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原是以遊牧爲主,越靠西方,草原越是廣褒,這馬背上的民族曾被大元皇帝稱爲太陽之子。
西夏人皆是高鼻深目,與南唐北魏接壤的地方多有混血兒,可是越近帝都這種人就越少,而國都單涼內更是鮮少見有混血人種,更莫要說一個地地道道的漢人了。
繁華的大街上有兩個男子談笑而過,其中一人看樣子就知是西夏人,五官分明十足的俊朗;而走在一旁和他說談的男子卻完全是漢人的樣貌,只是長的卻是分外出色,異常俊俏的面龐讓從他們身旁而過的西夏女子頻頻側目。他偶爾間的一個回眸,一個笑容都會讓注意着他的姑娘們一陣臉紅心跳。漢家男子真真俊美倜儻兼具風流多情。
“倒是沒想到會在西夏見到你。”完顏皓邊說邊笑,手中一把摺扇輕打搖擺,看上去頗有點楚晉之風。
鳳言珏走在他身旁,目光掃過大街,將西夏風俗萬般人物都斂入眼中:“這就是緣分。”
他說的半真半假,完顏皓側眸看了他一眼,手中摺扇“啪”的一聲合起,他長嘆了一口氣,像是有着什麼遺憾,又或者是喟嘆着什麼:“緣分吶……。”只可惜是孽緣呢。
南唐和北魏大軍已在單涼城外不遠,可西夏朝內卻動盪不安,有主合的也有主戰的;蕭後一族是主和派,兩國大軍已經打到了家門口,再戰也已無回天之力,不如與兩國議和,爭取完顏皇室最大的利益。而主戰的則是誠親王極其一干老臣,兩方人馬勢力旗鼓相當,只是單涼都統卻更傾向於完顏皓,他們的想法很簡單也很直觀:若無國,家安在。說什麼他們都不能眼睜睜的看家國淪喪,外族侵略,在他們心中西夏民族是不能被他族所統馭的。
共同的信念讓他們燃起熊熊的鬥志,在完顏皓的督辦下,整個單涼在一個多月內作好了全部防備與存儲,死守幾個月他還是有把握的,而北魏和南唐大軍卻是離國遠征,時間拖得越長對他們越不利,況且北魏和南唐國內都有不安定的因素,而他現在唯一能夠依持的就是這些不安定因素的爆發。
“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兩人走着走着已經離開了人頭攢動的大街,附近樹木漸多,人煙卻稀少,不時可見有大隊西夏騎兵逡巡而過。
“你說什麼?”完顏皓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話中意思。
鳳言珏卻雙眸明澈,脣畔邊依舊掛着閒散的笑:“你不是要殺我嗎?什麼時候動手?”
完顏皓眼睛一眯,臉上不羈的笑漸漸斂去:“你什麼時候開始察覺的?”
對於他漸漸生出的殺意,鳳言珏並不詫異,只是對他的問題有點好笑:“誠王爺,你認爲我是一個有眼無珠的人嗎?”他雙手環胸,口氣輕快的像是在和朋友討論今日天氣多晴朗。
完顏皓眉峰微微一挑,冷笑出聲:“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他本以爲自己掩藏的夠好,未想到不知何時已經露出破綻。
鳳言珏聳了聳肩,實話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普通了,直到見過寧王以後,我這才確定你的身份,你們叔侄可長得太像了呢。”
“以你這般人物,註定不會普通。”他雖冷言冷語,但話中難掩欽賞之意,當初邀他去西夏被他婉拒,因愛惜他才華並不忍對他怎麼樣,心中存有僥倖,或許如他這般人物並非能受南唐待見。事實上,他當初的惻隱給西夏帶來了偌大的麻煩。
“後悔了?現在補也來得及。”鳳言珏的話語清淡如風,但箇中諷刺卻密密如針,直插到他心尖處。
“既然如此,就非要怪我了。”身旁周圍冷箭暗藏,只要他一聲令下即便面前男子插上翅膀也逃不出生天,可惜……可惜這般人物:“如果你現在願意歸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鳳言珏一口回斷掉:“如果我現在倒戈向西夏,這種人你也敢要?”
