便裝,卻有河道衙門的公文,卑職心生疑竇,已經叫人暗中盯住。卑職到史大人那裡查驗了,近幾日浙江市舶提舉司並未有公家的人在府上備案。”
“哦?”趙謙沉吟道,“此人確實可疑,但他有公文,我們未有確鑿證據也不能隨意抓人審問……”
韓佐信道:“大人上次上疏朝廷,欲籌集經費組建水師,這事市舶提舉司也是知情的,此可疑人物極可能是鄭芝龍賄賂官員的細作。”
“大人,青幫的人,仍然與總督府有書信來往,卑職也曾與青幫的人有接觸,這事可否……”孟凡說道。
韓佐信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我看此事這樣做成,青幫的人出手,自然不關官府的事。”
趙謙想了想,說道:“行,那就交給孟凡去辦,立刻查清此可疑人物的底細。”
趙謙心道,這個鄭芝龍,想在老子眼皮底下收買官員,還想間諜戰不成?
孟凡知會了青幫在杭州城內的站點有客來茶莊,青幫不敢怠慢。自從六年前趙謙離任浙直總督,幾年時間,青幫已被競爭對手鹽幫侵吞了大部地盤,到了生存困難的境地,今年趙謙一上任,青幫總舵主九妹便派人和趙謙搭上了線,趙謙非常輕鬆就幫助青幫奪回了自己的地盤,重整旗鼓。
權柄的力量是非常大的,特別是明代這種一派專政,缺乏社會監督體系的情況下。數百年後,我們在唾罵貪官的時候,是否想過,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官員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又不信神,也沒有任何信仰,完全沒有顧忌。
青幫總舵主九妹派出了得力手下蘭姑,任務便是捉住目標,並審問出身份目的。蘭姑便是使用口箭那個女人,她把口箭隱藏在笛子中,身上再無其他武器。
從孟凡那裡得到的消息,蘭姑等人很快確定了目標,正住在市舶提舉大人的府上,在一處單獨的院子裡。
是夜,那長袍正在燈下看書,突然聽見隨從低吼道:“誰?”
長袍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書,說道:“怎麼回事?”
長袍心裡並不慌,因爲他帶的這個隨從身手不凡,一般刺客根本不在話下,如果人多,大聲一呼,便會驚動府上的侍衛。
但是他並沒有聽到回答,長袍心裡開始有點慌了,小心打開房門,見隨從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
如此詭異的情況,長袍強自鎮定,又問了一句:“怎麼了?”
隨從還是沒有說話,呆呆地站在那裡。
長袍正想問第三句的時候,突然覺得脖子上一涼,軟涼軟涼的,還在蠕動,長袍嚇得動也不敢動了。
現在他明白,爲什麼隨從像呆瓜一般傻站在那裡。
這時,突然一聲輕笑,在夜空中,十分詭異,而且,恐怖。
“這個男人拿着刀,好嚇人哦!”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奴家只好叫寶寶嚇嚇他喏。”
隨從聽罷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心道功夫再好,也是白搭。
這時,陰影裡走出一個女子出來,深紅的嘴脣,慘白的臉,那副打扮,和化的屍妝差不多。女子拋了個媚眼,故作可憐巴巴的樣子道:“你們不要怕,奴家的寶寶沒有毒,咬一口也沒關係的,就是要昏迷一會兒罷了。”
說罷,兩個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醒來時,兩人發現四肢無法動彈,卻並沒有被捆綁,原來是被裝在一個大缸裡,臉脖上還有幾條小蛇爬來爬去,兩人頓時瞪大了眼睛,額上冒出了幾條黑線,連喊也不敢喊出聲來。
一個女子站在門口,說道:“稟蘭護法,他們醒了。”
然後門口出現了另一個女子,正是昨晚和長袍兩個人說話的人,蘭姑。
蘭姑走了進來,旁邊的奴婢端來椅子,蘭姑坐了,兩腿並得很攏,給人很清純的感覺,但是長袍兩人都知道,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毒。
“二位貴客,你們不要怕,妾身的寶寶可不會亂咬人,他們只咬說謊話的人。”蘭姑想起昨晚兩個人沒有說話也被咬了,忙加了一句,“當然,寶寶最聽妾身的話了。妾身把它們當兒子一般看待呢。”
蘭姑看向長袍:“這位貴客,敢問您尊姓大名?”
長袍不敢說話,蘭姑又道:“妾身問你話,你要是不回答或者說謊,寶寶也會咬人的哦,今兒這些寶寶,可不是昨晚那些,你想嚐嚐滋味麼?”
“在下……在下柳七。”
蘭姑掩嘴笑了一聲,說道:“你們叫妾身蘭妹妹就行了。”
柳七二人頓時一陣惡寒。
這時門外邊又走進來一個女子,臉上蒙着紗巾,冷冷地說道:“蘭姑,少說些廢話,問正事。”
旁邊的奴婢立即跪道:“見過總舵主。”
蘭姑嘟了嘟塗的像鮮血一般嫣紅的嘴脣,“人家哪裡說廢話了嘛,這不都是正事嗎?”
