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皇宮鳴金長響,號角聲“嗚嗚”不止。
“這什麼意思?”鳳言珏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巾,手中長劍鋒刃上缺了道口子,像是被利器所剜。
完顏皓一身戰袍浴血狼狽,更是剛剛經歷一番死裡逃生,他此時心中依舊驚駭未平,只能倚着一棵大樹,喘着粗氣回道:“鳴金揚號,宮中有人歸降。”
西夏皇族歸降是鳳言珏最不願意看到的,單涼是北魏破的,西夏皇族自當歸附北魏,這必將成爲南唐心頭大患。
“跟我走。”鳳言珏也不理會他氣喘吁吁,直拽着他就往前走。
完顏皓卻是一把甩脫了他的鉗制,口氣不善的低吼:“你不是說北魏會撤軍的嗎?搞了半天你在騙我?!”他真是個地地道道的白癡居然會相信他的話。
“我是跟你說北魏有可能撤軍,但這只不過是最好的打算。”鳳言珏一把將手中長劍往地上一摜,三尺青峰如切入豆腐一樣直插入板石地面,餘留劍柄在外,流蘇長垂及地:“可我也告訴過你,如果魏軍不退,你至少要堅守七日以上,可你現在呢?這就是你口中號稱固若金湯的單涼?”他單手一直遠處烈焰沖天,話中譏諷不曾稍掩,一句句都像澆了鹽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完顏皓的身上。
他本就不是能用兵之人,怎會比得過魏帝胸中計謀千變。
完顏皓抿脣不言語,胸口卻仍舊是劇烈的起伏:“反正不管是北魏和南唐,你們都放不過西夏。”對他來說國破就是國破,到底是誰破的無關緊要了。
鳳言珏聽了他的話突然冷冷訕笑起來:“相比之下,你不是更傾向於南唐麼。”
完顏皓出其不意的跳了起來一把攥住鳳言珏的衣領將他拉向自己,眼中陰鷙攝人:“你也別太看得起南唐了,對我來說,南唐和北魏都是西夏的仇人!”
鳳言珏絲毫不懼他眼中陰寒殺意,依舊冷冷的笑:“是不是的,你心裡清楚。”
他從小長在江南,人生大半的時間倒是在南唐度過,西夏是他的祖國,而南唐儼然已是他的第二個故鄉,心中是否有所偏頗,他其實自己也不敢斷定。
可鳳言珏那雙將他看透的眼睛讓他感到十分的狼狽,家國被毀,他卻對敵人存有一絲的妄念,他真該死。
“你走!”他憤恨的一把將鳳言珏推開,眼中悲楚淒涼悄悄被長睫掩住,他握緊手中長劍,毅然擡步往火光處走去,頂多拼個身首異處而已,至少也算對皇兄有一個交待。
“想死?如果死能解決問題,大家都可以去死了。”鳳言珏從他身後一把搭住他的肩膀將他身體硬是扳過,一拳頭毫不留情的打向他的下顎,到底還是一分力都沒有用,卻還是將他打得趔趄了數步。
完顏皓半倚着樹,嘴角邊撕裂的痛將他的理智拉回,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漸漸漫延。
“嘭”的一聲巨響,遠處突然有一簇火龍沖天而起,焰火的光芒將整個帝都都點亮。
“這是皇兄的寢宮!”完顏皓一下驚起,目色頓時慌亂無措。會偏倚南唐他本身有原因,可夏帝的心思比他更甚,若在南唐和北魏之中選擇,夏帝必然會毫不猶豫。難道是蕭後?或者是北魏……?他心中已失了方寸,一個個恐怖的念頭逼得他幾乎崩潰。
一隻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莫名的傳遞給他力量,讓他心中漸漸平靜:“你可還信我?”