一句話直噎得他無法反駁,能如此輕易背叛家國,那麼轉個身就負了西夏也不用太奇怪了。他捫心自問,這種人他敢要嗎?他能要嗎?
“你還有什麼遺願,我或可替你辦到。”完顏皓只能壓下心中陣陣惋惜,興許是他這般出色連老天都嫉妒吧,這纔要將他早早收了去。
完顏皓臉上的表情鳳言珏摸得一清二楚,他心中狡黠一笑,這完顏皓一言一行都那麼容易被人看透,怎麼跟他耍心眼?
“我倒是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鳳言珏恍然大悟一般的低呼道,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了不得事情。
完顏皓被他突然的舉動搞得有點莫名其妙,可自己已經有言在先,總不能不讓他說吧。
“說吧,只要我能力範圍以內,必當替你完成。”完顏皓壓下心中升起的奇怪感覺,潛意識裡他總覺得面前這個男子的要求必然不會簡單。
鳳言珏聽他這麼說,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小的事情,就是想請王爺同我去見一個人而已。”
“你不會想什麼鬼主意吧?”完顏皓雙眸中不再遮掩的閃過殺機,他不會如此大意,隨便就着了套的。想拖延時間?他可沒那麼傻。
鳳言珏無視他殺意漸濃,依舊是一副泰山崩於前都不曾改色的樣子:“如果不見這個人,單涼必在三日內被破,相信嗎?”
他的話像一條毒蛇,狠狠的纏上了完顏皓的心,一瞬的僵持,竟然連死意都泛起。
“不可能,單涼絕不會如此輕易被破。”完顏皓一口否決他的話,單涼城防固若金湯,怎麼可能三日內就被破?怎麼可能?!
鳳言珏突然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光看着他,緩緩說道:“魏帝可用七天破了潼關,比之潼關守將王爺的能力強過他嗎?三日破單涼,有什麼好奇怪的。”
鳳言珏冷酷卻又實在的話將完顏皓釘在原地,許久作不出一點反應。比起長年作戰的西夏將領們,他只不過是一個終年遊山玩水悠閒度日的散仙王爺,會上戰場完全是迫不得已,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不足以和那些守在前線的將軍們比的。
“你沒有騙我?”最終他選擇了相信鳳言珏的話,雖然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
鳳言珏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道:“如果見過那人之後,王爺還要殺我,我自然束手待斃。”他以這種態度來談自己生死,讓完顏皓怎麼能放下心?可是除此以外鳳言珏斬斷了他所有的退路,完顏皓不敢賭,也賭不起,所以他只能選擇相信面前這個心思千變的男子。
林蔭深處,光影斑駁,樹木颯颯搖擺間,可聞雀鳥啼鳴。
青槐下,一個長衫男子輕鬆倚樹,雙目微闔起,似在聽風吟又似假寐,薄金的陽光輕落在他周身,將他整個人映出十分的耀目。
突然林間有道紅色身影翩躚而至,起落間不聞丁點聲響,如羽輕墜。
“是你留的暗號?”女子目光定定看着面前的俊美男子,眼中帶着幾絲狐疑。