蘭姑站了起來,讓九妹坐了上首,自己坐到一旁,指着大缸下面說道:“如果你們不說實話,我就將你們丟下去讓寶寶咬個夠。”
柳七埋頭一看,這才發現,下邊有個大坑,只見那坑裡爬滿了青蛇,慢慢地蠕動着,密密麻麻地攪在一起,看得人頭皮發麻。
蘭姑又指着邊上一個大缸,說道:“喏,變成那個蘿蔔人也行,沒有手腳,沒有眼睛耳朵,也不能說話,一直陪着我的寶寶。”
柳七見那缸中之人只露出一個腦袋,眼睛深陷,大概沒有了眼珠,也沒有頭髮和耳朵,就光光的一個腦袋,像個白蘿蔔一般,柳七吸了一口涼氣,輕輕說道:“這位姑娘,在下與你們無怨無仇,爲何這般對待在下?”柳七絲毫不敢大聲說話,因爲脖子和額頭上還有幾條冰冷的蛇在蠕動。
“剛纔妾身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就是想問你幾句話,你要是說謊讓寶寶生氣了,那可怪不得妾身了。”
柳七沉住氣道:“姑娘請講,在下一定知無不言。”
“那妾身就問了哦。”蘭姑嫵媚一笑,“誰叫你來杭州的?”
柳七猶豫不語,突然脖子上一疼,就像被蚊子蜇了一下一般,不一會,身上便奇癢難耐,恨不得將皮膚都抓破才能止癢,偏偏手腳困在缸內,動彈不得,柳七大聲道:“我說,我說……是元輔溫體仁!”
蘭姑遞了個眼色,旁邊的奴婢走過去,在柳七的脖子上用一根細針輕輕一紮,柳七慢慢地身上舒服了下來,大汗淋漓直喘粗氣。
蘭姑柔柔地說:“哎,你們這些男人,爲甚都這般賤呢?”
“……”柳七不敢頂嘴。
蘭姑又道:“派你來作甚,你帶如許多金銀珠寶又是做什麼用?”
“蘭……蘭姑娘,在下又一句話,想先說出來,不知蘭姑娘知否願意一聽?”
“你又不是我的下屬,可以叫人家蘭妹妹……”蘭姑拋了一個媚眼,“說吧。”
柳七道:“在下乃元輔的人,提醒姑娘一句,知道得多並不是好事。你們難道不怕官府追究責任,蕩平此地?”
“不怕。”蘭姑笑了笑,有浙直總督撐腰,天高皇帝遠,她們怕個啥。
柳七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道:“能不能將在下的同伴殺了?”
“東家……”隨從臉色煞白。
“爲何?”蘭姑差異道。
“如果在下走漏了消息,被元輔知道,並不會比現在好過。殺了在下的隨從,知道這件事的,除了你們,就只有在下一人,在下可以對元輔說是提舉大人走漏的風聲。”
蘭姑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九妹。九妹冷冷道:“讓青竹蛇送他上路吧。”
青竹蛇便是昨晚蘭姑用來使柳七二人昏迷的小蛇,其毒並不能致死。
“是,總舵主。”蘭姑會意,摸出一張竹葉做成的哨子,輕輕一吹。
“絲……”
“不要!不……”隨從慘叫了一聲。
九妹也有考慮,怕這柳七耍詐,想自尋死路,又擔心隨從頂不住酷刑出賣自己。到時候如果柳七死了,九妹還有一個人在手裡。
不料柳七見長隨腦袋歪在那裡,以爲死了,立即說道:“浙江河道衙門送了東西給元輔,咱們收東西的時候,得到元輔手令,直接從船上分一部分東西,回贈給提舉大人。因卑職得到的手令是從船上的東西里拿,所以不敢私自用銀票,以免被人懷疑從中牟利。”
蘭姑瞪大了眼睛,聽不太明白,說道:“那個河道衙門送東西給你們主子,你們又拿一部分還回去,這是什麼意思,不是多此一舉麼?”
柳七道:“東西是河道衙門一些官員送的,提舉大人並沒有份,但是他知道這件事,所以元輔要卑職讓提舉大人也分一些,如果提舉大人收了,元輔才能放心。”
蘭姑有些頭暈,這什麼跟什麼呀,“如果那個提舉不收,會怎麼樣?”
柳七冷冷道:“獲罪下獄。”
蘭姑沒聽說過這些門道,正要繼續問話,突然九妹開口道:“行了。蘭姑,你問他,提舉收了沒有。”
蘭姑重複道:“總舵主問你,提舉收了你們的賄賂沒有?”
“收了。”
九妹聽罷站了起來,對蘭姑說道:“好生看管,不要死了。”
“是,總舵主。”
九妹親自主持這件事,她是十分重視的,因爲九妹明白,只有讓趙謙覺得青幫有用處,纔會從中維護。一個人毫無作用的幫派,總督府是不會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