他目光灼灼,胭紅火色映照在他的臉上,將原本十分俊美的面容點出了驚心動魄的光彩。
城內戰火不止,城外晚風悽悽。
一輛角廂馬車躲在一處土坡背風處,持着馬繮的年輕男子不時的小心翼翼四處張望一番,眼中難掩焦切和擔憂,直到看見兩人鬼鬼祟祟的往這方摸來他這才舒了一口氣。
“曦揚,怎麼樣?”鳳言珏領着完顏皓潛出單涼,直接往與淺曦揚定好的地方趕去,他身後完顏皓不明所以的看着兩人。
淺曦揚點了點頭,慎重的說道:“諸事皆順。”多虧了鳳言珏調配的特質火藥,這才能按時將西夏皇宮炸了個翻天,也順利讓他帶人逃了出來。
鳳言珏應了聲,轉身對完顏皓說:“上車吧,我讓人送你們去姑蘇。”
“我們?”完顏皓聽出他話中古怪,狐疑的看他。
車簾恰在此時被人從內挑起,隱約可聽見咳嗽聲從裡傳出。
“皇兄!”完顏皓驚呼出聲,不敢相信的看着車廂內那褪下明黃龍袍只穿着素服簡褂的奄奄老者倚着廂壁,雖然形容枯槁已難見當年倜儻風采,可那雙眼睛中依舊透着溫和,正如昔日那樣如父如兄的眼神。
“這又是你一手安排?!”他轉眸看向一旁鳳言珏,眼中神采不知是恨、是怨、是嘆、還是怕。
“是不是的又怎樣,你們快走吧。”鳳言珏不待他多說,直催促他快點上路。
完顏皓上車前突然又想到什麼事情,驀然回身看他。
還不待他問什麼,鳳言珏已經答了他:“金姑娘我已經讓人妥善安置,進入南唐國境後你就能與她會合了。”
他已作了所有可以作的事情,完顏皓心中再也沒有多餘的牽掛了,從此完顏皇族將不再,有的只是平民百姓完顏氏而已。
“我本該謝你的。”救了他皇兄又救了金香悅,可到底他的身份沒有資格來接受他的感謝。
鳳言珏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眼中閃過幾絲笑意:“你也知道我並不全是爲了你。”
蕭後倒戈歸降在他意料內,他自有辦法對付,可夏帝不能落在北魏手上,這便是他的打算。
完顏皓哼聲一笑,當然他也不傻,各種曲曲繞繞他還是能看透幾分的,可天下諸事紛亂,有些不是他可以明瞭能參透的。
“我等着南唐一統天下的那一天。”完顏皓輕笑打簾跨入車中,這最後一瞥的笑不知帶有多少誠意,至少應該不會太少。
一統天下,似乎很遠的路,又似乎近在咫尺。
鳳言珏看着馬車馳去很遠,方纔長長喟嘆出聲,真正的對手這纔要剛剛交鋒。
單涼被破後三日,南唐大軍開始入城。反正東西被北魏該拿的也拿得差不多了,他們也真不客氣什麼都沒給南唐留下,所以當南唐三軍入城後,軍容齊整的簡直可以用目不斜視來形容了,主要也是大家都死了心,反正沒拼命東西也輪不到他們。
入城後不久李馨歌便吩咐李熠帶了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去了典籍閣,可典籍閣內別說戶籍圖冊了就連塊完整的木片屋瓦都沒留下來,焦黑的一堆亂石上橫亙着一塊紅匾,匾額上書有“典籍閣”三個斗大的西夏字。
李熠當然是空手而歸,李馨歌也早就知道了,隨便應了李熠一聲。反正這不過作個樣子給魏軍看而已,免得趙臻對他們起疑。
“皇宮裡情況怎麼樣?”李馨歌拿着馬鞭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着軍靴,沉聲詢問探聽消息剛回來的前哨官。
“除了西夏皇帝的德隆殿在單涼破城之日被烈火焚燒外,其餘都安好,北魏將所有宮眷妃嬪都安排在了西宮,蕭皇后和皇太子依舊住在中宮和東宮。”前哨官將打聽來的消息鉅細靡遺的一一道來,說的其實都不是李馨歌真正關心的。
“北宮呢,誰住的?”
對於李馨歌突兀不尋常的問題,前哨官只是楞了一下便就按實回道:“不曾有人住,那裡是冷宮。”
李馨歌會這麼問自有原因,魏國向來信玄黃周易之術,說來也巧北魏從□□開始所有的皇帝命中都帶火,而北方數陰恰含水,所以魏國的諸帝都很忌諱將屋舍建在北面,所以北魏的皇宮內是沒有北宮的。
“行了,知道了。”李馨歌揮了揮手,前哨官依令退下。
“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李馨歌用手擋着眼睛,擡頭望了望萬里無雲的天空,口中輕嘖道。想魏帝那麼一個厲害的人物居然還會信這種玄怪的東西,若北方真是不祥,他們“北”魏還能穩穩峙立到今天?早被他們南唐滔滔“江水”給淹了。
“太女殿下。”身後有男子的聲音驀然響起,南唐大軍中除了君尚沒有人稱她爲殿下,而且這個人的聲音不熟但又好像在哪裡聽過。
李馨歌轉身看去,眼神將面前儒衫長袍的清俊男子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目色中帶有疑惑,真的很眼熟。
“晚生楊廣。”男子看出李馨歌目中疑色,遂笑着回道,依舊謙謙執禮。
李馨歌聽他這麼說,終於是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個北魏狂生麼。
“不知先生前來是否又是貴帥有事相請?”李馨歌把着馬鞭雙手交握在身前,笑意盈盈的詢問,明明很寬和的態度,可楊廣卻敏銳的聽出這位南唐太女有點咬牙切齒。
也是了,被魏帝這般壓制換成誰都要生氣,楊廣一斂初時的狂傲,謙遜的揖身道:“殿下乃是金枝玉葉,入宿郊外總歸不妥,西夏皇宮內舍頗多,若殿下不嫌棄……。”
喲荷,居然體恤起她來了?還金枝玉葉,不能住軍帳呢,早先怎麼不見趙臻這般憐香惜玉,東西也不給她留些個,現在轉個身倒是想表現君子謙俠之風了?