一直靠在樹上的鳳言珏睜開雙眼,終於站正了身體,並未馬上回答她的話,反而從身上摸出一塊紅色絹帕,直接往前一遞,一個動作勝過千言萬語。
女子眼神一跳,一手接過絹帕就忙不迭的打了開來,嫣紅如血的底色,上面竟然什麼都沒有繡。女子雙手拈着帕角往陽光下一照,光線透過薄絹,這才顯出其中另有乾坤。
紅色的絹帕上竟然用血色細線暗繪有一副星輿圖,這般巧奪天空的刺繡技巧實在世所罕見。
紅色絹帕罩住女子眼中陰鷙突現,她緩緩收了帕子,從袖口中抽出一副短小的卷軸朝鳳言珏遞了過去,冷冷說道:“這是她要的東西,三個要求我都替她完成了。”
鳳言珏接過她手中畫軸,展開後足有五尺長三尺寬,上面詳細繪有單涼所有駐軍佈防,鉅細靡遺。
“呵呵,倒是挺清楚。”他突然一笑,話中含義不知是褒是貶。
女子全然無謂他話中意思,明豔的臉上綻出淒冷的一笑,右手微展輕揚,一抦短鞘小刀從她袖中順勢滑出,落入她的手中。
鳳言珏依舊老神在在的看着那副佈防圖,似乎對女子驟起的殺意全然不知。
“告訴她,至此以後,我金香悅再也不欠她的了。”話語剛落,她突然擡手,銀光掠目,尖銳的鋒刃直入胸中,鮮血霎時浸透了她的紅豔裘袍,將明亮的紅染上了暗色。
在她身體倒下觸地前,林中陰影處有一道身影快速的掠出,及時一把托住了她的腰身,將她攬在了懷中。
“香悅……。”完顏皓不敢置信的看着懷中那明麗無雙的容顏,眼中有痛苦閃過,他一直悉心呵護的嬌花原來卻是食人的蔓草,竟將他慢慢蠶食殆盡,可笑的是他居然從沒有發現。
金香悅明瞭他眼中痛與恨交雜,千種思緒,萬般無奈,她從沒有想到自己會愛上一個人,愛一個自己註定要辜負的人。
“對不起,王爺。”種種因緣苦果再說也已經沒有用,對他,金香悅只能說出一句話。
完顏皓不明白,甚至不敢相信:“你也是西夏人,爲何要幫助他們漢人?爲什麼?”
金香悅澀苦的笑,臉上盡透無奈,可是她依舊什麼話也不說,靜靜等待身體中的血液慢慢流逝掉,然後一切都將結束。
“唉”鳳言珏將手中圖軸捲起,走到女子面前,單膝蹲地,迅速點住她身上大穴以止血勢:“又不是非死不可的事情,即便南唐拿了這佈防圖,你就知道對南唐有用了?”
他的話將面前兩人都弄糊塗了,不過金香悅是個認死理的人,雖然是爲了報恩,可她終歸出賣了自己的國家,出賣了完顏皓,一死贖罪已經是對她最輕的處罰了。
可完顏皓卻總覺得鳳言珏話中有話。
“有了這佈防圖,南唐還不能拿下單涼嗎?”他目光冷冷一睨鳳言珏,對於他要自己今日所看的一幕依舊猜不透他真正的用意。
鳳言珏心中長嘆,單手撫上額頭,這完顏皓真是個二愣子,這般毫無心機怎麼跟魏帝鬥?
他好心的提點他一句:“既然金姑娘能拿到佈防圖,王爺能保證府上沒有第二個人能拿到這圖嗎?”雖未點名,但毫無疑問,鳳言珏說的正是他那些“紅顏知己”們。
完顏皓被他的話問得一愣,他府中出了個金香悅已經夠頭痛了,居然還有第二個人?!
被鳳言珏這麼一說,金香悅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攥住了完顏皓的領口,漸漸蒼白的容顏上掠過一絲驚恐:“柳莫芹……。”
提到這個女子,完顏皓微微蹙眉,她不過是一個弱質纖纖的歌女能做什麼事?
