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着這一處李府深園中不起眼的小院——安龔現在的居所,道:“你怎麼會在這裡?爲什麼又向外散佈噩耗?”
安龔道:“那日傷勢嚴重,我揣測着多半是不能好了。我命人散出消息,只是想``````。”
他頓了頓,才道:“柳白衣對你很好,你也不是一個不能變通的人``````。”
我不等他說完,道:“你的意思是柳白衣對我很好,我又是個能變通的人,聽見你死了,自然是要跟着他的是不是?”
安龔拉住我的手,讓我靜下來,嘆氣道:“不過是我當時的一廂情願罷了。”他面容蒼白消瘦,神態平和幽靜,捧着我的手宛如捧着什麼寶貝似的小心翼翼的貼在臉頰上。
我不安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安龔默不作聲,看着我去解他的衣衫。
小夕端藥進來,安龔目光停留在那少年身上,若有所思的道:“你下去吧,我不叫你不必上來!”
少年應聲,放下藥走了出去。
安龔輕輕低咳起來,我的眼淚滑落了下來,急忙拭去。安龔嘆氣道:“我擔心安陵,只盼望速速回返到京城,趁着還有一口氣在將安陵的一切安頓妥當。不料,卻在沄州病勢惡化,吳蓰等人做主只讓用來掩人耳目的靈柩進京。正巧,京蔚李尹上已去世的父親李蘊是我的太傅,吳蓰便將我暫且安排在他家。沒想到上蒼眷顧,我的傷竟然漸漸好轉。?”
我道:“怪不得李尹上要對外面說是他母親病了。”安龔點頭,無意道:“李尹上的母親也早在半年前離世了。”
我聽他這樣說心裡異常彆扭。
安龔道:“你離開殷王庭去了哪裡”我急忙將柳白衣射殺殷大巫師對殷王惡語相向講給他聽。
安龔道:“他認真太過!殊不知如他那樣的人在世上原沒有什麼事是值得計較的!”
我道:“如此說來,你對什麼事都無所謂?”
安龔道:“明明在說他,爲何又提我?我怎比得了他?人家可是自稱是雲裡的神仙!想不出來神仙還有什麼可計較的事!”我見他每次提到柳白衣都是語氣不正,想道:“當真是嫉妒人家!”
安龔接着道:“我要計較的事多了!陵兒``````。”
他說的一半,急忙頓住,半晌才輕幽道:“這輩子我只計較兩件事。一件是柳白衣搶走了我的玉兒。我從他見到玉兒的那個晚宴一直計較到今晚未遇見玉兒之前去祠堂的途中。第二件是因爲我的母親。”
他漸漸不說了。我看見他緊顰的眉頭,心底突然想:“我以後再不要在他面提起那些引他煩惱,永遠不會再提。”
我含笑將秦紅葉的事說出來。
安龔笑道:“這秦門還是我一手創立的。”
我驚奇道:“王爺還做生意?”安龔道:“說來叫你笑話。前些年西漠戰事頻發,前線急需大量藥材。每到戰事結束時都是藥商大加刁難隨意轟價大發國難財之際,國庫裡的的撥款進了他們口袋裡一多半。我後來索性買斷藥路,交與門人秦莧管理。軍中藥材是及時了,我卻擔上一堆罵名。不過,還真是讓王府有所收益,雖給他們罵以權謀私倒也是合算的!秦莧死後,我本要別覓閒人,沒想到他的大個女兒秦青枝□□的好,精明不下男子,秦門便由她接管。”
我不由笑道:“那秦氏姐妹豈不是歸王爺管?原來是王爺是秦門的幕後大老闆!”安龔低聲道:“有什麼好笑?笑容看起來可惡的很。”
我道:“我就是沒想到王爺也會做生意。”
安龔看着我,伸出雙臂道:“坐過來。”我向前靠了靠,他伸手拉我過去,薄毯飄起,將我圍在其中,他雙臂從後面緊緊環住我。
我正要說什麼,他輕咳一聲,道:“別說話。”
我鼻子又是一酸,內疚之情更勝,急忙伸手從領口掏出焰心晶送到他面前道:“你瞧這個!”
安龔低下頭吻在焰心上。
我笑道:“剛纔你爲什麼說我吃醋?我吃誰的醋?”安龔半晌嘆道:“我沒要你很早就疑心的那種嗜好。”
我不能明白,道:“什麼?”
他微微一笑,慢慢坐起,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前的鈕釦上,道:“咱們接着把剛剛沒做完的事做完。”
清早,陽光照進來,沒睜開眼睛就能感覺到一片又一片的光亮。
安龔道:“醒了?”我依舊閉着眼,道:“這是不是我的幻覺?會不會我一掙開眼睛一切都會消失?”
安龔把手蓋在我的眼上,慢慢移開,我隨着他的手慢慢睜開眼。一兩束柔和的光打在身上,歡悅的鳥鳴自窗邊傳來。
我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笑道:“原來這是真的!”
安龔看着我,脣角露出一絲微笑。我欺身撲過去,將他壓在身下,高興的大喊道:“這都是真的!”
安龔低笑道:“小壞蛋!想壓死我!已經不早了,我現在就起。”
卻是已經不早,丫頭捧來的衣衫,我急忙起身助他穿衣。展開衣衫一看,竟然華麗不下好時在王府中的穿着。
我心裡納悶,道:“現在病中,穿這些做什麼?難道還要給什麼人看?他們竟然不替病人想想。”隨趁人不在意,找來剪刀,在外袍擺上鉸開一個小口子,撕下一大段。悄悄向安龔笑道:“你坐着,他們看不出來的。”
衣服攏好,再看托盤裡,還有大小護身符等掛飾不下十來件。我撿了一個掛在他脖子上,道:“弄好了。”
安龔道:“我等你洗漱。”我急忙穿衣,再服侍他洗漱。
好容易做完,安龔笑道:“我從未想到你有一天也能像普通人家的妻子侍候丈夫一樣侍候我。”
我嘆口氣,道:“普通人家的妻子竟然一個早上要做這麼多事,而且只有她一個人在忙活,丫頭只會站在一旁看?”安龔笑道:“自然,別人是不許插手的。快些吧,早到了該吃藥的時候。”我急忙笑道:“這就好。”走到他面前,就要扶他。
安龔擡起手,用錦帕去拭我額上的汗,將我拉坐在他一旁,低聲道:“歇會兒!”他愈摟愈緊,在我的臉上連親了兩下。
我急忙道:“你不是該吃藥了?”
安龔笑道:“實心眼!”
我知他耍弄我的,調上一幅凶神惡煞的表情轉過去,卻見他臉放在我的肩上,靜靜地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映在眼瞼上,一臉的平靜安和。
我驀的心軟,想道:“其實我心底盼望天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