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正欣賞着眼前這頂精美的轎子,聞言驚怔:爲什麼往內院祠堂去?難道要罰她的?
擡頭看向徐俊英:“要跪祠堂?候爺該早知會,等我回去準備跪墊再說”
哼就知道沒那麼好的事,什麼風風光光回候府,給姐下套呢
徐俊英握住梅梅雙手,深情地看着她,目光無比溫柔:“梅梅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
梅梅回頭望了一下,果然沒看見徐俊郎他們跟過來,徐俊英附在她耳邊說道:“喜不喜歡這頂轎子?我特意讓人做的,外邊不好太張揚,裡邊可是喜氣洋洋,來,我送你上去”
捺開轎簾,輕輕將她推送進去:“我跟着你,很快就到”
轎子顫顫悠悠,梅梅舒適地坐在裡邊,擡眼四顧,大紅色系裝飾,描金繡銀,流蘇珍珠,一派花團錦簇,果然是喜氣盈盈,徐俊英膽子不小,但要讓他當着衆人的面,不解釋不說明做出這類不同尋常的事情來,大概也需要一些另類的勇氣。
轎子在祠堂門口停下,徐俊英扶梅梅下來,等四名侍衛擡着轎子走出院門,將她緊牽在手,步入祠堂,面對林立的徐氏列祖列宗牌位,他表情端莊地對梅梅說道:
“今日這般,你看懂了嗎?我徐俊英要娶岑梅梅爲妻,天地爲媒,父母祖宗牌位在上,梅梅,你嫁給我吧”
他從袖籠裡掏了掏,拿出一枝鮮豔的玫瑰花,和一枚紅寶石戒指,有點不好意思:“花是清華院摘的,這顆紅寶石我親自選來……聘禮就這麼簡單麼?不知可符合你家鄉規矩?”
梅梅有點發楞,又有點好笑,還有那麼一點感動:徐俊英這樣的人,願意花費心思,只爲給她一個想要的、屬於自己的婚禮,讓她覺得即使被迫,也是被迫中最有面子的
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但她接了徐俊英的玫瑰花和紅寶石,腦子卻想着如果她不接,會引發出什麼樣的場景?
徐俊英歡喜道:“梅梅,你答應我了”
“嗯明天你就要出遠門,百日約定,算提前結束了”
“好來,我們夫妻拜過父母雙親,給祖宗們叩頭,敬告一聲”
古人最看重宗廟祠堂,徐俊英鄭重其事,拉着梅梅到父母牌位前上香,磕了三個頭,禱告一番:“父母親大人在上,兒俊英今日娶得新婦,乃異國人氏,姓岑名梅梅……”
梅梅禁不住擡頭兩下里觀望,偌大一個祠堂,他就這麼信口說着,也不壓低些聲音,萬一讓人聽去了怎麼解釋?
又聽徐俊英繼續衝着牌位說道:“兒與梅梅,相處日久,愛之品性率真善良,有膽識有擔當,願與梅梅白首同心,一世一雙人。父母大人在上,若孩兒有負梅梅,當棄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
梅梅一怔:“你竟然在此發毒誓,還什麼事沒有呢,無端讓老人家難過”
“父親大人重信義,知道我言出必行,沒什麼可擔心的,母親與父親在一起,應也能理解”
徐俊英含笑扶她起來:“你剛纔看什麼?外邊有寶駒和百戰他們呢,誰要進來,先得聽稟”
梅梅不得不佩服他的觀察能力,明明低着頭,絮叨不停,還能發覺她擡了頭,東看西看。
隨他到列祖列宗牌位前跪下,又是長跪着一番禱告,三通磕頭,好在這幾天腰部、腿腳部位肌肉傷痛漸好,不然還真受不了。
跪過祠堂出來,在院子站着歇會,徐俊英蹲下替梅梅揉揉膝蓋:“祠堂裡的跪墊略顯薄了些,腿上還好吧?56書庫不少字痛不痛?”
梅梅後退了一步:“還好,跪一兩下痛些,多跪幾次習慣了又好”
徐俊英站起來,專注地看着她:“梅梅,我們……這會兒得上錦華堂去了”
梅梅與他對視一眼:“總要去一次的,不是嗎?去吧”
徐俊英笑道:“我就愛你這點,凡事不推讓,勇於面對”
梅梅苦笑:“沒那麼強,你說的不是我”
徐俊英很自然地攬過她的肩,讓她靠着自己往前慢慢走:“有我在,你不必要強,我若不在身邊,你就得強硬些,我不想你吃虧了……”
“我不吃虧,別人就得吃虧”
“那就……?看看是誰,若是老祖宗這樣的,你讓她少吃點虧吧,我替她求你”
梅梅哧地笑了:“像我真的給她吃了什麼虧似的,你放心,她不讓我吃虧就不了,我不敢隨意惹她”
又坐上那頂精美的“花轎”去往錦華堂,在錦華堂院門前停下,引來婆子僕婦丫頭們好一陣觀看。
早得了百戰知會安排的翠喜翠憐帶了清華院的丫頭僕婦們等候在此,含笑看着徐俊英滿心喜悅地扶梅梅下轎,牽着她走過衆人面前,進入院門,往錦華堂而去。
二堂上,徐俊英和梅梅甫一出現,陪老太太坐着閒話說笑的一干人都安靜了下來,除開在門口已見着面的幾位妯娌小姑,其餘的人都不認識似的,目瞪瞪地看着他倆。
梅梅進門就往上邊掃了一眼,榻上的老太太,左側鏡椅上的二老爺,右邊下首二太太、白景玉、寧如蘭和方氏甘底,三位姑娘,引得她看了第二眼的,是倚在老太太身邊坐着的一位衣飾富麗的夫人,那不是莊玉蘭是誰?
