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二十三年八月
六至八月份是灕江泛水的高峰期,只是入燕雲十六州後灕江分支漸多,這漲水的勢頭已經很弱了。可不知道爲什麼今年這灕江水位猛漲,直到分流沁水、扈水、茼河都沒讓這勢頭減弱,原本數十丈寬的潛流在平時駕馬都可以安渡,可現在那水湍急的放幾條小舟進去都會打飄。
等南唐大軍安全渡過三水之後,北魏已經過了兗州。燕雲十六州南唐想獨拿已經不可能了。
“還是遲了一步。”李馨歌坐在帥案後,看着手中前方簡報只能扼腕嘆息,這可真是連老天都不幫他們南唐了。
“也虧得鳳將軍行軍迅速,這燕雲十六州我們南唐拿下了大半。”參政行帳內,各級將領在李馨歌左右手下方依次而坐,三軍副帥李昭溫和的笑着,並沒有李馨歌那麼頹喪。在他設想中如果南唐能拿下燕雲十六州的一半就完全能與北魏抗衡了,而如今的戰局狀況是出乎他意料的好。
李昭點頭,滿意的往座下望去,正瞧見那位他眼中有諸葛之才,趙雲之勇,潘安之貌的年輕將軍懶懶靠在椅上,深邃的目光半含笑的看着帥案之上。
李馨歌一直避免目光與他撞上,可是被李昭這麼一說,不自覺的又轉眸看去,待觸到他眼中火熱,她像作了什麼虧心事一樣忙倉促避開了眼,假意清喉來遮掩自己臉頰漸漸薄燙。
“殿下身體還未大愈嗎?”淺曦揚見李馨歌單拳抵在脣前不停的咳嗽,擔憂問道,他這個東宮侍衛長真是盡責,不但擔負她的人生安全,連她身體是否抱恙他也一併管了去。
“沒事。”李馨歌又咳了兩聲,信手端起一旁茶盅灌了兩口茶。行帳內無人說話,大家都靜靜等着她安排下面的行軍步驟。她正了神色,將不久前從單涼傳來的消息向在座諸將娓娓道來。
西夏國都單涼原來此時也是一片混亂,自從南唐和北魏同時起兵開始,西夏就不得不將國內兵力分爲兩路。而夏帝在位時,孫贇和孫季兩兄弟是最得帝寵的,兩人在西夏軍中也有極高的聲望,可孫季猝死梧城,能帶兵又得蕭後信任的寧王也不知所在,望整個西夏國內能一肩挑起這對峙兩國重擔的就唯有孫贇了。蕭後是個有膽識有眼光的女子,如此情況下她不得不重用孫贇,將國內重兵交由他調遣。孫贇在軍事上確實是奇才,可在親情上他也是個執拗的人。
當單涼知道孫贇現身南唐後,真是一時風雲突變,原本蕭後執政外臣便有很多不滿,而今又發生了這等的事情,一國元帥突現他國帝都,這豈是玩笑?衆人將所有矛頭都對準了蕭後,可蕭後親族勢力龐大怎麼可能輕易讓蕭後被人欺負了去?眼看這外臣與國戚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
“嘿,這西夏有意思,外患未除他們自己倒是先內訌了起來。”李熠忍不住驚奇。
驃騎將軍喜形於色:“這可是好事,我們正好可以一鼓作氣拿下單涼。”
“可別忘了要進單涼必要過潼關,我們似乎能碰上北魏。”一句話如冰水瞬時將衆人所有熱情都給澆滅。
大家都太激動,敢情把北魏那隻猛虎給忘記了。
“鳳將軍有什麼看法?”李馨歌擡眸而笑,問他。
他聳了聳肩,直言道:“暫時沒有。”
鳳言珏可不會忘記北魏大軍現在就在他們對面不遠處。過燕雲十六州後還有幾個城鎮,不過都不爲懼,之後纔是西夏最後一道重防潼關。如果不出所料北魏應該會和南唐同行,畢竟表面上大家還是盟友。
一想到這虎視眈眈南唐幾百年的北魏大家就頭痛,也知道將來行軍勢必繞不開北魏,所以大家都是皺着眉交頭接耳。
鳳言珏還是懶散閒坐,目光不曾偏斜,只看帳中一人。
李馨歌也倚着帥椅,嘴邊噙笑,眼睛半眯的看他,她並不擔憂這個問題,只要有他在,沒什麼問題能讓她上心的。
