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當作不曾在這裡見過她麼?
墨楓已經動手,抽出劍擊向鬼十一。
他一直都在門外沒有離開,染雪也知道。但是,染雪既然到了不得不開口叫他的地步,那麼無論眼前的是什麼人,他都不能放過。
然而這時門口處人影一閃,泓楚世聽到了動靜過來一探。他不知道墨楓爲何與那黑衣人動手,也無心去探究。在他看到染雪背影的那一刻,一種莫名的緊張突然襲來,彷彿是本能知道她出事了!她出事了,她有危險!即使此刻她的背影站得再直挺,他依然知道!
“染雪!”他快步走入房間,染雪聽到他的聲音身子一震——他怎麼會來,他怎麼可以來!?這一驚一急,硬撐住的一口氣終於潰散,一口血嘔了出來,身子跌了下去。
胡歌伸手去扶,還沒有碰到,眼前人影一晃,楚世竟已到跟前,將染雪抱入懷中。她此刻臉色青白如同死人,看得他一陣心涼。
“墨楓!”他急吼一聲,墨楓轉頭看到染雪情形也是一驚,奮力一擊便立刻收手。鬼十一看了看終於失去意識的染雪,他知道如此此刻自己要強行將她拘回地府輕而易舉,只要能夠瞞過他人耳目將她送回關押之處……他,該動手麼?
片刻的掙扎,他的腳卻沒有邁向染雪,而是翻身從窗戶離開。
墨楓衝到楚世和染雪身邊,探過她的脈,立刻運氣將真氣緩緩送入她體內,然而如同泥牛入海,在那宛若深淵的無盡空洞中察覺不到絲毫生氣。
“去找大夫!快!”楚世見墨楓的臉色便知傷情已不在墨楓的控制內,急忙橫抱起染雪,吩咐着。墨楓略略遲疑,染雪的情況,他不知找了大夫來是否還有用處,然而既然自己束手無策,總要一試。如箭一般衝出客棧。
楚世將染雪放在牀上,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牙關卻依然緊緊咬着,不肯讓口中的血涌出來,但血依然沿着脣角不斷滴落。
“染雪!染雪!!”泓楚世的心狠狠一撞,說不出的恐慌與疼痛……她會死!?不會!不能!她不能再離開他!!
心口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着,宛若哭泣般的嘶吼,他不懂,他只是怕!只是無法抑制的痛!!
“染雪!你堅持一下,墨楓很快會帶大夫來!”
他單手放在染雪的後背,試着緩緩輸入真氣。他不知道染雪究竟是如何受傷,但也一眼能夠看出傷在內腑,縱然他的內功比不上墨楓,但依然堅持着,不肯放棄的緩緩將內力導入,引導着她體內經脈。每一次的內力都消失在她宛若空洞的體內,但每一次之後他都持續着,不肯停,不敢停。
“楚、楚公子!我能幫上什麼忙……”
楚世這才注意到還在屋裡的胡歌,腦中一閃,“胡公子!麻煩你去我放裡找我的行囊!將裡面的紫須參取來!”
“哦!”胡歌慌慌忙忙去了,他這才慶幸,千年紫須參有續命之效,每一次出行墨楓都會預防萬一給他帶上一點。如今只能靠它了!
胡歌拿了紫須參來,楚世指點着他切開,正要放進染雪口中,一扳開她的嘴,更多的血卻涌了出來,將他白色的衣袖轉瞬染成殷紅。楚世心裡一沉,這樣纖弱的一個身體,究竟要吐多少血?是不是要將全身的血都吐淨纔會停……
一旁胡歌慌忙拿過帕子,他接過來想要替她擦去血跡,然而舊色擦淨,新血又重新漫上了顏色……他又點了她幾處穴道,稍稍緩解,這才能將紫須參片放入她口中。
“染雪,染雪……”抱着她終於稍稍安穩的身子,他輕聲喚着,彷彿覺得自己的聲音都透出艱澀。他不懂……他連自己的心情都不懂,爲何他會如此的害怕,如此驚惶心痛。
爲何這個女子是這樣的牽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經,就算這樣將她抱在懷裡,也彷彿隨時都會失去……失去生命裡一個重要的存在……
墨楓終於帶着大夫回來,老兒還未站穩,便被拉到了牀前。
他看一眼牀上女子的臉色,也是一頭冷汗,急忙把脈。
“公子,姑娘這傷,是如何來的?”
楚世擡頭看墨楓,墨楓看向胡歌,胡歌被墨楓的視線一掃,反應過來:“哦,是被撞的!”
“撞在胸口?”
“不,撞在身側。”
老大夫一臉詫異,蹙緊眉頭,若只是撞在身側,怎會受如此震傷?他看了又看,終究只能搖搖頭,“老夫無能,姑娘若只是受撞擊,內腑雖受損傷,但段不會氣血如此微弱,老夫也沒有辦法。”
楚世的心狠狠一沉,彷彿要沉到找尋不到的深淵去,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胸腔。
他不想爲難大夫,這種小地方的大夫就算爲難,又能改變什麼。
“胡公子,麻煩幫忙送大夫出去。”他的聲音平靜,胸腔裡空蕩得幾乎發出回聲。墨楓擔憂喚道:“公子……”
“墨楓,我們馬上上路。”
“可是要回宮?”
“來不及回宮,我們去令王府上。墨楓,你騎快馬立刻趕到令王府通知他準備。”
墨楓是斷不能遠離泓楚世身邊的,然而他看了一眼牀上的染雪,咬了咬牙,“是。”
窗外的雨竟然完全停了,他們甚至來不及去注意究竟幾時停的,墨楓出了客棧縱身上馬,揚鞭而去。楚世抱起染雪,什麼也不去想,將她在馬車上安置好,有那麼一瞬間車廂裡的染雪臉色灰白得讓人胸口一慌,他怔了片刻,緩緩伸手去探她鼻息……
她沒事的,不會有事……楚世放下車簾,來不及向胡歌道別,駕車緊隨而去。
令王府中,早已備好了房間、名醫和各種名貴藥材,只等皇上到來。
當今五王爺泓令時,和泓楚世雖是堂兄弟,但因當年泓楚世與太子不合,他一直站在泓楚世一方,兩人的感情反倒比這對親兄弟好些。
從聽墨楓說情原委之後,他一邊吩咐人備好一切,一面就不斷好奇。
泓楚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自當年寒貴妃死後,且不說他把人忘得一乾二淨之事是真是假,卻是再沒有對哪個女人上過心的。一個皇帝,後宮稀疏,對自己的妃子整日不理不睬能躲就躲,他幾乎都要懷疑皇上是否有什麼問題。
但是是怎樣一個女官,能夠讓他如此上心,竟派了墨楓快馬加鞭一刻不停的前來通知?
躲來躲去,情之一字,終究是讓人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