金香悅見完顏皓臉上疑惑,心中只能苦笑,怪只怪她未曾早早提點於他,現在可能爲時已晚:“柳莫芹是會武功的。”
既然會武功又爲何處處小心,不敢在衆人面前展露絲毫?完顏皓看向鳳言珏,見他點了點頭,心中只能悲哀的承認,自己真是傻到家了。
“金姑娘的傷還不至於喪命,如果現在馬上替她救治的話。”鳳言珏好心提醒完顏皓,千萬莫要誤了家人。
金香悅沉默不語,低着頭,臉上卻有淚水悄然滾落。
完顏皓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既然他都可以不追究孫贇的半途走人,又怎會在意金香悅今次的舉動呢,一個國家的興覆自有天數,或許是天也不保他們西夏吧。
“香悅,你不能死。”他緩緩說道,話語雖依舊是冷的,可眼中似乎有別樣情愫深刻。
紅塵萬丈,情仇恩怨若能一笑皆抿,該是最好吧。
完顏皓抱着金香悅就走,完全無視了身後的鳳言珏,可鳳言珏不是省油的燈,別人不理他,他便自動自覺的貼了過去。
“你是不是把我給忘記了?”鳳言珏走在完顏皓身側,提醒他不要忘了殺他。
完顏皓不曾止步的回眸瞪了他一眼:“你死了,誰來對付北魏!”他算是明白了,這個時代註定是北魏和南唐的,或許應該說註定是他們這幾個人的。
一場風雲,幾度輾轉已經不是他所能承擔的了。
鳳言珏聽他這麼說雖然是笑了笑,不過依舊亦步亦趨的跟着他,直到完顏皓不耐煩的趕人爲止。
“既然你說要好好對付北魏,我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他笑意深深的眼中有精茫閃動,那般耀眼自信的風采,讓完顏皓不得不折服。
不過他依舊不準備被鳳言珏當挑頭使喚:“要對付北魏,自己想辦法去。”毫不留情的趕人,他又不是衝頭,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鳳言珏當槍使。
“辦法有,不過要你配合。”鳳言珏一個跨步擋在他的面前,臉上嬉笑神色也斂去,他正色的時候,那般氣勢讓完顏皓都不禁發憷。
“我憑什麼和你配合?”開玩笑,要他和侵略他國家的人合作?這是開的哪門子玩笑。
鳳言珏早料到他的反應,突然又展顏一笑,所有凌厲氣勢一瞬間皆化,讓完顏皓直以爲剛剛所見都是錯覺。
“先去替金姑娘療傷,我們邊走邊談。”鳳言珏二話不說,拽着完顏皓就走,讓完顏皓頓時哭笑不得,他們這還是敵對關係嗎?
天氣漸漸轉涼,南唐和北魏大軍稍整後一路往單涼進發,路上幾乎就沒碰到什麼大的阻礙,終於在十月底的時候,雙雙齊至西夏國都單涼城下。
只是兵臨城下,六軍皆都不發。南唐不動自然是他們早失去了先動手的資格,而北魏卻也是按捺不動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李昭和李馨歌的意思都是先端看局勢,再作定奪,而李馨歌還有個不得不等的理由—鳳言珏還沒有回來。
夜晚天氣沁涼,西夏氣候終年晝熱夜寒,這太陽一落山,李馨歌就必須披上袍子。
大軍抵達單涼已經三天了,後防補給線越拉越遠,這戰局拖得越久對大家越不利,她就在想魏帝又在出什麼幺蛾子呢。
“言珏,你怎麼還沒有回來呢。”李馨歌坐在帥案後,雙手趴在桌子上,將腦袋埋在厚厚的裘毛裡,只有無人在側的時候她纔會哀嚎,將思念從口中喚出。
帳內點着炭火,一室的溫暖,李馨歌趴着趴着就睡了過去,一直維持着同一個姿勢讓她很不舒服,挪了挪身子,將腦袋轉向另一邊,朦朧中她總感覺身前點着的油燈光芒似乎被什麼擋掉了。