兩人不顧旁人,幾乎肆無忌憚,或許有人發現其中火花,可大家都聰明的選擇了短暫性失明。
“回稟元帥,北魏有信使前來。”帳外傳來通稟。衆人一怔,都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北魏又要搞什麼鬼。
“讓他進來。”李馨歌身子向後一倚,沉聲應道。
大帳被人掀開,來人一身單衫輕袍,行止間多見幾分儒雅。
“晚生楊廣拜見南唐太女殿下千歲。”他緩緩施禮斂襟作揖,態度更是不卑不亢。
“小小使者,爲何見殿下不跪。”李馨歌座下有將領厲聲呵斥道。
楊廣見左右銀甲將軍們,那氣勢或沉穩或兇悍或冷冽,竟然不慌不忙的回道:“晚生乃北魏使者焉能跪南唐太女。”話語雖溫謙可難以掩住其中鋒銳畢現。
他這般狂妄的話惹怒了衆位將軍,長刃出鞘的聲音已清晰可聞,一室肅殺頓起,卻不見他絲毫慌張,依舊坦然正立。
李馨歌卻緩緩擡手,面上依舊是淡淡的笑,不露聲色:“不知北魏有何事要傳知我南唐?”
楊廣復又作揖,回道:“我軍元帥想請南唐軍帥過帳一敘,以定將來行軍策略。”
他這麼一說,衆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誰會讓自家元帥這樣跑入對方軍營中?即便現在兩國是結盟之友,可誰知道北魏不會突然扣下他們元帥,玩一把挾天子以令諸侯?!!
衆人滿以爲李馨歌一定會當面回拒這個狂生,沒想到她卻說:“貴帥的意思本帥明白了,麻煩先生回去轉告貴帥,今日寅時一刻,吾等必將造訪。”
楊廣得了李馨歌的話,恭謙謝過,轉身瀟灑離去,萬千軍馬都未能讓他眨一下眼,皺一下眉。
待楊廣離去後,李馨歌將手中燙金拜貼往桌上一丟,冷冷笑道:“北魏這是給我們下馬威呢。”
譴這麼個狂生來傳話,分明帶有幾絲挑釁,或者他是在探南唐底線?又或者他有其他思量?李馨歌心中百轉千回,無論念頭繞到哪裡,她都覺得這個雍王太不簡單了。
“殿下難道真要親去北魏軍營?”有人擔憂道。
李馨歌剛想回答,卻有人先她一步開了口:“殿下不能去。”
鳳言珏的話總是有着十足的分量,況且他現在說的正是大家心中所想,大家紛紛點頭附和他的話。
“老夫也以爲殿下不可親去。”李昭也是同樣看法。
李馨歌捋了捋額前劉海,笑道:“那就要麻煩副帥走一趟了。”北魏傳信只說是南唐軍帥,李昭也是軍帥,去了也不會降了南唐身份,況且李昭處事老道,自然比李馨歌去要強了許多。
“此法可行。”李昭點了點頭,隨後看了看諸將,衆人都覺得此法最妥。
一個時辰後,百騎快馬已經整裝待發。李馨歌親送諸人至三軍前,一一囑咐小心。李昭應下後跨身上馬。
“去魏軍大營千萬小心。”李馨歌站在鳳言珏身前,一雙晶瑩美眸定定落在他臉上,眼中憂色被她強自壓下,不想給他過多壓力。
“放心吧,辰時大概就能回來的。”很想親手撫平她眉間的輕愁,然後告訴她有他在什麼都不必擔心,可惜……不過總歸有機會的。
他落落一翻身,跨上馬兒,百騎踏塵而去,直到他身影再也見不到了,她纔不無留戀的轉身回帳,只覺短暫的分別原來也能將思念氾濫。
回到帥帳後,諸將已經散開各忙各的,李馨歌無事可作只能坐在帥案前發呆,手中玩着自己帽盔上的綴纓,眼神掃啊掃的就掃到了桌上那張北魏拜貼。她隨手將帖子打開,素潔的白紙上蒼勁的字體筆筆連鋒。
她越看心頭越驚,這貼上的字她曾看過而且絕對不會看錯,這不是雍王的親筆。
她猝然從椅上站起,手中帽盔也落地,心中駭然難平。
不是雍王……領北魏百萬大軍的居然是魏帝!!!
