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把握得不,午飯過後,媚娘和翠喜、翠思麻溜兒出了候府,在西側門外上了林阿茂駕馭的馬車。
春天風大,翠喜、翠思蒙上面紗,媚娘打趣道若換了紅色的紗巾,就成新娘了,讓我想想,要把這兩位新娘往哪兒送呢?”
翠喜害羞地喊大奶奶!”
“噓!”媚娘將一根手指豎在脣上,說道在外邊別這樣叫嘛,忘了我叫岑梅梅?昨兒候爺那樣問我,想是又見着我和張他們說話,而且他好像有所懷疑,你們得醒着神兒,眼睛放亮些,再讓他看見,只怕就露餡了!”
想起齊王的話:再讓我看到第三次,一樣能認出你!
憑這雙眼睛就看出來了?媚娘有些奈地伸手揉揉眼睛,前世擁有一雙明亮的剪水瞳眸,沒想到穿到秦媚娘身上,這雙眼睛仍然這麼引人注目。
齊王就是個精靈鬼,他能認得出,徐俊英也看出點來了
翠思問姑娘就算改個假名,爲何不叫秦梅梅?卻跟了前邊那位岑大東家的姓?”
翠喜說你懂?姑娘自有道理,這個名卻不是隨意亂改的:咱們家老太太就姓岑,姑娘頂着老太太的岑姓打理仙客來,與前邊那位岑大東家可不沾邊!”
翠思恍然大悟般是的啊!我幾乎忘了,咱們家老太太姓岑呢!”
翠喜嗔道你這小蹄子,整天都不知想些,沒心沒肺的!”
媚娘一笑改這名姓,還是跟岑大東家有點關係的……唉!就當他是咱們老太太孃家人吧,算是親戚了!”
主僕幾人說着話,發覺馬車停了下來,又聽見外邊人聲嘈雜,有男子的聲音在喝斥趕人,還有馬鞭抽甩的脆響,媚娘心裡一緊,以爲林阿茂又跟誰撞上了。
剛要發問,林阿茂湊近車簾說道姑娘莫慌,咱們的車子避得遠着哩,沒擋着貴人的道!”
媚娘好奇地問道是哪位貴人出行?弄得如此大的陣勢。”
林阿茂壓低了聲音聽說是素德公主……”
素德公主?沒聽說過,閒事莫管,媚娘懶得再問下去,見翠喜和翠思趴在窗上,捺開窗簾一角朝外看,也由着她們,自顧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翠喜和翠思才轉過身來,翠喜喟嘆一聲果然是皇家儀仗,出個門帶這麼多人馬,走半天都過不去一條街,她要是天天來走一趟,咱們也不用出門了!”
翠思說就是,一位公主都如此,那皇上……”
“皇上出行,那肯定不得了,滿城都要戒嚴的,別說看熱鬧,遠遠站着都不成!”
媚娘笑了笑不至於各人不同,你們看來鎖春院學鼓那位……”
她只請求齊王儘量低調些,不要驚擾了周邊居民,結果他連侍衛都沒帶,隨身只跟着兩名侍從。
素德公主的儀仗過去,擁擠的車馬人羣開始疏散,林阿茂趕着車子夾在往同一方向行走的隊伍裡慢慢走,出了街口,折進另一條街道,這才走得順暢起來。
很快到了東城岑宅,媚娘下了車,扣開大門走進去,讓林阿茂送翠喜和翠思去仙客來,巡看一下店裡情況,再過來。
林如楠出來迎接媚娘,換了男兒裝束,走到鎖春院,齊王絕對是個守時楷模,早在那等着了。團花紫袍,金冠束髮,依然鮮亮俊美,出色超羣,卻因了那一身莊重的深紫,讓他渾身上下透着股雅正之氣。
這才和皇上像點了。
媚娘心裡想像齊王長成熟男的模樣,不禁暗自偷笑:不要吧,那是不是太迷人了?
走近來,齊王繃着個臉,,又不高興?和如楠可都換了男裝哪,切!這人就是個怪胎,喜怒常,真不想理他!
媚娘也端起臉,和如楠一同上去向齊王行禮,齊王唔了一聲,林如楠看不慣他,走去和李秋歌搭話,她那晚見李秋歌使劍,覺得他劍式奇特,有心切磋一番。
齊王打量着媚娘,瓔珞如意扣箍起頂上髮束,餘下的黑亮秀髮垂披在肩後,杏紅外袍,玉帶輕環纖腰,淺褐色鹿皮靴子柔軟輕巧,從他面前走過,沒發出一點聲響。
齊王跟着她,走到鼓架旁邊你做?”
媚娘說沒做,調試鼓音,準備教你擊鼓啊!”
“你好像很不高興。”
“我不高興?我高興得很!我只是怕你不想讓人高興,所以不敢高興!”
齊王脣角輕揚,卻忍住了,問道你跟誰都這麼說話的麼?”
“不是。”媚娘咚咚試敲了兩下小鼓見人說話!”
“你當我是人?”
“你是齊王,很尊貴的人!”
“如果我不是齊王呢?”
媚娘腦子裡靈光一閃,擡眼看着他,露出笑容如果你不是齊王,你會是誰?”
“我是趙寶,與你一見如故,是你最好的!”
媚娘楞了一下,她正受了齊王的啓發,想着可不可以回去問徐俊英:如果我不是秦媚娘,你能不能放我走?