她什麼時候回來了?身上穿着端莊的夫人服飾,還是那般嬌愛地倚在老太太身邊,做小鳥依人狀,她當她還是十五歲剛及竿的小姑娘呢
老太太面色漸漸端凝,推開莊玉蘭些,坐正了身子,莊玉蘭微愕之後,趕緊站了起來,退到二太太身後,老太太掃一眼身後,自有瑞雨端了只繡杌過去請她坐下。
徐俊英捏了捏梅梅的手,將她拉至近前,立即有翠喜翠憐拿着兩隻跪墊放在他們膝下,徐俊英和梅梅跪下,朝老太太磕了個頭,徐俊英說:“祖母在上,梅梅身體不適,一直住在外院調養,未能在祖母面前侍奉,今有所好轉,孫兒將她接回,一起來給祖母磕頭請安,還望祖母體諒梅梅多日不能在跟前盡孝的苦處”
老太太臉上陰轉雲,彷彿要滴下雨來,一會兒之後,又逐漸雲開霧散,還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你這孩子,既是接了媳婦回府,也不早說我只顧在裡邊與蘭兒說話,卻不知你們前頭什麼事”
又指了指白景玉,面色不虞:“你們剛纔從外邊一道兒進來,說說笑笑的,可是知道此事?”
白景玉和寧如蘭面面相覷:大哥徐俊英可害慘她們了,接大嫂回府,她們還是臨時纔得到通知,還以爲告訴過老太太了呢,敢情他沒跟老太太說?
梅梅只是低着頭不作聲,這會子只有讓徐俊英唱獨腳戲,沒她什麼事。
若是告訴老太太知道,估計徐俊英做起事來就沒這麼順暢了,候府是他的候府,但老太太往前邊一站,還是會礙着他的手腳,索性先不讓老太太知曉。
徐俊英說道:“梅梅身子未全好,前些日子陪侍皇后往皇寺上香還願,又感了風寒,如今還吃着藥,她本不想這麼快回府,但皇后明日要親自來探望,總不能讓皇后上別院去吧?56書庫不少字便臨時決定回府來了”
二老爺忙說道:“這是自然不在候府迎接鳳駕,卻要跑去那小院,不合禮數,也有不敬之嫌”
這時翠憐引着幾位伶俐秀氣的小丫頭進來,每個丫頭手上都捧着一隻香木茶托,託上青瓷茶盞,依序站在廳前。
徐俊英說:“祖母容稟:梅梅去外院居住養病之後,徐府才分府,而今候府與以前略有不同,等同於新府,主母回新府,欽天監說應有講究,爲孫兒與梅梅擇得吉日,令着大紅大喜衣袍,拜過祠堂,再與府中長輩敬茶,日後自會合家平安康泰……正好叔父與嬸孃也在此,便代我故去的父母一併領受梅梅敬茶吧”
二太太怔了一下,看看二老爺,遲疑地問道:“侄兒啊,嬸孃只聽說過新婦進門給長輩敬茶,那得還禮,可如今……”
徐俊英說:“欽天監如此交待不拘什麼,嬸孃是長輩,長輩所賜,任何物件對梅梅來說,都是極貴重的”
梅梅滿腹怨艾,這徐俊英真是的,跪這麼久不累麼?還要自己去敬茶,當真要行那套老規矩,新娘就非得經過長輩接受敬茶纔會幸福?那老太太要是一邊接了茶,一邊在心裡咒罵,還會不會好啊?
二太太好歹在自己上找出兩樣能拿得出手的謝茶禮,一根翡翠簪子,一隻毫無雜質的白玉手鐲,她擡眼看了看二老爺,滿臉不捨,二老爺卻別過臉去: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往後求侄兒的地方多着呢
老太太吩咐季媽媽一聲,季媽媽往後堂取來了兩樣舊式的首飾,暗淡無光華。
徐俊英說:“祖母手上這隻金鐲子很好,就把這個給梅梅吧”
老太太擡眼看孫子,向來萬事不管的小子,什麼時候變成這樣會計較了?
無奈之下,也只好脫了手上的金鐲子。
於是在徐俊英的監督下,梅梅規規矩矩敬了新婦茶,收回幾件長輩賜予的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