日上中天,白花花的陽光炙烤着大地。
李昭同鳳言珏率百騎親衛來到魏軍結帳大營前,比起南唐諸軍隱透的溫和,這北魏大軍內只讓人看到埋伏四處的森寒殺意。
鳳言珏心想果然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隊伍,李馨歌帶出來的就是南唐這樣的軍隊,而北魏麼……。
魏軍大營門口有個男子傲然負手而立,穿着黑色輕甲,外罩素色裘袍,看不見那樣貌,遠遠的只能瞧出他一派雍雅。
勒馬在百步之外,鳳言珏與李昭一同下了馬步行過去,離大營越來越近,對方則微笑的迎了上來。
一身凜凜氣度,煌煌日光也難蔽去他周身翔龍之氣,眉眼輕挑間盡現睥睨衆生傲態。鳳言珏一眼便看明白了,這人才是翱翔於九天之下的真龍天子,而絕非北魏雍王。
李昭興許也有察覺,但老謀深算的他只當不知,依舊和對方執禮相見。
“李副帥當年平剿南海匪寇,立下不世功勳,可是讓在下仰慕的很,今日得見果然不負名將風采。”趙臻溫和的笑道,不用旁人介紹他一眼便看出了李昭身份。
李昭估計這輩子沒少聽這種誇獎,照理應該已經臉不紅氣不喘了,可李昭卻似乎很不敢當的微微紅了臉:“殿下誇讚,李某甚是汗顏。”李昭並未稱他雍王殿下,可見他確實有了幾分懷疑。
趙臻朗朗一笑,右手半擡,身後諸將立時分站兩側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道。
“諸位請於帳內奉茶,稍作休息。”趙臻領路先行。
李昭與鳳言珏相互遞了個眼色,尾隨在後。
聽說魏軍之中軍規甚嚴,一路行走間不時可以聽到整齊劃一的操練聲,金戈兵刃相擊的銳聲。經過一處廣場時正好見到有人再受笞刑,受刑的男子似乎已經昏厥了過去,可那長鞭依舊有規律的揮打,淋漓的鮮血覆了整個背脊沿着肌膚滾下,在腳邊積累成小小一攤血窪。
李昭和鳳言珏不約而同將目光收回,心中各自有盤算。
北魏和南唐一路入西夏腹地,城鎮關隘收服了一個又一個,但是西夏民風彪悍,不時有人煽動反抗,給三軍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煩,這些人不安撫總不是辦法。南唐得授天幸,因爲軍中恰有仁和賢廣之名遍佈五湖四海的君尚,外加之南唐軍隊紀律嚴明從不隨意襲擾百姓,慢慢的倒是將民心安穩了下來。而反觀北魏則恰恰相反,當暴戾嗜殺到達一定的程度,反而能將人震懾住,北魏的雷霆手段效果卓著。
鳳言珏心中算盤打得“啪啪”作響,還真算老天爺幫南唐,這第一步北魏就落了下風。以仁治下和以暴攝下所產生的結果表面上來看或許無差,但實際上卻會將大局往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推去。但他並不認爲魏帝是一個如此目短的人,或許他真正的盤算還沒有顯露出來而已。
“將軍,將軍……。”淺曦揚正帶部隊巡視後防,遠處有一隊快騎朝他這邊奔來,帶隊之人在很遠的地方就扯開了嗓子直嚷嚷。
“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淺曦揚仗劍走了上去,看那人急切間差點從馬上滾下來。