她蹙了下眉頭,微微睜開眼,正見面前一人大咧咧的坐在她的帥案上,似乎已有許久。
“天,你回來了?!”待看清那人面容,李馨歌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直撲入他懷中,差點把他從桌子上推下去。
“恩,胖了,重了不少。”鳳言珏哈哈一笑,將她擁在懷中,一別數月,思念真是如水滾滾不止。
“你瘦了。”李馨歌從他懷中擡起頭,雙手撫上他的臉頰,貪戀着指尖的溫暖,還有他那讓人沉淪的笑容。
“哎,你要是跟我一樣天天吃西夏的酥漠盒也會瘦的。” 酥漠盒是西夏人的主食,就跟漢人天天吃米飯一樣,他們天天吃這酥漠盒,也就是烙大餅。怪不得鳳言珏會消瘦,天天吃這個誰也受不了啊。
李馨歌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突然蜷起手掌一拳打到他的胸前,死沒良心的人,虧她還擔心的而要命。
鳳言珏被她打了一下後,沒傻到被她打第二下,動作迅速的握了她的拳頭:“怎麼突然就生氣了?”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問。
李馨歌咬脣哼了一聲,別開了眼。
“我說女人是不是都喜歡聽甜言蜜語的?”鳳言珏當然知道她在彆扭什麼,存心逗弄她呢。
李馨歌被他說得臉上一陣轟熱,女人誰不喜歡聽心上人在自己耳邊說些情話?!這個混蛋居然還調笑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馨歌另一隻手握拳朝他捶去,口中惡狠狠的罵道:“你以後別讓我看到你……。”
沒有意外的再次被擒住,鳳言珏順勢將她一帶擁入懷中,她口中所有的話都被他的深吻封緘,所有情緒都化爲綿綿春水。
豆點燭光,融融暖意皆都難消一室旖旎深情。
“不要再走了。”李馨歌窩在他懷中,深深喘息,臉上卻被薄紅照透,幸福的笑着。
鳳言珏順着她的長髮,掬一捋在鼻前淺嗅,沒有千種百態的花香,還是那淡淡的陽光味道,讓他着迷:“不會了,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這次魏帝應該要吃點虧了。
李馨歌聽他這麼說,猝然從他懷中擡頭:“你是說寶藏的事情有着落了?”
鳳言珏被她問得一愣,早把這檔子事給忘記了,不說還好一說他倒是想起來了:“你那畫扇從哪裡來的?”他忍不住的曲起手指在她額上輕輕一彈,這個笨女人。
李馨歌眨了眨眼睛,老實回道:“從貴君宮裡偷的……。”很不體面的事情,她卻對他毫不隱瞞。
“哎,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女人?連畫上是誰也不看清楚。”鳳言珏無奈搖頭,就她那麼傻,這些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不會啊,上面是兩個男子啊,我聽說貴君未入宮前和西夏某個皇子是故交,而這個皇子應該就是現在的夏帝。他的畫扇上除了單隻風景外,這人物只會有兩個……。”她話語一頓,臉色瞬間變得古怪:“你不會是說……那把畫扇上的人是……。”
鳳言珏見她後知後覺的樣子,只能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李馨歌雙手捧頰低聲哀嚎道:“天啊,夏帝發現了?”