切……李馨歌在心中冷哼一聲,面上仍舊笑容灩灩:“貴帥的盛情真是讓人……。”她貌似委婉推脫,心中卻在想既然不能找趙臻出氣,那隻能很不好意思的找你了。
“那殿下是應允了?”李馨歌壓根還沒表達出意願,這位楊廣卻已經自顧自的替她下了結論。
李馨歌心中牙齒磨得“咔嚓”作響,可表現出來的樣子還得是大體從容的:“西夏皇宮雖大,可中宮東宮都有人住了,這……。”李馨歌狀似疑惑,算來算去三宮好像沒什麼地方能讓她落腳的,趙臻總不會好意思讓她去住後宮六院吧?!
楊廣對這個問題早就有腹稿在胸,不慌不忙的回道:“殿下若不棄可暫居中宮。”他緩緩拜揖,臉上的笑可惡的讓李馨歌恨不得能打他一頓。
“那貴帥?”除了東宮和中宮,還有一宮就是泰和殿。雖然說是殿,但其中宮樓雲闕十分多,想想也是,西夏皇帝的獨宮還能小了不成?
楊廣一笑,揚聲回道:“我帥自當暫歇太和殿。”那樣子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即便李馨歌還能忍着,她身邊可有人忍不住了。
李熠剛想一步上前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臭罵一頓,可李馨歌已經早他一步的開了口,樣子還是那般隨和:“先生不如回去轉告貴帥,與我換一下住處可好?”憑什麼趙臻讓她住中宮?!連住個地方都要壓在她頭上!!
李熠訝然看向李馨歌,沒想到她脾氣居然修煉的那麼好了;李馨歌明瞭他目色中的疑惑,抓着他手腕的五指狠狠一扣,指甲不留情的嵌入他的皮膚,痛得李熠一陣抽氣,原來她不是不氣,而是拼命壓着呢。
“這個……。”楊廣搖了搖頭,狀似有點左右爲難。
這種事情趙臻如果會答應,她李馨歌就從單涼爬回長安去;不過這楊廣樣子裝的倒是挺像,沒有一口回絕她,也不知他是怕得罪了南唐呢?還是怕最終任務沒有完成而忤逆了趙臻的意思?李馨歌認爲後者可能性比較大。
“先生不必爲難,本帥也只是說說而已;既然貴帥盛情相邀,吾等再三推脫反而誤了貴帥美意了。”李馨歌放開抓着李熠的手,接過一旁遞來的馬繮,落落一翻身上了馬:“我們現在就進宮。”她朗朗一喝聲,不知道這話是說給面前的楊廣聽呢還是說給後面的李熠聽,又或者皆是。
趙臻至少有一點還是不錯的,說了中宮給南唐就絕不派一兵一卒過來,甚至蕭皇后所住的筵儀宮都沒有人看守。
“他倒是挺好,把這麻煩女人丟給我們。”李馨歌和李昭一同行走在中宮大苑內,李熠則是被派去安排軍隊按時巡守中宮去了。
李昭點了點頭,對李馨歌的想法深以爲同:“蕭皇后不簡單。”
“如果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單涼被破那日她就該逃走,歸降……。”李馨歌搖了搖頭,不是誰都有這種魄力的,至少她自己就沒有。
“元帥不如去和蕭皇后談談,反正現下也是閒着。”李昭提議,簡單說就是和蕭後去套套話,看看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李馨歌正有這種想法,她也想去會會這位西夏鐵血皇后呢。
與李昭分開後,李馨歌捏着脖子往自己的宮寢走去,路上正巧遇到李熠。
“馨歌,你看我帶誰來了。”李熠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周圍只要沒什麼大人物,他就會忘記用尊稱,估摸着也是在桐城幾年和李馨歌混得太熟了。
李馨歌好奇的往他身後瞅了眼,只看見兩個穿着西夏宮服的女子怯怯的站在李熠身後,連頭也不敢擡起。
“幹嘛?”她瞥了李熠一眼,不解的問,這兩個女子她又不認識。
“你不是以前抱怨沒有丫頭伺候嗎,現在可不就有了。”李熠細心的記着李馨歌的話,大約也是她受傷的那段日子吧。
這事李馨歌早就忘記了,不過真有兩個丫鬟可以來使喚也確實不錯呢:“這人你從哪裡找來的?”她轉到李熠身後,將那兩個女子細細打量了一番,不虧是西夏女子,身材高挑豐盈,穿着西夏高腰的裙衫更顯體態婀娜,迷死人呢。