“有西夏騎隊還沒有被清剿乾淨!”那人喘着粗氣將自己所見一一道來。
淺曦揚越聽臉色越黑,還沒等他說完就匆匆轉身向後跑去。
李馨歌正挽着袖子在馬廄裡幫自己的戰馬刷身,大概是她的動作不太準確,馬兒被她弄得不舒服,一抖身,水珠不客氣的濺了她滿身滿臉。
正當她狼狽的拭去臉上水漬時,遠處淺曦揚已經大呼小叫的跑了過來。
“幹什麼?天塌了?”李馨歌將刷子往木桶裡一塞攪了攪水,看着氣喘吁吁臉色發青的淺曦揚笑道。
心急下淺曦揚也忘了禮數,跑到李馨歌面前開口就說:“方圓數十里之內還有西夏散騎沒有清剿。”
原本掛在臉上的笑也瞬時凝滯了起來,李馨歌直起身將雙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沉聲問:“約莫有多少人?”
淺曦揚臉色愈加難看:“巡邏哨兵說估摸不下千人。”
李馨歌心中一陣發寒,若是這千人騎隊碰到鳳言珏他們可怎麼辦?以前圍剿清野從來不會發生這種事,有千餘騎隊居然都不曾發現。或許是因爲離北魏大軍太近,巡邏士兵不敢把網撒太遠,亦或者北魏也有同樣想法,是以有了現在這條漏網之魚。
李昭同鳳言珏去往北魏軍營爲了避免諸多不必要的麻煩,他們才帶了百多人,本來以爲這段距離絕對不會出什麼事情,可誰又想到突然冒出來一隊西夏散騎。
“你現在馬上調集人手,每隊三千人,分八個方進行清剿。”李馨歌理順腦中思路,沉着下令。
淺曦揚不敢稍待,領命而去。
李馨歌單手扶額,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數千散騎並不爲懼,而且以他的武功定然不會出事的,她一遍遍在心中這麼安慰自己。
日頭偏斜,陽光逐漸轉金。
李昭同鳳言珏從魏軍大營出來的時候,天色也已經不早了。
“看來這惡戰還在後面呢。”李昭駕馬緩緩而行,入目所見四處皆是綠草如茵,蔚藍天際壓住遠處一線淺碧分外漂亮。塞外廣褒的草原更容易讓人生出雄心萬丈。
“魏帝可不簡單,當初被孫贇連堵數月所貽誤的戰機可都被他給一一搶了回來。”鳳言珏緩馬走在李昭身側,雙眸中有精光閃動。
李昭沉重的點了點頭,擡頭看了一眼天色,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吧,殿下該是等急了。”
馬鞭揚起,蹄聲踏踏而起。
突然而至的西夏騎兵出乎李昭意料之外,同樣也不在鳳言珏的料想之中。
遠處紛塵揚起,人還沒看清,那一聲聲的“喝喝”已經排山倒海的涌來,與西夏交鋒多次自然明白西夏騎兵習慣大戰之前以勢迫人一把。
鳳言珏自然不怕,以他之力即便不能以一當千,安全突圍還是沒問題的,可是身旁諸人要他們以一對十恐怕太過困難了。
“不能硬拼,往後走。”鳳言珏當機立斷對李昭說道 。
李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出北魏警戒區不遠,往後跑興許能碰到北魏巡邏哨兵。而如果一意往前,憑西夏騎兵彪悍的馬上之術,他們能跑得過的機率不到一成。
不容細想,李昭勒馬回身朝北魏軍營跑去。後面西夏騎隊如跗骨之蛆般緊追不捨。
以一百對千餘人,即便他們渾身是膽也夠嗆,何況面對的是個人戰鬥力強過南唐許多的西夏騎兵。