乾脆把借屍還魂這種奇異事跟徐俊英說了,也許他能,能理解,弄不好事情就解決了呢。
齊王說出後面這句,卻把她弄得不自在起來,叫一見如故?她可沒對他有這種感覺。最好的麼?絕對沒到那一步。
“殿下是龍子龍孫,我哪敢與殿下妄稱?況且男女有別,別人若我與殿下私下見面,會說閒話的!”
媚娘裝瘋賣傻,指了指不遠處的林如楠我和她,才能稱爲!”
齊王本來已帶了些笑意,聞言拉長臉別人想跟我做,我還不稀罕呢!你一天在外邊四處跑,還怕人說閒話?我只不把你當女子看就是了!”
奶奶的,好像我很稀罕跟你做似的!不把我當女子看,我就不是女子了?這邏輯?
媚娘低着頭,齊王看不到她的臉,左右望望,恨不得伸手撈起她下巴,順便把她臉上那塊面罩也撕了。
“你能不能把這張人皮除去?總戴着不煩麼?”
媚娘說道要戴的,不然不能出來見人,說到底我就是個女子,總要顧忌着些!”
就是要強調女兒身,哪怕只有一星半點的幻想也要給他破滅了,她不想、也代替不了簡玉,這年代沒有變性手術,就算有,打死她也不變男人。
她忽然想到一點:現代醫術可以把男人變成,好像還沒有把變成男人的。
齊王哼了一聲你那天都跑出城去了,也沒戴這勞什子!”
那天?那天還沒有呢!
很輕易地找到理由那天出門走得匆促,我忘記了!”
齊王奈地看着她戴吧戴吧,總有一天你會取下它來,露出真面目!”
媚娘把鼓棒遞給他殿下……”
齊王不接叫我的名字!”
媚娘不作聲,兩人沉默了一會,齊王從她手上接過鼓棒,用力往大鼓擂了一通,停下來悶悶地說道:
“我心裡不舒服,煩得很!”
這還用說嗎,早看出來了,整個兒一副受了氣想發泄的模樣。
齊王肯受得誰的氣?除了皇上,應該就是他的母親,皇太后了。
媚娘可不想摻合他的事情,不管是原因,選擇沉默,不聞不問纔是最明智的。
還是哄他練習擊鼓——別說這人還真適合打架子鼓,他與衆不同,必定少有知交,內心的寂寞可想而知,他需要宣泄,需要傾訴,就讓他和架子鼓交上,在鼓聲中沉澱情懷去吧!
齊王不滿媚孃的淡漠,媚娘說要爲他擊鼓,與李秋歌等樂師合奏一首曲子,他心裡又受用了些,退到一邊觀看,媚娘起音,選了一首五月天的“哦買尬”,明快流暢的旋律,緊湊密集的鼓點,表現出肆意渾灑的友情,歡樂的氣氛剎時充溢整個院落,齊王目不轉睛地看着神采飛揚的媚娘,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一曲終了,齊王讚賞地說道有如此超羣的技藝,必是位奇人,你的師父是誰?可以讓他入宮,將這技藝傳授與宮中樂師們!”
媚娘想了一想,笑着說我的師父?他隨我族兄回故鄉去了!”
“回故鄉了?可惜。”
媚娘開玩笑道我不是會嗎?我教會了小煥,現在教你,若你想爲皇宮請鼓師,就讓我去吧!”
齊王一怔你?”
“是啊,聽說皇宮極其富麗,美侖美奐,正好進去玩玩!”
齊王失笑你以爲是上街觀景呢,皇宮雖美,並不好玩!我在裡邊住了幾年,悶壞了。每次進宮給母親請安,都恨不能早早跑出來,偏我母親總要我陪她用膳,宮裡的膳食也是難吃得要命……我今天就是進宮問安,跟母親吵了幾句,才跑出來的。”
媚娘說難怪你心情不好,原來做了事!被長輩說幾句啦,犯得着這樣嗎?”無錯小說網首發。
齊王看了她一眼我沒做事,是母親……唉!不說了!”
媚娘勸導他應該對老人好些,養育你這麼大,不容易啊,她有年紀了,還能享受你多少孝心?有一件是一件,以後你思及親恩,也不至有遺憾!”
齊王問她你對家裡老人很好嗎?做的?”
“我……我就盡心去孝順唄!”
媚娘被他這一問,含糊起來,她心裡最先想到的居然是徐府的幾位長輩,老太太、太太、二太太,都是些精怪長輩,想起來就鬱悶,叫她誠心去孝順?
不由得有感而發,嘆氣道看情況吧,確實也有不好相處的老人,好像不該總寵着順着,一味委屈,太壓抑了對誰都不好,老的小的各有脾氣,或許他們……也該自省些,不能倚老賣老,總壓着小的……”
齊王看着媚娘皺起眉,有點不甘的樣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是,這是勸我孝順呢還是教我抗逆?原來你也有不好相處的長輩,總該懂得我心裡的煩惱罷!”
媚娘忙說我的長輩和你的長輩可不能相提並論,我哪能懂得你心裡的煩惱!”
齊王笑着外乎那幾樣事,說來說去,煩得很!不過經你這一勸,我還真覺得……不必跟老人較真,大家就這麼混着過去就好了!”
“?我是這麼勸你的嗎?我可沒那樣說!”
“哈哈哈……你就是那樣說了!岑梅梅,你真是妙人!”