“筵儀宮的,那裡宮女不少我隨便拉了兩個過來。”李熠不以爲意的說道,沒說那個破國皇后架子可大的很呢。
李馨歌滿意的點了點頭,對着兩個女子用西夏語溫言說道:“那麼今天開始你們就暫時留我這裡吧。”
兩名宮女一怔,隨即斂身諾諾應下。
其實李馨歌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別看她是天家嬌女,可畢竟混在軍中日久,完全沒有什麼嬌矜的小姐脾氣,那兩個宮女慢慢的也就發現了這位新主人不壞。
將這兩個宮女安置下後,她本來想去會會那位赫赫有名的蕭後,步子還沒跨出去呢,倒先迎來了一個人,先鋒營的副將鳳言珏的左臂右膀佟芷卿。
關於安防和日後的布兵先鋒逡巡,兩人討論了許久,等一切告妥,這天也暗了下來,吃了點東西后,李馨歌也打消了去看蕭皇后的念頭。
“這玫瑰香油不錯,你們那些貴妃挺會享受的麼。”沐完香湯後,李馨歌裸着背脊趴在軟榻上,身後兩個宮女替她用香油搓背,濃郁的玫瑰花香溢滿整個宮室。
她的背上傷疤猙獰,雖然用藥消去過不少,但還有淡淡猩紅交錯,李馨歌聽她們沒有應聲,回身看了她倆一眼,像是突然受了驚一樣,兩個宮女忙惶惶避開了眼,目光遊弋在她背上。
李馨歌恍然,更是渾不介意的笑問:“很嚇人吧?”這些傷口證明了她一路的經歷,有深有淺,每一下都讓她記憶深刻。
“以前我們見有娘娘被玫瑰花刺紮了手都會哀哀許久,像這麼多傷口……。”其中一個宮女壯着膽子開口說道,她們以前伺候的主子哪個不是皮膚嬌嫩似吹彈可破的?還真沒見過一個女子背脊是這樣狼狽的,她可是南唐堂堂太女呢。
“呵呵,我不是沒那麼好命麼,天天養在深閨讓人伺候。”李馨歌單手一舉,拿起一旁小几上熱碟內的一條絨巾就蓋在臉上,蒸騰的熱氣覆上臉龐,將肌膚也舒展。她舒服的□□了一聲,這日子纔是享受。
女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關不住話匣子,尤其是對着這樣一位與自己截然不同又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異族女子。
“聽說南唐是以女子爲尊?”其中一人屏不住好奇的問道,話中總有些羨慕,在這樣一個男權的世界裡,南唐似乎已經是女子的天堂。
李馨歌默了半晌,這才扯下臉上絨巾,面孔半趴在交疊身前的手臂上,側眸看着她倆:“南唐是女帝,不過不是女子爲尊,只是女子的地位比起西夏或者北魏來說應該好上許多吧。”就像南唐有許多律法都是保護女子權益的,這些在北魏或者西夏是聞所未聞的。
兩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你們想不想去南唐?”李馨歌突然問道。
兩個女子愣了半晌沒有反應,面面相覷下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李馨歌又道:“如果不出意外,西夏皇族都會去北魏。”而她們這些宮女自然也是同行的了。
其中一個女子突然嗚咽着哭了起來:“我想回家……。”
思鄉情切,誰也不想離開故國去另外一個國家,也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再回來。
另一個女子被她這麼一撩撥,也突然哭了起來。
“想回家也不難,你們只是宮婢沒人會爲難你們的,到時候我放你們走。”李馨歌半倚着身,見這兩人哭得梨花帶雨,心中也有不忍,反正放走一兩個宮女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兩個女子聽她這麼說,忙伏地叩首,一疊聲的感謝,都快將她祖宗十八代都誇了一遍。
“行了行了,繼續幫我搓背吧,你們的手藝不錯。”在南唐她都沒享受過這種精油搓背,倒是沒想到在西夏會有這個待遇,回國後可以推廣推廣。