再這樣下去,還沒有遇到北魏軍隊,他們就會先被西夏追上。鳳言珏悄然將手中馬鞭換到右手,猝然間狠狠朝一旁李昭的坐騎揮下,馬兒吃痛瘋也似的朝前狂奔起來拉也拉不住。
“保護副帥先走。”鳳言珏只留下這一句吩咐後,勒馬轉身向後方西夏騎兵迎去。李昭被他這一手弄得猝不及防,駭然回身,只見他俊揚身影逐漸掩在揚起的灰塵中。
勒馬止步,鳳言珏單手執劍,隱約中可見青茫劍身上慢慢被一股淡如縷的灰煙繞上,驀然間,他的周身漾出凌厲殺意,連他□□馬兒也似受不住的嘶鳴了一聲。
西夏騎隊還未至身前,可突然間他們卻散了開來,鳳言珏驚愕不已,須臾後這纔看見這後面箭雨紛紛落下。一騎墨甲戰隊彷彿從天而來,驀然出現在西夏騎兵身後,風馳電掣的速度將大地也震動。
西夏騎隊大亂,瞬息間便被後方襲來的騎隊給衝散了。
鳳言珏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不要拼命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一下子斂去身上殺意,只是見眼前一團墨色將西夏褐色層層困住,倒是沒想到北魏的戰鬥力一點不遜色於西夏。
爲首的將軍黑甲銀槍,□□紅馬異常耀眼,嫺熟的槍法將一切迫近她身邊的危險一一化解,那臉上嗜血的冷笑,那自信的雙眸,讓她看上去好似來自修羅場的戰神,帶着摧毀一切的彪悍兇猛。
“這女人……。”鳳言珏訝然的看着她一槍削去對方首級轉身又是一槍斷去另一人雙臂,口中低呼一聲,這女人的殺傷力太過驚人了。
殘臂斷肢、囚馬嘶鳴,嫣紅的鮮血將青草芳菲也染上妖冶色澤,蒼茫大地頓成人間地獄。
部分西夏騎兵逃散開來,絕大部分被誅殺當場,北魏軍隊梭巡四處檢查是否有未死之人,然後補上一槍。
女將軍渾身浴血緩緩駕馬至鳳言珏身前,鳳言珏也只是劍上浸透了鮮血,身上銀甲白袍不曾淋漓分毫,他似乎置身戰場之外,可劍上的血又分明說他亦曾殺敵不手軟。
女將軍冷冷看他,一雙微挑的鳳眸中只有殺戮過後的陰冥味道,僅僅被她注視着都能讓人感到死亡的悄然迫近。
鳳言珏倒是不動如山,對她的迫視沒有稍許的外態流露,還是笑,散懶的笑。
一槍風馳電掣般朝他門面襲來,速度之快讓人頓感破風之力刺面,心神微滯下應是避無可避。
可鳳言珏依舊不動,睜眼看槍鋒掠至,連眉頭都不皺。
“南唐將領出乎我意料的強。”對面的女將軍右手端槍平穩舉在半空,沾着血的鋒銳槍頭只在他面頰邊一寸處。
鳳言珏眼眸半垂,脣角笑弧漸起,夕光在他臉上打出一層淺金的光,如此容顏讓女將軍心中驀然一動,能孤身一人迎敵寇千百,他這份膽識已經讓她欽佩,未想到這樣一個驍勇的人竟然有如此的奪魄容顏。
在她心思瞬息間,鳳言珏左手長劍忽動,三尺青鋒直抵她□□尖銳處,沿着槍桿一路削下,他手中勁頭一波波襲上她的手腕,讓她拿捏不住手中□□就這麼脫飛了出去,“咣噹”幾聲,六尺□□滾落在地,連她□□馬兒也受不了那般勢頭而倒退了兩步。
“北魏倒是出巾幗。”他揚眉一笑,光輪照影下,仿若金甲天神忽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