他再次無奈點頭。
“沒戲了?”李馨歌耷拉下臉孔,悽慘的問道。
他又一次無奈點頭。
“那怎麼辦?”她拽着鳳言珏的臂膀直問他的意見,本來還想打華子鑑這張牌的,沒想到被自己搞砸了,這下可如何是好。
“這寶藏是其次,現在北魏大軍環伺在側,我們有什麼風吹草動估摸着也逃不過他們的眼底,寶藏一事先別提了,他日若能天下大統,你想掘地三尺的找也沒有問題。”鳳言珏及時把她走歪的思路給糾正了回來,現在面對的大問題是近在咫尺的單涼。
李馨歌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話。
“對了,佈防圖你拿到了嗎?”李馨歌一拍他的大腿,差點把這事給忘記了,當初他去單涼的時候,她就千叮嚀萬囑咐他一定要去找一個人拿一件東西的。
他只穿着薄衫,李馨歌這一下通關掌下去着實拍得不輕。
“你可真不溫柔。”他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那張卷軸遞給李馨歌。
李馨歌迫不及待的接了過來。
“太好了。”她邊看邊笑,那樣子頗有普通人見到萬兩銀票的感覺:“有了這個,我就不信還能讓北魏佔了便宜。”
“省省吧。”鳳言珏不顧她正得意,一把抽掉她手中卷軸,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你以爲你想到的,人家想不到?”魏帝可比你聰明多了,當然這句話他只是在心中說說而已。
李馨歌也不是笨人,到底一點就透,憤恨的咬牙切齒道:“這個趙臻真陰險。”她倒是忘了,自己也是出了這麼一個陰招的。
“恩,你手上戴着的是什麼?以前沒見過麼。”鳳言珏看她雙手插腰的憤怒狀,本來還在極力忍笑,突然眼神就被她手腕中的一串紅珠給吸引了過去。
“你說這個呀。”李馨歌擡起手臂,將手腕湊到他面前:“這可說來話長了。”當初走得太匆忙都忘記把東西還給人家了,回營後她曾多方打聽,可從來沒人聽說魏軍中有個姓巢的,她想或許對方根本不是什麼將軍吧,日後再要相見恐怕不可能了。不過這珠子能避蛇蟲鼠蟻實在是個好東西,所以她也就一直戴着沒有脫下來了。
“這紅檀紫毓可是寶貝呢。”他捧着李馨歌的手腕細細打量,不掩雙眸中的驚歎,這種紅檀紫毓可說是稀世珍寶,採集於深海處,只因普通人很難下得深海,而這種紅檀紫毓又不比珍珠,可說是千萬粒貝母內才能得到一粒,而像這麼一串各個大小相仿的紅檀紫毓珠,讓他實在難以想象。
李馨歌蹙了下眉頭,問道:“可是他說是紅佛珠,你怎麼說是紅檀紫毓呢?”
鳳言珏一愣,他都忘記了這裡與他家鄉是不一樣的,有些東西雖相似,只是這叫法可能就截然不同了。
“名字而已。”他打哈哈的將話題帶過:“你這串東西哪裡來的?”
李馨歌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娓娓道來,當然其中一些情節略有刪減而已。
“巢安?”鳳言珏聽她一路說來真夠驚心動魄的,李馨歌對於武學造詣不深,可鳳言珏卻能從她的描述中判斷出這個人的武功不弱,還能將紅檀紫毓隨便給人,八成來頭不小。
李馨歌點了點頭:“可是北魏裡面根本沒有個叫巢安的,以他的能力我覺得怎麼也該是個將軍,或許他告訴我的是假名吧。”她不在意的聳了聳肩,把玩着腕上的紅珠。
可鳳言珏不這麼認爲,如果他並不準備讓李馨歌知道身份,直接回拒就好,何必多此一舉的想個假名?而且北魏普通將領都能有紅檀紫毓的嗎?
“改天我送你一串粉晶吧。”他身上有李馨歌的玉珏,倒是一直沒有送過東西給她,可他身上從來不帶珠環配飾,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什麼可以當作定情信物的,只是想到他娘說過要給她未來兒媳婦一串粉晶的。
“真的嗎?不許騙我!”李馨歌高興的只見笑眉不見眼,說起來他還真是什麼東西都沒送給過她呢。
鳳言珏哈哈一笑,順手摸了把她的長髮,送串珠子而已,他還會食言嗎?
“不過粉晶可遠遠沒這紅檀紫毓好呦。”他先把話講清楚了。
李馨歌卻是揚眉笑道:“只要是你送的,即便是木頭雕的我也視若珍寶。”
鳳言珏怔了下,莫名被她這麼酸的話給感動,原來他也是喜歡聽她說甜言蜜語的。
天地浩大,紅塵諸人千百事,誰不是個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