卸了盔甲,兩個宮女替她找來了一套宮裝,李馨歌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穿裙子了,估摸着也有一年多了吧。
鑑於天氣多熱和西夏開放的民風,所以宮裝的服色都比較大膽,豔色抹胸着裡外罩細紗薄襯、隱約間可見肩胛手臂處春色風情。高腰寬帶緊緊勒住腰身,更顯出女子纖細楚楚,李馨歌本就身材高挑與西夏女子比起來也不差,這一套宮裝上身,豔色靡靡下絕對已有惑國之色。
“穿成這樣怎麼見人啊?”李馨歌一手搭着肩膀,看着青銅鏡裡的女子,薄紗難掩肌膚,腰身款款如柳,不堪盈握……這也太勾引人了吧。
她本來也就是好奇,可這衣服一穿上身她就後悔了。
“殿下可比後宮那些娘娘還要漂亮,爲何不能見人?”年紀較小的一個宮女看着李馨歌,目中難掩驚歎,即便侍候過貴妃美女不少,也不曾見過如她這般明明有高貴清華的美,可在那純透的美麗下若隱若現出的妖嬈嫵媚,惑人心神。就連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也恍惚未知。
另一個宮女偷偷掐了一把她的腰身,這才把她驚醒,想想剛纔自己的話,冷汗頓時涔涔而下,對方是一國儲君,而她居然拿後宮諸妃與她相比……。
“請殿下贖罪……。”兩人忙慌張的跪伏下來,連連磕頭請罪。
說起來,李馨歌根本也沒想那麼遠,只是不明白的看着兩人:“贖什麼罪?你們又怎麼了?”
兩個宮女畢竟在宮中時日也不算短,聽李馨歌這麼問,就知道她並沒有想到她們話中不敬,兩人心中惴惴不安的起身退在一旁,不敢再多說話了。
李馨歌疑惑的眼光從兩人身上挪開,再看一眼鏡中自己,那般妖冶,讓她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行,還是換了吧。”她搓了搓手臂,安撫滿身的雞皮疙瘩。
“殿下試試這件披帛吧。”一個宮女聰明的從櫃子內取出一條菱紗披帛朝李馨歌雙手遞去。
菱紗織工細密,卻輕薄,而御用菱紗披帛做工更是精美,往肩上一披,不但掩住薄襯下幾度春色,還更添了些莊重。
李馨歌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還可以,不至於太離譜。
復檐曲廊,西夏皇宮雖大氣,小處仍然可見精巧。李馨歌乘着夜色悄悄一人摸去了北宮。
本來李馨歌想北宮再怎麼偏僻肯定還是有軍隊逡巡的,她就遠遠看一眼便罷,沒想到雜草叢生的北宮根本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既然如此,她不進去就不太可能了。
南唐宮宇樓闕絕對不比西夏皇宮少,可南唐從來沒有冷宮這一說,所以李馨歌也根本沒有見過破落成這個樣子的宮殿。
月色昏黃像蒙了紗,連星星也稀稀拉拉不見幾顆垂綴。雖說是冷宮,這佔地可也不小,李馨歌看過西夏皇宮佈局圖,可這冷宮並沒標誌在圖上,至少沒有細標。
遠處宮燈盡上,看上去一如往昔般富麗奢華。可這破地方連個燈燭都不會有,李馨歌只能藉着不算太暗但也不亮的月色往前走。
破落宮宇隱於黑暗深處,隱綽間不似人間處所。
李馨歌並沒打算進去,只是決定爬上溪潭邊的一座假山上,登高望一下。
冷宮不愧爲冷宮,溪水中別說魚連根草也沒有,當然那個假山也不是讓人用來爬的。當她手足並用,好不容易快要登頂成功的時候,這才駭然發現,早已有人坐在山頂上了,月色勾勒出他坐在大石上的身影,揹着光根本看不清樣子,可着實嚇了李馨歌一跳,手突然一抖,扒着的石塊被她一把抓下,腳下碎石松動,眼看她就要滾了下去。
尖叫遏止在喉中,她心中只能暗自祈禱千萬要摔在湖裡……至少摔不死;人未墜,手腕卻突然一緊,竟然被人牢牢抓住,她詫異仰頭看去,依舊看不清他的樣子,可那聲音卻再熟悉不過了。
“竟然又是你。”他的話語中帶有隱約的笑,可李馨歌根本就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